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一覺醒來，睜眼看到的是頭頂的天花板。9月的天還是很炎熱。即使空調25度，早起的太陽一曬，床沿都是燙的。

安降摸摸臉，床上呆坐了幾分鐘，終于兔子一樣跳下了床。黑色的短發沒幾天又長了很多，鏡子里看起來，幾乎都要扎到眼睛里去了。

距離24歲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簡單的收拾匆匆出門，趕地鐵。離醫院不近的距離。早高峰的人流，讓人幾乎逆行困難，地鐵里常年的陰涼與沒注意就迅速更新的廣告牌。

今天哪哪個男明星，明天哪哪個女明星，晃眼。

潮流更新很快，時間也一樣。

整個1號線上，最近一個長廊的膠片質地廣告頁。新組合UKC，好像是新出來的，鋪天蓋地的廣告。頁面上妖美系的韓風男明星們。同安降一起實習的學姐好癡迷那個cool C

黑白廣告頁，冷峻的臉頰。白色的棉質背心，套上去的毛衣故意拉到肩膀處，性感極了。

即使早高峰很趕，還是有女孩子路過忍不住停下來多看幾眼。

安降來不及了，便在地鐵里小跑起來。好看的男孩子長大了，大夏天的戴著口罩。說起來略微有些奇怪。

只是怎么說呢，臉長得太好看了，搭地鐵總是各種被搭訕，或者有些女孩子直盯盯瞅著自己。

早上本來就睡不醒，總被人盯著的感覺很難受，最后索性口罩從冬天帶到夏天，從秋天帶到春天。

骨相好看的人，就算帶了口罩，穿了最普通的白色襯衫黑色牛仔。湊近挨著的人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醫院里兒科實習，本科，卻已跳級研究生畢業。高二以后安降讀書開始進入一種瘋魔的狀態。他是離城高中那一屆的第一。

值班室里只有夜班的副主任在休息，安降去查房的時候，已經有護士姐姐在他的座位上放了精心的早餐。

同科的師姐胖胖的，安降桌上每天出現的不同款早餐，十有八九都進了她的嘴巴。

今天依舊是，啃著上海人愛吃的粢飯。手機里播放著視頻。安降結束回來，師姐還霸占著他的位置。

“師姐看什么呢？”

“阿降，都檢查完了嗎？”

“沒有吧21-26床查完了。今天的早飯誰送的？”

“前面護士站的人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誰。你說你這長得每天都有人給你送早餐。”

“我活這么大，身邊也就你一個這樣的人。”

“師姐你是這是夸我，還是損我？”

師姐咽了一口飯，“當然是夸你。”

“晚上你替我值個班，今天UCK在隔壁那條街的綜合廣場里有個見面會。”

安降拿出抽屜里的閑趣餅干，脆脆地咬了一口，“呵呵，師姐，你也太癡迷了。”

“啊，你不懂，你看我的小C，我的CC，你看他那個挺拔的鼻梁，擦口紅的嘴唇真是太性感了。”

安降被她逗笑了。視線停留在師姐的手機上。是耀眼的樣子，也很勾人。

“真是滿臉荷爾蒙啊”師姐癡癡地笑著。“跳舞也好，這這這，就這段舞蹈我看了不下20遍！”

“不對！可能更多，哎呦，這露出的性感小腹肌”

因為師姐癡迷演繹地太贊了，進來的人都哄了上來，安降這就被擠了出去。

退到走廊上，護士長剛好走過來。伸手就給了她一個蛋糕。

語重心長地；“安降啊，早點選一個吧，護士站都因為你快打起來了。”

“你看這全醫院未婚的女同事都盯著你。”

安降不好意思狀：“我錯了。姐姐。謝謝姐姐。”

護士長聽他那么叫，笑得開心。“哎呦真是人帥嘴甜。蛋糕吃了哦！”

“好的。”

還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安降嗎？

不是了。

安降盯著電腦屏幕，出神了好一會。天黑黑的，閃爍著霓虹。太近了，幾乎是能聽到不遠處的吵鬧，女粉絲們的尖叫，一只正常的蚊子都擠不進去。等到臨近午夜，師姐回來。引發了一陣細碎嘰嘰喳喳，大約是偶像太帥太可口的描述。

