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陽光很好，武爺在家曬被子，他早早地把被褥搬到小區(qū)的晾曬區(qū)，因為天氣好，晾曬區(qū)早已被滿為患，武爺好不容易擠出了一絲縫隙將被子搭在上面，隨即就回家準備吃早飯，剛進門，就聽到他老婆叫他，“快看！你們英才上電視了！”武爺以為又是什么粉飾太平的報道，漫不經(jīng)心地說，“英才是本省一流學校，上電視不是正常嗎？”

“你自己看，死人了！”“死人！”武爺頭一炸，趕緊沖到電視機前，“在哪呢？”新聞已經(jīng)播完了，武爺拿起遙控器看起了回放，是城市電臺的社會新聞——“各位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城市電視臺社會新聞頻道記者，我身后就是案發(fā)的英才中學，今天早晨附近晨跑的居民發(fā)現(xiàn)了英才中學的圍墻外面有具尸體，隨即報警，據(jù)悉死亡男子正是英才中學學生，目前警方已經(jīng)封鎖現(xiàn)場，我們試圖進入英才中學進行實地采訪，但被保安攔在門外，我臺將繼續(xù)關注案件的后續(xù)發(fā)展……”

武爺張大了嘴巴，近些年隨著高考升學壓力的增大和學生心理素質(zhì)的變化，每年都會有新聞報道某地某中學有學生跳樓、投河或者上吊等極端事件，但那都是別人家的學校，雖然駭人聽聞，但畢竟沒有發(fā)生在自己身邊。武爺看完新聞依然不愿相信，因為英才是本地一所重點中學，升學率遙遙領先，學生素質(zhì)高，按理說英才的學生都考不上本科，其他學校就更考不上了，雖然學校里總有一些刺頭，但也沒講過尋死覓活的啊。

“怎么樣？是真的吧！”武爺老婆說，“那個學生你認識嗎？不會是你們班的？”“別瞎說，我們班小孩雖然成績不理想調(diào)皮搗蛋，總不至于跳樓啊，況且今天是周末，應該是留校的學生，不行我得問問值班老師，別真是我們班的啊！”武爺說著拿起手機給值班老師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武爺開始有些心急，“難道是家長來學校鬧事，值班老師都忙著抵擋家長了？”還是沒人接，武爺只好作罷，剛放下手機，短信來了！

“請各班主任收到短信后立刻回學校！上午9:30將在1號會議室召開全校班主任緊急會議，請務必準時參加！”短信雖然簡短，但措辭激烈，武爺已經(jīng)相信了新聞的真實性，看來真出事了！“現(xiàn)在幾點？”“八點四十”“我得馬上回學校，開緊急會議！”“快去吧，路上小心！”武爺匆忙找來鞋子換上邊走邊提就出了門，等電梯的時候手機響了，武爺不覺心里一驚，莫不真是自己班級的學生？會是誰呢？

一看，是司令，心放回去一點。“司令，怎么了？”“收到短信了吧？”“正在等電梯呢，你呢？”“在路上，不是你們班的小孩吧？”“應該不是吧？沒人告訴我啊！你有什么消息嗎？”“沒有，就看到一條短信，我是開車路上聽廣播里說了才知道學校出大事了！現(xiàn)在短信一來，估計肯定是真事了！希望不要是我們班的小孩，你們班上次失蹤那個雯雯可在學校？”司令這么一說武爺驚出一身冷汗，但腦海中一回想，雯雯回家了，并沒有留校，而且這次事件的主角是男生，“是男生！你別嚇唬我！電梯來了我不跟你說了，見面再說吧！”武爺掛了電話鉆進電梯。

武爺騎上自己的踏板摩托，一路風馳電掣，但總是感覺自己手機在響，可是在等紅燈時，掏出手機來看，卻一點動靜沒有，“沒事的，肯定不是我們班學生，不要疑神疑鬼！”武爺在心里默念，以給自己強烈的心理暗示。隨著摩托車的顛簸，武爺?shù)男囊彩巧舷缕鸱欢ǎ鹊搅藢W校門口，發(fā)現(xiàn)早已被圍觀的人群和警察、媒體圍得水泄不通，武爺無奈只能改從后門進去。

后門也是人滿為患，無奈，武爺只能拼命按喇叭，才用刺耳的笛音擠出一條小道，但到了門前，保安大爺不讓進了，這難倒武爺了。“我是老師！”“出示證件！”“我在這都好幾年了，也沒發(fā)什么證件啊？”估計保安大爺是收到上級指示防止一些記者或者其他人等利用老師的身份渾水摸魚，可是英才從來沒有工作證這一說。

