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皇宮,賈家眾人原本打算去元春的鳳藻宮的,一路上眾人猜測的結果是,黛玉在宮里頭行及笄禮最大的可能是在元春的鳳藻宮舉行。畢竟以黛玉的身份在宮里頭舉行及笄禮已經是勉強,只有元春因為和黛玉有些親戚關系倒還說得過去。可是經過打聽才知道黛玉的及笄禮是在皇貴妃的紫玉宮里舉行,還聽說黛玉的及笄禮這一次是由她一手張羅操持的。作為貴妃的家人,他們自然明白皇貴妃在皇宮里的地位,如果有皇后,皇貴妃就是半后,可是當今皇上自從先皇后過世,至今并沒有再立皇后,皇貴妃也就等于是皇后一般,整個皇宮里頭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說了算的。眾人實在是沒有想到,皇上這一次會用這么高的規格來辦這件在賈家都認為是小事的事情。
賈府的人匆匆忙忙趕到紫玉宮,才進了宮門,就見正殿外兩側立著不少王爺公侯以及王妃誥命。再仔細一瞧,北靜王等諸位皇子也立在一旁,殿門敞開著,里面站了不少盛裝的女子,應當是皇上的嬪妃。見了這等陣勢,眾人心中都是一驚,一個普通民女的及笄禮何至于如此重視,竟會有這許多的貴胄參加。他們那里知道,這件他們認為無足輕重的小事皇上是當做一件大事來辦的。皇上這一次是完全按照公主的規格來辦理這件事情的,早在三日前就已經邀請了諸位兄弟以及近臣參加黛玉的及笄禮,這些人中有些是知道一些緣由的,有些是什么也不知道的,雖然驚訝,但是圣命難為,也是早早的就來了。賈府中的眾人其實倒是成了最后才知道的。王夫人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向大殿里面瞧,想看到女兒的身影,這樣的場合,她應該是在的才對,可是大殿里面到處都是盛裝打扮的女子,她又離得遠,哪里就能看到哪一個是自己家的娘娘。賈母見了相熟的幾個誥命王妃,才打算過去見禮問候,皇上卻在此時到了。只得揣著滿肚子的疑問,隨同眾人一起跪地見駕,皇上今日倒是高興,免了眾人的禮道:“今天,前巡鹽御史林如海大人的女兒名黛玉者行成人笄禮,因為林大人夫婦俱已辭世,朕為了告慰忠魂,所以特招了林姑娘入宮行及笄禮,下面林姑娘的成人笄禮正式開始!皇上話音一落,唱禮官高聲啟奏道:“林姑娘行笄禮。”話音才落就聽到聲樂大作,在女官的引導下散發垂肩身著短褂褲,緇(黑)布為衣,朱紅色的錦邊普通的布鞋的黛玉緩緩步入大殿,黛玉先行大禮見過了皇上和各宮娘娘,就有宮女引她到了笄者席,面朝西方坐下,皇貴妃行至黛玉跟前,唱禮官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唱完之后全場肅穆,靜靜的等候著的皇貴妃為她梳起發髻,簪上一枚檀香木發笄,黛玉起身,賓客齊聲祝福。女官引黛玉到后殿東房,少時再出來,已經換上了衣緣沒有文飾,腰帶用普通的細布帶的素色襦裙,在樂聲中黛玉向皇上行禮,又向眾人深深一拜,復行至笄者席方坐下,皇貴妃再行至黛玉跟前,唱禮官唱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唱完之后皇貴妃取下黛玉頭上的檀香木發笄,簪入一只赤金的鳳釵,黛玉再回后殿東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套紅色的曲裾深衣,黛玉再拜,復歸坐,唱禮官唱“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然后皇貴妃除去黛玉頭上的赤金發釵,為她簪上鑲著寶石的正式釵冠九翚四鳳冠給戴上,并從一旁宮女所托的盤上取過一枝枝冠笄、冠朵,細心地一一插到她的頭上。黛玉再次行至后殿,出來的時候,卻已經是一位身著廣袖宮廷禮服的明艷女子了,一時之間看到的人無不為之折服,世間竟有這等女子,就是用古人的“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來形容也是一點都不過份。