安降這一年多在地鐵廣告里看多了那副面容。就仿佛打印機刻在腦海里。

師姐回來，安降收拾好東西，提前撤退了。

夏季炎熱的微風，跟島上的不同，總覺得有些熟悉的錯覺，今夕幾年。

人剛走到大門，一輛黑色的大車突停在跟前，門滑開，里面烏漆嘛黑的，

人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被拉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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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9月的天氣很熱很燥，紹益奇帶一群人半夜翻墻出去的，就跟諜戰劇似的。

最后四個人都在夢幻西游里奮戰，到凌晨3點一個個都倒下了。

網吧里的味道熏得很。

沒想到離城中學的老師組織糾察，突然闖入。

那時候成椿還醒著在啃薯片。因為在最里面的緣故。發現的當下，猛地把睡著的安降拉進背后的廁所。

安降還在夢游，臉不小心撞到了門，被成椿扯進男廁所，兩個人關在一個單間。

對方的臉上都是薯片碎末。聽到外面的吵鬧，安降才明白緣由。

林開好像第一個被抓住，討饒的聲音帶著厚重的鼻音。明顯是還沒睡醒的嬌嗔，接著是紹益奇。然后還有其他人，因為半夜偷來上網的不止是他們。

教導主任扯著嗓子，在凌晨3點鐘亢奮演說。一些成人已經不耐煩了，沒幾分鐘學生都被浩浩蕩蕩地清出去，成椿與安降還躲在廁所里干瞪眼。

成椿時不時地從門縫里偷看，安降站到他身后一屁股坐在馬桶蓋上。廁所很小，兩個人擠在一起，他的頭剛好頂在成椿背上。

安降很困，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覺得困。腦袋耷拉著沒一分鐘竟然又睡著了，剛才撞到的眉角開始發青。

等成椿說好了，他完全是在夢里。轉過身來，成椿發現他垂著頭，問“咋了？”，見沒反應就彎腰，單手托他的頭，看到安降閉上的眼，睫毛長得嚇人。

連睡著都是迷死人的顏，同為帥哥暗恨不止，可是他突然睜眼，懶懶地問：“干嘛？”

因為太突然了，嚇得成椿大動作縮手，手肘撞到門，痛得眼淚都要出來。然后又很不幸地腳下踩到水灘子嗖~得滑倒，又撞到了后腦勺。

一系列的動作太過戲劇，以至于坐在馬桶蓋上的安降像是在看戲。

等成椿終于抱頭痛叫的時候，安降爆笑了，抬手擦掉他滿臉的薯片末。

“啊椿，你好搞笑~”又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成椿痛得愣掉，忘了思考。拍了拍身上的水漬，才吭聲：“賠我精神損失費。”

鬼馬的樣子完全是擔心多余。

雖然安降沒被抓個現成，但是因為沒回寢室，所以還是被發現了。教導主任隔了一天又見到他，眼珠子瞪得像金魚，連連質問他：“你到底想咋樣？”

晨操過后，通報批評。只有成椿一個人沒有受罰。走廊上碰到齊曉曉，她說一上高二，你和安降怎么唱反調了。成椿賊賊地接過拖帶給墨默的東西，從中翻出吃食，滿口回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上了高二，成椿沒怎么和墨默說話。單純因為座位的關系，隔著太遠，特地走過去顯得故意了。倒是有由頭了，一切都得自然了。晃蕩到她身邊，把東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墨默接過，沒笑

“干嘛！不高興啊？”拿了椅子坐到前桌，成椿趴上桌。“不高興和哥哥說啊。”

“任何少男少女問題，哥哥都在行。”

墨默沒反應，卻逗笑了同桌。“這位同學，你也覺得我說得對吧，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玉”

“哦~~李玉同學你好。”

盡管成椿努力搞笑，但墨默不為所動。好像是真的不高興，成椿也沒好辦法，離開的時候揉了揉她的頭發。

墨默什么也沒說，覺得自己挺討厭的。抬頭撞見虞顏的眼神很不友善。第三節上課前，安降終于回來了。

十一假期前學校舉行了排球賽，安降和成椿都不會，結果比賽的時候他們在隔壁打籃球。一幫加油的女生都哄到了籃球場，排球場冷冷清清一點都不熱鬧。過了一年，兩個人都長高了。