后面又是一陣陣的喇叭聲，武爺回頭一看，是司令的車，隔著玻璃武爺跟司令打招呼，這次保安大爺開門了。倒不是因為司令和保安熟悉，而是車頭有一個學校發(fā)的出入證，武爺也想跟著進去，又被攔住了。“我跟他是一個辦公室的，你怎么又攔我啊？”“大爺，你放他進來吧！他今天沒開車！”司令搖下玻璃沖大爺喊道，這下大爺擺擺手，武爺趕緊沖了進去。后面的人群一陣聒噪，又把門口堵住了。

“誰說我沒開車？我壓根就沒車好吧！”武爺把車停好，走到司令車前說。“你傻啊？我不這么說，你能進來嗎？趕緊買車吧！不然下次就進不來了！”“沒錢！”“誰讓你買奔馳寶馬啊？你看我這小賽歐都開了好多年了，二手的才兩三萬，要不我把這賣給你了？”“我還是覺得騎車舒服，360度全景敞篷！”武爺自嘲道。“行了吧！別看我這車破，好歹能掛塊牌子，你這轟隆隆的小踏板沒資格掛牌子啊！”倆人邊走邊聊，“知道是哪個班的了嗎？”“不知道，估計是高三的，等下就知道了！”

倆人進了會議室，發(fā)現(xiàn)全是班主任，已經(jīng)坐得差不多了，顯然武爺和司令來得并不早，校長看見他倆臉色明顯不悅，不過武爺心想，我橫穿整座城，能這么快到就不錯了，不還有人沒到嗎？“看看，還有誰買到？”校長陰著臉向柯南主任發(fā)號施令，柯南立即站起來，沖著臺下的座位看去，一個個點名，確實還有五六個沒有到。這下校長的臉色更難看了，但也無法，這種毫無征兆的緊急會議，要是放在平時，大家肯定集合速度快，這周末，誰會在學校呢？差不多都在家里，而很多班主任的家都離學校很遠，因為此處的房價實在不是他們這些老師所能承受得了的。

華仔已經(jīng)到了，還坐在原來的位子上，司令和武爺過去坐下，“大兵呢？”華仔看著他倆問。“沒來吧，沒見到他，要不打個電話問問？”武爺說。“不用問，肯定在路上，他家在城東，離這得有30多公里吧，你好歹騎的還是摩托算個機動車，他騎的可是電驢子，那速度還是挺慢的”司令分析到。“所以啊，我這摩托還是有優(yōu)勢的，起碼速度還是杠杠滴！”武爺竟有些得意。“你們知道具體情況嗎？”華仔問。“不知道！”兩人異口同聲。“你怎么這么快就到了？”司令很好奇華仔家在外地，竟然來得這么快。“我壓根就沒回去，好吧？”“為什么不回去？”“怕相親！”華仔有些無奈地搖著頭說。“你既然在學校，應該知道的比我們多啊，快說說情況！”武爺催促著華仔。

華仔看了看主席臺上的領導都在低頭看手機，才放心地壓著聲音說道：“我也不知道……”司令差點要揍他，但是看華仔的反應應該是沒說完，只好繼續(xù)聽著。“具體情況不知道，只知道這個小孩是高三的”，司令和武爺?shù)男亩挤畔铝耍灰驗椴皇亲约喊嗉壍男『ⅲ墒钱吘故且粭l人命啊，又覺得心口挺壓抑的。“就在昨天，不，是今天凌晨，具體時間不知道，但是直到9點才被發(fā)現(xiàn)，可是人已經(jīng)不行了”，華仔沒有繼續(xù)說了。“完了？”“完了，我就知道這么多，本來準備今天睡睡覺的，可誰想到就給拽到這邊來了”，華仔說的是實情，看樣子只能等領導通報情況了。

這時大兵火急火燎地沖進會議室，徑直向司令他們這邊走來。“什么情況？”大兵喘著粗氣就開始問情況，不等華仔回答，擴音器里就傳來了柯南主任的聲音——“大家安靜一下，我們召開一個全校班主任的緊急會議，下面請校長講話！”自從盤古開天地，柯南的開場白，還沒有如此簡潔過，一時大家都難以適應。倒是校長適應得快，“同志們，非常抱歉把大家從周末的家中叫到學校來，但是情非得已，學校出了一點狀況，我覺得有必要讓大家知道，特別是針對班級管理中的一些問題，我簡單地說明一下情況……”

