第28章 上官謀反
- 漢夢浮華
- 未央詢
- 2380字
- 2018-01-13 17:28:03
霍光第是另一番景象,歡聲笑語,大宴賓客。邴吉、張安世、田延年等重臣皆被邀請入列。
眾人飲酒正酣,觥籌交錯,侍女伏在臣工膝上擊筑勸酒,就連平日克己奉公的霍光都已微醺。
田延年軍人出身號稱“勇士”,更是席間大醉,他搖搖晃晃地站起:“博陸侯,臣為您舞劍助興如何!”
他瞪著眼睛,似是要噴火,好像霍光若是不讓他賣弄劍藝,他就會當場自刎一樣。
“好!”霍光笑了,醉眼乜斜,贊道:“子賓之膂力、劍法,當世無雙。得幸與諸君親賭,亦屬快哉!”
又轉頭對身旁侍酒的面首馮殷道,“子都,你來為長史喝歌。”
“諾。”應聲的是一位唇紅齒白的美少年。他擁有著令人窒息的俊美容顏,卻讓人有一種霧中看花的不真實感。
一雙略微狹長的桃花眼里含著深褐色的瞳孔,像一汪沉靜的海洋,波光粼粼,華麗璀璨。冠玉的容顏上掛著假意的微笑,讓人覺得遍體生寒,藏著算計與野心。
以馮殷的姿貌,絕不會甘心一輩子做霍光的男寵的。
少年極富才華,擊筑之聲起,錚錚,浩氣磅礴然。獨特的少年音唱贊的竟是高祖皇帝雄渾有力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田延年手中的龍淵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
點劍而起,劍若霜雪,周身銀輝。一曲終了,男子停下了舞劍卻似最安謐的一湖水,清風拂過的剎那,卻只是愈發的清姿卓然,風月靜好。
曲舞皆是絕佳,引得眾人掌聲不斷,叫好連連。
未幾,忽而有小廝近前同霍光耳語幾句,遞來一章拜帖。
霍光疑惑接過,看過絹帛竟是登時酒意全消,眼中一片澄明閃過陰冷。
他看了看在坐眾人,內心波濤洶涌表面卻不動聲色,對小廝吩咐道:“去請大公子來主持宴飲,招待賓客。”
接著,長身一揖,面帶歉意:“實在抱歉,老夫有些急務需得處理,煩請諸君切勿掃興,犬子代為作陪。”
霍禹代替父親向賓客寒暄,霍光則對張安世和邴吉道:“子孺、少卿,你們隨我來。”
賓客望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被弄得糊涂,一臉迷惑:如今都已宵禁了,大將軍他們還去哪里辦公務呢?
馬車晃蕩,霍光卻心中窩火,他緊緊的攥著那張絹帛,手心的汗水都沁了進去。
絹帛上不過四字,卻已是觸了霍光的逆鱗,叫他下定決心鏟除上官一黨。
其上書只四字——上官謀反!
見是大將軍的車駕,巡夜的小吏也不敢阻攔,只得乖乖放行,而此時車丞相卻早已休息,丞相府一片寂靜。
待接客時,車丞相尤在病中,驚聞此事,竟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拍著床榻大喝:“上官父子這等亂臣賊子,一定會不得好死的!”
燕蒼忙上前為其順氣,杜延年拱手拜禮道:“丞相,我們切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當務之急是盡快上報陛下,取得支持和信任,在伺機而動,將奸佞小人一網打盡!”
霍光看著杜延年,眼中閃過贊許,輕撫胡須:“幼公言之有理。上官桀他們預計九月初一宴請老夫,再謀殺作亂。
我們不妨將計就計,先與陛下取得聯系,討要誅除亂黨的詔書。
再先下手為強,以車丞相名義于他們動手的前一天宴請桑弘羊等人,同時派人去其謀劃作亂的地方搜集證據。
如此,奸臣盡除!”
眾人聽后齊聲應好,皆唱贊:“霍公高義!”
從淳化縣城向北翻過一條溝后,遠遠就可以望見一座漢冢,此乃鉤弋夫人的陽陵。
可此時的劉弗卻沒了最早來云陽見到思合墓時的悲痛傷感,他的眸子里在噴火。
一旁隨侍的金賞暗暗嘆了口氣,伏身拜禮:“陛下。”
“回長安。”劉弗一字一頓道,他的每一個吐音都是從咬牙從齒縫中溢出的。
寬大的袖袍下,掩蓋著少年氣的發抖的身體攥緊的拳頭,他的指節都已發白。
金賞是知道劉弗的盛怒的,霍光六百里加急的密函剛剛送到女陵,尤在案上,那般刺眼。
陛下的惱怒是可以想見的,他已做了六年的天子,可托孤重臣卻要趁他拜謁母親之時密謀造反,天子威嚴何存?
他知道他的不甘和急切回去的心情,可光是密函就整整用了兩天,累死一匹駿馬才送達,天子鑾駕是無論如何無法再九月一日之前趕回長安的。
金賞的頭垂的更低,長身一揖,向前拱手拜禮,態度更加虔誠恭敬:“陛下應當給大將軍賜詔,命其全權處理上官父子的謀反案。”
啪!劉弗拍案而起,甩袖,盛怒:“你要朕將所有的權柄親自遞到霍光的手里?!”
金賞苦笑,心中彌漫酸澀:“可我們無法在上官謀反之前趕回長安,信任霍光總好過江山易主。”
劉弗怔住了,忽而眼角有幾分酸澀,雙手無力垂下,神情落寞:“連上官桀都要造朕的反,霍光可信?”
金賞再拜:“臣不知。”
“罷了。”劉弗側身,落座時身體忽而踉蹌,驚到了金賞。
金賞忙跑過去想要攙扶,劉弗卻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苦笑:“朕以大漢國祚為籌,注朕之一生,賭他霍子孟忠心大漢、江山萬年!”
“陛下!”金賞哀慟,已是快落下淚來。
劉弗卻笑了,笑得凄慘而心酸:“賞。你去下兩道詔書,頭一道命大將軍和車丞相小心周旋,將作亂的上官一黨盡數鏟除。第二道下給那些亂臣賊子,只誅頭目余者可免死。至于燕王......”
略一思索,一頓,道:“傳令下去,燕國大赦,獨燕王劉旦罪無可恕,命其自裁!”
“諾。”金賞領命,俯首下跪,行稽首大禮:“陛下明斷,陛下長樂未央,大漢國祚無憂!”
劉弗的眼睛都已失了神采,自嘲:“呵。如今,霍光終于障礙盡除,獨攬朝綱了!”
眼前的影像漸漸模糊,他好像尤在夢中。
后元元年,那時他八歲。父皇親自下令處死了他的生母,只因父皇要將江山交給他。
記得那天,漢武帝命宮廷畫師畫了一幅畫賜給了霍光,那副畫的名字叫做《周公輔成王朝諸侯圖》。
他那時并不懂父皇的意思,可他知道霍光是懂的,因為尚在幼年的他看到了霍光的眼睛里閃過了興奮,可是他不明白的是霍光為什么要裝作不知道父皇的意思。
直到后元二年的春天,父皇病重,他偷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才知道原來那個眉目舒朗的美男子是孝武皇帝為他任命的托孤大臣。
第二天父皇就駕崩了,湯泉宮所有的人都在哭,他也難過,可是他卻茫然。
這時,一個男人行至他面前,是昨天在父皇面前叩首流淚的漂亮叔叔。
他在他的面前跪下,恭敬謙謹地行稽首大禮:“臣霍光,字子孟。愿終身侍奉陛下,護佑大漢百年!謹祝陛下長樂未央、否泰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