自從去年成椿把安降的情書丟進垃圾桶后，寫情書的少了。但現在安降的手機每天都有騷擾短信，當然成椿的也是一樣。與之不同的是，成椿總要勾搭幾句。

十一休息，學校把學生都趕回家了。安降沒回家，就去了成椿家。每次去只有做飯的阿姨和那條丑不拉幾的“星矢

大少爺的生活就是與偌大的房間為伍。不過有錢就是應有盡有，看到書架上最新版的火影忍者漫畫，安降眼放金光。

嘴里叼著棒冰，穿著成椿的衣服，拿了一本就全神貫注地看起來，成椿洗好澡從浴室出來，見到星矢圍著安降，畫面意外和諧溫馨。

頭發濕漉漉地就跳上床，問：“哪來的棒冰？”

“你家冰箱拿的。”嘎嘣嘎嘣在嘴里嚼碎了，味道非常好。成椿說我也要，伸出手，手心攤開來。安降繼續捧著漫畫，沒理會反而把剩下的棍子遞給他，“我還要草莓味的。”

結果成椿抄起就朝他丟去，砸在安降的頭發上，然后被星矢叼走。

安降瞅了他一眼，說“幼稚”隨后拿著漫畫出了房間，沒一會兒拿了一整包上來。

回來的時候那家伙瞇著眼，側身躺著像是睡著了。星矢嗚嗚圍著他打轉，所以安降就一人一狗瓜分了，沒管床上蜷曲的那位。

成椿大約已經進入夢鄉，星矢那么大動作都沒吵醒他。安降關了房間的大燈，只留一小盞，坐在地毯上開始攻克漫畫。

夜漫長而靜謐，而夏天卻很快就要過去了了，到了晚上開始變得涼爽，入夜之后甚至有點冷。

看完最后一本漫畫都凌晨一點了，安降困得不得了，關了窗、關了燈，就在地板上睡了。

一夜的夢，醒來的時候星矢在舔他的臉。陌生的環境需要片刻時間來適應，媽媽打來的電話安降接了。

問大約住在朋友家打擾不打擾，回來不回來之類的事。話筒里的聲音很沙啞，是又哭過了。

說了一會，掛了。床上的成椿已經醒來了，托著腮幫子在看他。

安降問他今天干什么，他答“填飽肚子先。”

和成椿廝混大概已成既定現狀，不過在回神的時候，偶爾會想起以前他厭惡自己的眼神。

從討厭到交好有點神奇。內心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安降不知道對方是否也有過。

連生忙了一夜，到早上才停下來。出了迪廳，走在前面的是年紀比自己大的妖艷女人。穿過小巷走到大街上，才從夜晚的靡靡之音中清醒過來。

走進一家小食店，叫了一碗餛飩，坐下來后才發現后面的人是成椿與安降。

連生眼睛上的妝褪下來了，眼圈有點朋克。自從換了打工地點，與成椿就很少私下碰頭。

前一陣三人的關系好像好些，這一陣又不怎么了。偶爾的交集并不長久，她問成椿怎么沒見紹益奇，成椿呵呵笑著，吞了一口餛飩，打趣，“怎么你想他了？”

“難不成想你？”開起玩笑就又立馬熟絡，不過身邊的安降從開始就沒說話。

想起上次動手的畫面，連生覺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魚，待宰。比起成椿這種人，更害怕安降那樣的人。對方默不作聲的冷靜令人手足無措，看著你也好，開口說話也好。

他把紙巾遞給連生，輕聲念，“眼睛花了。”

細碎的黑發下，眼神認真。主動攀談就算是道歉了嗎？只不過遭受點小挫折就唧唧歪歪的幸福人。但說過的話有多刺人他一點也不懂？只怪某一瞬間有過“他是個好人”的想法。

因為交不起學費遭人白眼而要不起自尊的痛苦，心想對面的兩人怎么都不會明白的。

一個是不富貴也有溫暖家庭的孩子，另一個是壓根不愁吃喝的有錢少爺。

連生突然站起，說不吃了，成椿一頭霧水。奇怪的是安降追了出去。

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路過的人投來“學生都如此開放”的目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互相喜歡的男女鬧別扭。連生說別跟著我，安降拉著她的胳臂沒打算放手。