卻說賈政賈母等人,立于殿外,看著皇上親自主持黛玉的及笄禮,不禁有些汗顏,有些愧疚,有些臉紅,當著這里這么多人的面,他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挽回一點面子,自己的外甥女兒,皇上以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為名為她舉行及笄禮,這人還真是丟大了。少時,賈政看著身著冠服的外甥女進入大殿時候那一臉明媚的笑容,才驚訝的覺察到,自己對這個在自己家里生活了九年時間的外甥女竟會如此的陌生,竟從來自也沒有仔細的觀察過這個外甥女,甚至是在她父母雙雙離世的時候也沒有給予過她照顧。連自己作為舅父的人尚且如此,這個孩子這些年來過的該是如何的艱難。自己是萬萬都沒有想到初次的細細看她卻是在這種尷尬的情況下。不光是賈政,就連賈母等人再看黛玉也都有了忽然不認識一般的感覺,眼前這個籠罩在光環下的華麗少女似乎不是他們所熟悉的哪個黛玉,而是一個全身散發著貴氣遙不可攀的仙女,只有賈母心中明白,眼前這個少女在華服的裝扮下的姿態,明顯的是當時敏兒的風華絕代的再現,她和她的母親一樣的出眾,一樣的奪人眼球,引人注目。
賈政回過神的時候,皇上已經在宣布大禮成,黛玉拜謝賓客了。之后,皇貴妃上官氏奏請皇上給黛玉賜字。寶玉聽了,低聲道:“我以前已經給林妹妹送了一個字叫顰顰,不是很好嗎,為什么現在又要賜字。”賈政聽了,不由得生氣,低聲斥責道:“胡鬧,字也是誰都可以給取的?虧得你有臉說出來。”黛玉入賈府之初,寶玉就為她取字名叫顰顰,可是這許多年來別人都只當是小孩子的一句玩話而已,除了寶釵之外倒也沒有人用顰顰來稱呼黛玉,所以賈政并不知道有這一回事,此刻才聽寶玉提起,自然覺得荒唐。
皇上笑道:“朕曾聽人說,林姑娘由來愛竹,住的院子里也是種了不少竹子的瀟湘館,不如朕就賜了字叫做“瀟湘”可好。”黛玉忙跪倒在地拜謝“民女謝皇上賜字。”
行完了及笄禮,皇上降旨,眾人自回府,黛玉暫且留在宮里賜住到聽雨軒。聽到這樣的旨意,看著在北靜王的陪伴下漸行漸遠的黛玉,賈母有一瞬間覺得這個外孫女離自己好像是很遙遠了,也許再也摸不到了,她想出言留住黛玉,可是圣意難違,最終也沒有出聲音,只是看著黛玉走遠。寶玉卻是管不了這么多,只是拉著賈母的衣服要她把林妹妹留住,賈母長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最后還是賈政喝住了寶玉,寶玉才帶著不甘不愿隨了家人出宮。
賈府眾人回了家,齊齊聚在了賈母居住的正房里。沒有想到忽然之間家里發生了這樣的大事,自然不能就這樣簡單的過去,總要想想看揣測一下皇上的意思究竟是什么。畢竟,從皇上的態度來看不是要黛玉入宮做妃子,那么皇上只是單純的念及林如海當年的鞠躬盡瘁?
“母親,黛玉今日已經十五歲了,原本該是要在我們府里頭給她辦個熱鬧的及笄禮,可是我竟沒有想起來,卻是我這個做舅舅的疏忽了。現在想來,我對不住敏妹妹,也是有負林妹夫臨終的托付。今日如果不是皇上皇恩浩蕩,險些給外甥女留下了一個一生的遺憾。”原來按照禮儀,行笄禮的人家要在三日之前就邀請賓客,而賈家并沒有這么做,就是準備了也只是單純的給黛玉過生日而不是行笄禮,這樣大的事情就這么忽略了,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故而賈政才有這一說。對于這件事賈政是內疚的,雖然自己并不是黛玉的親舅舅,可是從名義上來說,自己卻是她最親的人,而且當初林如海病逝之前也確實寫了信要賈政照顧這個獨生的女兒,可是這么多年以來,自己對黛玉一直是漠視的,只想著吃的用的不要缺了就好。
“叔叔說的是,林妹妹來我們家已經有九年時間了,不知不覺中竟也就長成大姑娘了。今日的事確實也是我們的疏忽。來日少不得是要補上的。”賈珍說道。賈珍也算是一個圓滑之人,說出話來姑且不說有幾分的真心,單說用詞態度卻是挑不出一個不是來。他和黛玉從名義上來說是遠了一些,可是如果真的要從血緣上來說,卻是比榮府這邊還要近一些的。此時說出這話來倒是也合情合理。只是,及笄禮一個人一輩子卻只能有一次,不知道他要從何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