大家屏住呼吸地準備聽一聽這個突發(fā)事故的來龍去脈，可是領導的故事敘述得是極其粗糙和簡略，難以讓大家在腦海中勾連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但大意明白了，就是這位同學因為壓力過大選擇了輕生，這個壓力還不完全出自學習，因為他的成績很不錯，明年考一本是沒有問題的，具體原因還不清楚，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今天開會不是新聞發(fā)布會，而是警示會。“作為一所享有極高聲譽的名校，我們所有班主任要提高警惕，千萬不能忽略管理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尤其是早晨、下午、自習前，一定要到班級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防止有學生缺勤，對于缺勤的同學一定要及時上報學校和聯(lián)系家長，否則就要出大問題！”校長在上面板著臉，武爺側(cè)過頭去看了看出事班級的班主任，只見他一直低著頭，顯然是自責與愧疚甚至是壓抑，毫無精神，看著挺可憐的。也不知道學校會怎么處理，更不知道家長會如何對待他。

本次會議很短，破了歷史記錄，從頭到尾就10分鐘，倒不是因為領導不想說，而是領導被電話叫走了，柯南一看也沒什么好說的，只好散會。散會后，距離下午學生返校也沒有幾個小時了，大家也就準備去吃個飯，然后會宿舍休息一下，下午就直接上班了。“中午去哪？”華仔問，“出去吧，咱們四個去聚福樓吧！”大兵建議到，因為聚福樓的溜肥腸是大兵的最愛，其實這溜肥腸就是學校附近小區(qū)里的一家小飯館，因為是拆遷還原房，所以租金便宜，因此有很多小飯館，這對于大兵們這些窮漢吃客是一個福音。“好，快走！”司令也是肥腸愛好者。死人來到學校大門，發(fā)現(xiàn)圍堵的家長還沒有散去，而且外面有橫幅，有花圈。

“這些都是學生家長家親戚？”大兵很懷疑這些人的身份。“我看未必，你看他們臉上并不傷心，反而有些高興嘛，這肯定不是死者親屬，可能是學鬧”，司令分析道。“學鬧？啥玩意？”武爺孤陋寡聞地問道。“跟醫(yī)鬧差不多，就是專門盯著學校出事，然后幫家長鬧學校，以此獲得巨額賠償，然后再跟家長收費的專業(yè)人士！”司令的解釋讓武爺他們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這你都懂？”華仔挺佩服司令。“行了，科普已經(jīng)結(jié)束，你們?nèi)娴煤煤脤W習學習這社會上的新生事物，否則就OUT了！”“是是是，看樣子這大門是出不去了，咱走側(cè)門吧！”“好，快走！”

四個一溜煙跑到側(cè)門，發(fā)現(xiàn)這里一個人都沒有了，看樣子全集中在正門了，出了門大家傻眼了，人是走了，卻留下了一條橫幅，“奪命英才，還我孩子”幾個鮮紅的大字被掛在學校圍墻上，看著很令人揪心，圍墻邊的地上還有一堆沒有燒盡的紙錢，一股陰森的氣息彌漫開來。“這會不會太過了？”華仔說。“不過分，畢竟是一條命啊！”大兵嘆息著說。四人早已沒有了剛才要吃飯的精神，一路沉默著走到飯館，隨便吃了點就回來了，回來時正門的人群已經(jīng)散去，他們就直接進來了，經(jīng)過門衛(wèi)室，看見幾個保安大爺都筋疲力盡地癱坐在椅子上，看樣子今天累得不輕。門口的花圈橫幅之類的東一個西一個，亂糟糟的，看著讓人難受，宿舍樓下有一片區(qū)域被警方的隔離帶隔開了，地上隱約有血跡，每個人經(jīng)過時心都不自覺地一緊。

下午到了學生返校的時候，校門口又聚集了一幫人，他們把路給攔住了，這下送孩子上學的家長的車隊就徹底被堵在路上了，一時間各種汽車的喇叭聲和人群的聒噪聲響徹環(huán)宇，校門口被堵得水泄不通，武爺坐在教室里都能聽得見外面的吵鬧，這或許正是那幫人故意為之的，但不管怎樣，你不能干擾交通啊。看著班里空蕩蕩的教室，武爺只好出來看看左鄰右舍，司令和華仔班里也沒人。三個人相視一笑，“看樣子今天下午學生進不來了”，華仔說，“我們也出不去了！”司令補充道。“這么鬧，為啥？”武爺很不解，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悲痛的情緒一時難以消除也可以理解，但是這樣鬧，好像也解決不了什么啊。“賠錢唄！人都沒了，怎么著不得賠償嗎？”司令解釋道。“你覺得會賠多少？”華仔問。“肯定少不了，畢竟人是在學校里死的啊！”武爺感覺事情肯定不會太簡單。

