縭絡撞上獨孤祁盡是研判的深邃瞳仁,心頭沒由來生出幾分懼怕。
她眸光流轉,唇邊的一縷微笑倏的斂了起來,螓首低垂,秀眉下意識打了個結。
秦天放干咳了一聲,獨孤祁意識到自己恍惚了,正了正面色,望向場中的舞動著水蛇腰的歌姬。
秦天放沒有順著他的視線,而是微微側身面向縭絡,終忍不住投去探詢一瞥,又悄無聲息地收回視線,陷入了深思。
這啞奴跟獨孤祁的關系似乎有些僵,但這是否是因為自己在身邊的緣故呢?故意做戲還是真實便是這樣的呢?
這事,已經不自覺地由匪夷所思步入到了撲朔迷離了。
因為獨孤祁的到來,獨孤裘沒法刻意跟秦天放套近乎。
酒酣,秦天放借故離開,說忽然想起家里還有些事,獨孤裘沒有挽留,也自然明白今日是不可能有所為,不過還是起身主動送他離開,表明了他對秦天放的重視。
縭絡跟秦天放起身離開的時候,不經意間,觸及獨孤祁意味深長的目光,她打了個寒顫。
馬車上,秦天放問縭絡,“你似乎很怕侯爺?”
縭絡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她也有些不確定自己真正對獨孤祁的感覺,有時候覺得他陰狠得有些可怕,有時候又覺得他很可憐,嗜血如命,需要以血養命。
之于獨孤祁這樣的人來說,身不由己,定是非常痛苦。
針對縭絡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秦天放沒有咄咄逼人下去,而是止住了話題。
回到秦府,管家還未等秦天放下車便來稟告說老夫人身體不適,秦天放匆匆離去。縭絡在原地躑躅了片刻,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明日是自己跟獨孤天相約的日子,自己是不可以食言,切莫小看了獨孤天,他還真有可能反將自己一軍,如果自己沒有遵循與他的約定。
現在還不是時候讓秦天放發現自己跟獨孤天的秘密,秦天放還沒有放下對自己的懷疑。
今夜的獨孤祁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詭異,似乎惱恨自己活得自在,沒有受到他想象中的蹂躪跟屈辱,他看不慣秦天放善待自己。
獨孤祁這個人的心態,跟魔鬼無異,喜歡折磨人,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幸好自己暫時脫離了苦海,眼前秦天放對自己的善待,多半還能對獨孤祁起到掣肘作用,因為他還想要拉攏秦天放。
只是……
如果被他發現秦天放完全不可能站在他那一邊,因為還有一個身份無法見人的獨孤天存在,獨孤祁很可能會變臉,不會再對秦天放客氣,自己的處境十分的堪憂。縭絡抿了抿唇,寫了幾張藥方,都是針對獨孤天的失明病情。
智力不足,應該是墜海之后,碰到了硬物導致腦海中有淤血產生,讓他剎那從天才步入了白癡。
一樣一樣來,這種事,不能過于著急,要循序漸進,慢慢療養。
她對比了手中的三張藥方,覺得應該有更好的,如果師父在,該有多好?
她放下手中的狼嚎筆,躺上床榻,舒展著四肢,靜靜沉思了會,忽又起身,寫下了第四張藥方。
這張藥方,讓她頗為滿意,明日就用這第四張,她揉爛了前三張,拋進了竹簍中。第四張被她小心折好,置入枕頭底下。
閉上眼,縭絡很快便睡著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秦天放還是進來察看了下,竹簍中的三個紙團,字跡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就上頭的內容可以瞧出應該是一些藥材。
細細看了三張,他得出了結論:這三張應該都是藥方。
他瞧過縭絡的字跡,換而言之,這三張藥方皆是出自縭絡之手。
這個啞奴,竟然會醫術?
這一點更加證明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下人,獨孤祁安置一個會醫術的人來自己身邊,莫非他發現了獨孤天?
這……這不太可能,自己府內的人都不知道這秘密,自己隱瞞了這個秘密七年了,不可能獨孤祁會發現,即便是當今的圣上獨孤旭都對此一無所知。
曾經的獨孤天伴隨著墜崖死去了,如今霜降軒中的,是秦天天。
偷天換日,自己當初年紀還小,迫不得已采取的行動,當時只知道想救下獨孤天這個曾經于自己有恩的人。
秦天放將三個紙團揉了回去,扔進竹簍,悄無聲息地離去,宛若從來沒有來過。
縭絡醒來,秦天放不在,管家說上早朝去了,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之前,秦天放一直閑賦在家,縭絡一直以為他無所事事。
原本之前秦天放都在休息,是獨孤旭特意恩準的,秦天放從邊疆剛回來,過兩個月,還要回南疆去。
縭絡原本是打算晚上去的,因為秦天放白天不在,她也跟著改變了計劃,白日去與獨孤天會面。
以為獨孤天不在,敲了三下,獨孤天當下就開了,原來他無聊到整個人貼著門板,縭絡一敲門,他興奮得不能自己。
縭絡匆匆將他拉進了房間,關好臥室的大門,隔絕跟小廝碰面露陷的機會。
“你怎么大白天就在哪里?”
縭絡在他溫熱地掌心不疾不徐地寫道。
兩個人原本約的時間是在晚上,獨孤天也太敬業了點吧。
“我今天起床就在那里等了,我怕錯過。”
獨孤天的聲音很委屈,像是個要不到糖吃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