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璃并不想打草驚蛇,只是白正源太過敏銳,當月璃出現在白正源面前的時候,白正源的面色沒有一絲改變,卻如預感到危險的羚羊。白正源知道崔媽媽失敗了,這是自己自找的。
月璃想不通白正源為什么要暗算自己。
這一點魚近天同樣想不通。當年他看中白正源的能力與對金錢的渴望,將他招攬至麾下,這幾年白正源確實也為近天島賺了不少錢。魚近天深知白正源的弱點,他直覺有人花了讓人無法拒絕的價碼打動了白正源,而能有這個能力的似乎離他們很近。
白正源的叛變讓月璃警覺了起來,她再次來到明雪卓居住的客店,她再一次要求明雪卓跟她走,朱大富和忍得和尚也在房中。
“有人要殺我,這件事與你也有關系。渚州并不安全,跟我走吧。”月璃對著并未放下戒心的明雪卓說。
“為什么與我有關?”月璃這種人定會招惹仇家,明雪卓奇怪為什么月璃肯定這次被人暗算與自己有關。
“這個人沒有理由殺我,直到你來到了這里,既然他是被人指使,原因只會與你有關。”月璃肯定的說。
“那我跟著你豈不是更危險。”雪卓鄙夷地說,她依然無法忘懷月璃連累了父親。
月璃沒有生氣,她依然平靜地誠懇地對雪卓說:“這是你父親要我做的。”
明雪卓聽到“父親”兩個字覺得越發地可笑了,這個人怎么還有臉提自己的“父親”,“你很恨他?”
月璃一愣,“誰?你的父親?”
雪卓點頭。
“是,我很恨他。”月璃的語氣里滿是愁怨。
“但你還要聽他的話。”雪卓不明白月璃的心。
“是。”月璃肯定地說。
“為什么?”雪卓不解。
“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父親是有真感情的。”月璃語帶苦澀,暗淡的面容卻染上了光彩,“即便他從未愛過我。”
一陣刻意的咳嗽聲打斷了雪卓和月璃,朱大富面帶尷尬的咳嗽著,但兩人都沒有理會這咳嗽之人,忍得和尚也只是輕捻胸前的佛珠。
“那個。。。將軍夫人啊,我敬你是個有情人,但是你怎么看不透呢?”朱大富找到了說話的機會。
月璃和明雪卓都看向朱大富,一個面帶驚訝,像是在漩渦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一個面帶疑惑,疑惑這個巨富之人怎么從來都不挑時候講話。
“你們都知道,我有四個老婆,”大富的臉上露出憨笑,眼中卻是得意,“沒人比我更懂情情愛愛了。”
看著這樣自鳴得意的大富,忍得和尚心中恍然,這就是朱大富,大而化之,大智若愚,他為他心中的疑惑找到了解答。
“你以為將軍為什么幫你頂罪?”朱大富忽然認真了起來。
“因為他。。。”月璃剛想作答,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驚恐,她在接近一個她不愿意承認的事實。
“若是無情,又豈會將自己的女兒交托與你。”大富說出了月璃心中最希望知道也最害怕知道的真相。
月璃眼中涌出了淚水,淚水止不住地劃過她微笑的嘴角。這么多年,自己堅強到強硬,可是現在竟哭了那么多次。明不凡心中是有她的,這是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實,所以他讓自己去告發,所以他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自己,所以他求她不要再上戰場,要為自己而活,一切都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愿意保護的女人。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魚近天趁龐河離島之際,來到了龐河的書房。
魚近天很少來龐河的書房,他們平日議事都在議事廳或是在魚近天的書房。后來魚近天逐漸不理公務,就更沒有想到造訪龐河的書房。
這里還是和以前一樣,一目了然,魚近天心想。
龐河是個對居所不講究的人,他不需要富麗堂皇的裝飾,所以書房里都是必要的家具。
魚近天四處翻看了一下,他很謹慎,手動到哪里就把哪里復位,不會讓人發現有人來過。
魚近天內力深厚,平時呼吸吐納都很平靜,行路時更是踏沙無痕。當他在龐河書房里移動時,腳下極其輕微的震動觸動了他的神經。
他的眼中透出懷疑,他的腦中閃過一絲不祥。
他蹲下用右手輕叩腳下的地板,“篤、篤”兩聲并沒有什么不同之處,但是手上的觸覺告訴他底下有文章。
他用手在有問題的地磚周圍摸索了一陣,那塊地磚又震動了一下,像是底下漏進了空氣。
魚近天不動聲色地將這塊地磚拿起,果然是有暗格。
暗格不大,但是他從來不知道龐河房中存在暗格。
暗格里除了幾封書信沒有其他。
魚近天看了這幾封信,瞳孔因為震怒而收縮。這幾封信證實了他的猜測
一封是陶鵬寫給龐河的,看內容是幾年之前寫的,說的是一些兩國之間的情報往來,但是這些事是魚近天理應知道卻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一封是蒙國大將給龐河的私信,內容也是與情報輸送有關,但是最后一句是“必要時取而代之”。
取代的是誰?
龐河之上唯有魚近天。
魚近天將一切按照原樣布置,蓋上地磚,封起暗格。
一切如他所料,龐河和陶鵬私下勾結,跳過他暗中與蒙國聯絡。
幾十年的師兄弟,他畢竟還是不了解龐河。
但是龐河很了解魚近天。
他的蛟龍劍雖然看似笨重,但在龐河的手上猶如自海中躍起沖天的蛟龍,堅硬厚重的鐵劍竟似能夠彎曲一般,劍氣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流暢的曲線,將魚近天包圍了起來。
魚近天沒有巨鯤彎刀在手,徒手應對龐河的蛟龍。
魚近天很自信,他以為龐河的武學造詣還是如同當年,他也以為自己的這幾年雖然沒有追求更高的成就,但是憑著深厚的功底和對內力的鞏固依然能在與龐河的交鋒中勝出。
可是他錯了。
魚近天依然還是個一等一的高手,但是龐河早已超越了他。
龐河的劍氣比過去凌厲了數十倍,劍招也比過去快了數十倍。
魚近天招架得住劍招與劍氣,卻忽略了龐河的劍影。
虛實之間,龐河已然占了上風。
兩人的對戰延續到了海邊。
龐河的攻勢讓魚近天的體力臨近界限,而龐河自己卻是越戰越勇,仿佛他將這幾十年來壓抑的力量都在今天釋放。
魚近天感到體內的血氣翻涌,那是他的內息逐漸紊亂。
龐河也感到體內的血氣翻涌,那是他因為即將到來的勝利而興奮。
魚近天被龐河打下水的時候,心里充滿了悔恨。
他不該如此相信自己和別人。
他放棄了幾十年的時間,忘卻了習武之人最本質的追求,他將近天島的生意看的比自己的武學更為重要,他也將在關內獲得的成就看的比自己當年的使命更加重要。
這幾年來,他究竟為什么將一切放手給龐河和白正源,過起了閑云野鶴般的生活,或許是因為他早已厭倦了遠離故土,或許是他已將這近天島當成了自己的歸宿。
他不是蒙國安插在關內的內應,他只是近天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