這三個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大兵也從教室里出來了，看到他們?nèi)妥吡诉^來。“你們怎么能聊天呢？”大兵背著手學著領導的樣子，很嚴肅地批評眼前的三個。“你看看，都沒人啊！”“估計都被堵在外面了，我們班也一個人沒有，你說我們會不會放幾天假？反正這鬧的估計得要幾天”，大兵開始了幻想。“放假？美得你，怎么可能？”司令反正不信。“不放假，這學生進不來，咱們進不去，這正常的教學秩序都得不到保障啊！”大兵顯得有點激動，這下引出了其他班級的班主任，他們聽到走廊上有動靜都出來瞧瞧，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這四個活寶。“你們在干啥？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是領導呢！”“我以為是家長沖進來了呢！”大家的情況都差不多，班級里一個人沒有。

“也奇怪了，學生不來，這領導也不來，我們到底要不要等學生進來，這比平時可都遲到了一個小時了！”華仔看著手表，發(fā)現(xiàn)時間早就過了學校規(guī)定的返校時間。“是哦，下一步怎么辦，也沒個消息，這領導都哪去了？”司令很疑惑。“老海，你怎么下來了？”大兵看見老海從樓上的樓梯里下來了。“不下來干嘛？一個人都沒有，學生都被堵在學校外面了！”老海邊走邊說。“你就這樣走了，待會領導來檢查，不得找你嗎？”華仔問老海。“領導？你們是不知道吧？”老海顯得很神秘，顯然是知道一些秘密的。“你有什么消息沒？”司令問。“有啊，中午在校長室，那孩子的媽媽把校長給撓了，衣服都扯爛了！”“哪個校長？”“兩個副校長，大校長不在，已經(jīng)去教育局匯報情況去了，你們這消息太閉塞了吧？”老海都懷疑眼前這四個是不是在學校里，一點消息來源都沒有。“你怎么知道的？”大兵很好奇老海的消息來源。“我們辦公室就在領導辦公室下面，開完會，我們?nèi)マk公室聽見樓上動靜很大，就上去看看，正碰上那混亂場面，本來我們準備上去幫忙的，誰知道人家?guī)砹撕枚鄩研』铮苯影盐覀兘o轟走了”，老海顯得很遺憾。“你錯過了一個護駕的機會啊！”大兵拍著老海的肩膀說。“護什么駕啊？沒被揍就阿彌陀佛了，倆領導面目全非了，臉上都是血淋淋的”，說著老海都哆嗦了，大家都能想象的出那場景了。“想想也是，喪子之痛，擱誰誰受得了，尤其是母親！”司令說的合情合理。

“那小孩爸爸來了沒？”華仔突然意識到老海只提到了孩子的母親，相對于母親而言，父親恐怕更難接受喪子之痛。“來了，還是開路虎來的，據(jù)說是個包工頭，挺有錢的，但是他倒是沒動手，也沒怎么樣，那群壯小伙就是他帶來的，”老海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和盤托出了。“有下文嗎？”武爺更關心的是后面的進展，要真是鬧的不可開交，恐怕真要放假了。“后面就不知道了，這些人中午走了，吃過飯下午又來了，現(xiàn)在就是你看到的情形了，學校已經(jīng)被包圍了，咱們出不去了，我現(xiàn)在都害怕家長喪失理智，沖進來把我們老師都給一頓削！”老海這一說，大家都覺察出了危機。“那個小孩的班主任呢？家長沒撓他？”大兵突然冒出這么一句，所有人都一驚，想來也對，很多事情都是班主任和學生正面交鋒，所以學生有的時候是挺恨班主任的，現(xiàn)在學生自殺了，班主任就是第一責任人，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處境，司令他們都很關注。

“說來也奇怪，這家長只說要讓學校賠償，但并沒有要求班主任賠償，估計是平時班主任對他家孩子也不錯”，老海這樣推測著，但大兵一語道破天機，“不是家長覺得班主任沒責任，是班主任沒能力賠償！你一個班主任一個月能掙多少？人家是開路虎的，會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只有學校才能賠得起！”大兵的話說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班主任是學校里責任最大的老師，卻又是這些突發(fā)事故中最弱勢的人，要錢沒錢，要人沒人。

