縭絡深深吸了一口這凝滯的空氣,卻不慎嗆了一口。
夜間外頭的天氣,有些薄涼,冷意并未因絳紫軒的喧囂淡去幾分。
縭絡不去看秦府車夫好奇打量的目光,她徑自站著。
幾步之遙,秦天放一雙眸子如子夜寒星,正毫不留情地打量著她。
仿若有預感,縭絡忽然轉頭,不期然,正好跟他的視線對上,心下一驚。
不知道他站在那多久了,自己竟然一點也沒察覺,若是以前內力猶存,不可能沒有警覺至此。
秦天放不動聲色地走近,轉身上了馬車,又撩開裘簾,以指指了指縭絡,又指了指馬車。
在車夫莫名的注視下,縭絡有些不自在地上了馬車,離秦天放落座的位置有點遠,靠著裘簾而坐下。
幸好馬車還算寬敞,車內的擺設很簡單,顯然秦天放不是注重享受的一類人,軍旅出身,讓他舉手投足間,還是透露出了習武之人的豪邁之氣。
看了看縭絡,秦天放并不說話,他從一邊暗格拿出佩劍默默擦拭起來,神情,是縭絡從未見過的認真。
從這一點看,秦天放應該是個嗜劍成癡的男人。
秦府,很快便到了。
車夫說“少爺,到了”的時候,秦天放并未當下就直接下馬車,而是側過頭來,緊盯了縭絡一陣子,雙眸深暗,沉沉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啞奴,你進了秦府,便是秦府的人,若是讓我發現你暗中跟鎮侯勾結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小心你項上的腦袋。還有秦府內,你未經許可,不能踏入霜降軒,那一處是禁地。還有,讓秦嬤嬤調教你三天,三天之后,你就當我的貼身丫鬟吧。我最討厭女人聒噪跟無理取鬧,幸好你是個啞巴,倒是省下了這等麻煩?!?
秦天放下車后,管家立刻迎了上來,縭絡便被秦天放交給了管家。
管家也從秦天放那了解到縭絡是個啞巴,今夜已深,便沒有多做交代,叫了個婢女安排她入住。
秦府的下人房,住的是大通間,十幾個婢女一起住,床都是連著的,是硬邦邦的木板床。
縭絡很久沒好好睡過一個安穩覺了,比起在侯府受的連張凳子都沒的閣樓里生存,這硬邦邦的木板,還算舒服。
縭絡知道暫時自己不會受到任何一方的脅迫跟牽制,翻了個身,便睡著了,睡得很沉。
第二天一早,縭絡便被身邊的一個婢女推醒了,之前就是管家讓她帶自己住這的。
“啞奴,秦嬤嬤就要來了,快起來?!?
縭絡驚醒之后,瞧見周遭發出不斷的乒乒乓乓聲,而每個婢女都在手忙腳亂地疊被子下床。
“啞奴,快啊,發什么呆。”
身邊的婢女見不慣縭絡發呆,主動攥過她手中的棉被,給她疊得整整齊齊。
縭絡被車下床的時,聽到周遭站得井然有序的婢女異口同聲地喊道,“秦嬤嬤,早上好?!?
縭絡總算是見到秦天放口中的這個秦嬤嬤了,看上去就是一個很嚴肅的人,果然比較勝任府內教導嬤嬤這個職位。
看得出來整個房間的婢女,都對這個秦嬤嬤是又驚又懼的,看來,秦天放是不放心自己,讓這秦嬤嬤修理自己三天才是他的本意,什么教導,根本就是他的借口。
秦嬤嬤果然把縭絡給帶走了,縭絡接下來的三天,過得真是水深火熱,每天累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
這秦嬤嬤總是在她忙完一樣任務的時候,乍然出現,真懷疑她一直就在跟蹤偷窺自己。
總算是結束了三天的任務,縭絡對這秦府還是一無所知,三天專門用來應付秦嬤嬤多方的刁難。
三天結束的時候,縭絡是松了口氣,她卻瞧見秦嬤嬤那臉意猶未盡的神色,差點扔掉了手中的掃帚。
再次見到秦天放,他坐在屋內喝茶,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饒有興致地朝著剛入內的縭絡問道,“這三天,過得充實不?”
縭絡看了他一眼,手在袖中捏成了拳頭,神色清冷地點了點頭,他這是明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遠嫁西秦,根本就是間接將自己送上一條不歸路。
縭絡眸中不期然地映入了一抹淡淡的落寞,眼里的光芒暗了下去。
秦天放默默看著她失神,和唇邊虛無的笑意,心頭,沒由來一悸。
他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心一沉,眸色冷冽,走到縭絡面前,“口是心非,明天開始,你便是我的小廝,我覺得小廝比貼身婢女這身份更加適合你?!?
縭絡就這樣因為秦天放的一句話,又成了秦天放的小廝。
成了秦天放的小廝,唯一的好處,便是住宿條件有了優待。
秦天放住的是秦府的天園,天園內有一間傭人房,那是為秦天放的貼身丫鬟準備的,然而秦天放自十歲開始,便不再要貼身丫鬟,所以這一處成了無人居住的空房。
縭絡如今成了秦天放的小廝,秦天放為了方便,免去了她在天園跟下人房的來回奔波,大發善心,讓她搬到這里住。
縭絡自認為成了秦天放的小廝比當他的貼身丫鬟來得好,若是小廝,秦天放出門,會經常帶著自己,這樣也能認識更多乾國的達官顯貴,把握更多的機會。
她還記得洞房花燭夜那一晚,四哥曾經說過,還會來看自己的。
如今唯一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便只有四哥了。
希望四哥不要被鎮侯府內那個替身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