“你想干嘛？”連生十分生氣，但看到他皺眉露出委屈的表情更有殺人的心思。

在什么場合說什么話是很重要的事，這一點他根本不懂。

安降遲疑了許久才說，“想和你說對不起，關于之前的事。”聲音懇切到不忍責怪。

成椿趕上來問怎么了，連生說不出口，因為如此矯情的道歉。

三個人在馬路的一側，然后聽到有人喊連生。循聲望去見到了背著書包的葉蘇臘。

連生怕兩人打起來，從安降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拉著葉蘇臘走了。

成椿站在安降的身邊問：“你什么時候對連生有意思了？”安降凝重地看著他們越走越遠，扭頭往回走，成椿在后面碎步追趕。剛并排安降又突然轉身回頭跑了，遠遠地朝連生離開的方向奔去。

成椿在原地也皺起了眉，碎念：“見一個惹一個。”

安降大概不明白自己明搶別人心上人這件事，再說葉蘇臘那么喜歡連生，下面肯定是會大動干戈的節奏

但是葉蘇臘沒有，原因是死去的綺紗。

而連生已認為安降得知了傳言，關于葉蘇臘和綺紗之死有關這件事。

“連生。。。”安降的主動令人誤會。而葉蘇臘也是第一次那么客氣。他說，

“連生我們走吧。”

直到他們再次消失在安降的視野里，他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成椿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呆呆地支吾：“啊椿，我想綺紗了。”

因為這句話，成椿沒話了。

一種潮濕黏膩的心情，悶悶的，想要吶喊也驅散不了的情緒。雷華發短信給成椿，里面只有一個數字與一張照片。

3萬塊對于學生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卻是成椿少爺能承擔的數字。雷華在勒索他，因為那張他與安綺紗抱在一起的照片。

他回了短信，然后把那張照片刪了。轉身跟上前面的安降，開始絮絮叨叨剛才的事。不過安降只是聽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連生被葉蘇臘帶進一家賓館，一臉濃妝的她被牽手上樓，柜臺收銀的阿姨投來異樣的目光。離城本來就不大，這種事在婦女眼中顯然是傷風敗俗的表現。

外面的艷陽燦爛無比，連生跟著葉蘇臘走向房間，能預知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她沒有害怕連心都沒過分地顫動。

睡了一下午，昏昏成成醒來后已經是黃昏了。火紅的夕陽照耀進半昏暗的房間。

連生在窗口站了一會，帶上門也出去了。睡了一個下午并沒有把昨晚熬通宵的累補回來。下了樓收銀阿姨的目光更勝之前，因此她出門的那刻做了個鬼臉，得到對方反常的表情，心中才浮現一絲絲的愉悅。

穿梭在小鎮的街道上，還沒落日路燈就亮起來。新修好的步行街一眼望不到頭，呈現出高端的模樣。短暫的黃昏，沒走兩條街就黑了。走到街尾，她在一家零食店門口碰到了紹益奇。他看到連生，先是驚奇，接著笑了。露出可愛的虎牙。親切地說：“你怎么在這里？”

剛從零食店買東西出來，手上提著兩大袋的吃食。注意到他的刺猬頭全部垂下來了，碎發貼在額頭的樣子，像是初中小男生。

連生站在他面前，仰望他：“肚子有點餓了？”

話音剛落，紹益奇便從袋子里掏出一包餅干遞給她，連生遲疑了兩秒，接過了來。問他怎么買這么多東西，紹益奇說這些都是給成椿買的，順帶又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成椿家玩。

連生笑笑沒回答。兩人就要分手，袋子卻破了，買的東西一個個全滾出來了。連生快一步去追，紹益奇也拎著東西從后面趕上來。飲料還有橙子什么的都滾到坡度比較低的一個拐角巷口。

紹益奇一邊撿一邊抱怨老板娘太摳，剛就發現袋子不夠承重，就是不愿意再套一個。現在害得他那么慘。連生突然覺得他的樣子很滑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因為發型變掉的緣故，紹益奇垂下來頭發的樣子，有一種小男孩的溫柔。視線低垂能見到他不長但濃密的睫毛。其實他長得不錯，只是長年累月和成椿那樣的美男子在一塊，大家才沒意識到飛機頭的他也很耐看。你看，僅是換了個發型，仿佛就有了讓人怦然心動的本事。

連生手里捧著滿滿的橙子，盯著他臉頰往耳朵的部分好一會，沒細想什么，突然湊了上去。這一動作直接害得紹益奇剛撿起來的飲料又重新滾落到地上。耳邊還是一步往外吵鬧的大街。紹益奇瞪大眼睛看眼前放大清純的臉，她越來越靠近，最后閉上眼睛真正親吻了他。

隨后男生的腦海就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