“那這個家長到底要學校賠償多少錢呢？”華仔想知道這家長對于孩子的死，究竟在數(shù)字上是個什么級別。“這個不清楚，估計肯定不少，畢竟就這一個兒子！不然也不至于把校長撓成那樣啊！”老海嘆息著說完，手機響了，是短信。武爺他們的手機也響了，都是短信，看樣子應該是學校群發(fā)的通知，打開一看，竟然真的是放假短息——“各位班主任，鑒于目前特殊情況，學校決定推遲學生返校時間，具體返校時間待通知，已經(jīng)返校的學生通知家長立刻接回，尤其是出校門時要注意保護，不能讓學生受到驚嚇，班主任要親自護送至家長處！”看到短信大兵樂了，“還護送什么啊，壓根就沒一個進來過，得，咱們放假了！我得回家陪兒子了！本來答應他今天帶他去動物園的，結(jié)果剛要出門就被召喚回學校了”。“大兵別高興太早，你現(xiàn)在根本出不去！”司令給大兵澆了一盆冷水。

“說的對！咱還是先到辦公室待會吧，等著堵門的人走了咱再走，不過這什么時候返校又不確定了”，大兵無可奈何地坐了下去，掏出手機準備打王者榮耀。司令則掏出煙來，丟給華仔一根，大兵一看有煙從自己眼前飛過，立馬放出光來，“給我一根！”“走你！”司令隨手一丟，很優(yōu)雅的弧線直接落在大兵手中，三人拿著煙槍出了辦公室，武爺閉著眼睛都能想到這三個家伙肯定去廁所吞云吐霧去了。只剩下一個人，武爺只能無聊地打開電腦，準備看看最近有什么好看的電影，趁這個機會看部大片。

打開電腦后武爺就開始了搜索，發(fā)現(xiàn)最近確實上映了很多大片，隨手點開一個，是漫長的廣告，武爺覺得煩，只好起身去外面轉(zhuǎn)一圈，正出門時聽見樓上一片聒噪，仔細聽又聽不清，不過人聲中倒是明顯能聽出女人的嚎哭，估計是學生家長在跟學校談判吧。武爺沒多想轉(zhuǎn)身進廁所了，大兵他們正在吞云吐霧，一看武爺進來，就調(diào)侃他，“武爺，一個人太寂寞吧？來一根吧！”大兵說著準備遞煙給武爺。武爺連連招手，“這個真來不了，不喜歡！”“好吧！”大兵也不勉強，司令卻趁機發(fā)難，“武爺，我跟你說，男人不抽煙不喝酒，白來世上走！白走！”“人各有志，你看這個孩子不就選擇了一條不歸路嘛！”武爺想起了那位輕生的學生。“你說現(xiàn)在的小孩都怎么了？動不動就跳樓？他們難道不怕嗎？”華仔很生氣地說道，現(xiàn)在新聞媒體經(jīng)常報道未成年人尤其是在校學生跳樓、割腕等輕生現(xiàn)象。“家庭原因是很大的因素！”大兵總結(jié)道，“這個估計應該也是家庭不太好，否則這么小的孩子怎么會跳樓？”“那也不一定啊！你看去年那個跳樓的學生成績很好的，家庭也不錯啊，小孩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感覺壓力大，一時接受不了成績比別人差，就跳了！”司令顯然認為學生跳樓不完全是家庭的原因更多的還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現(xiàn)在孩子都是嬌生慣養(yǎng)，從小唯我獨尊，只能順著他，一旦遭遇失敗、挫折就扛不住了！”華仔說的頭頭是道。

“我說你們幾個是不是打算在廁所里坐而論道啊？不嫌氣味重嗎？”武爺方便完了，對三人說。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竟然在廁所里正兒八經(jīng)地討論中學生輕生問題的根源。“好好，咱們會辦公室吧，咱好好嘮嘮，說不定可以做一個課題來研究一番，你們說呢？”大兵興致起來了。四人一同出了廁所，回到辦公室以后還真討論開了。四個人把椅子往中間空地上一湊就開始探討，但是結(jié)果跟剛才廁所論道的大同小異，大家都認為未成年人輕生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其次就是家庭的關懷不夠，造成孩子的心理出現(xiàn)問題后很難得到解決，最終釀成悲劇。

“我說各位專家，這次討論的結(jié)果有意義吧？”司令問，“當然有了啊！至少以后教育自己家孩子得注意了啊！”華仔說。“華仔，你另一半在哪？考慮得真長遠！”大兵調(diào)侃華仔。“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華仔想的是對的，更何況你怎么知道人家沒有找到另一半？”武爺既替華仔解圍，又試探華仔的個人問題。“對了，華仔，上次那個怎么樣了？”司令問。“早吹了！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了，說這干什么？”華仔不愿提起那一段，索性把頭扭到一邊，看著窗外，突然他站了起來，把司令下了一跳，“干啥啊？一驚一乍的！”“你們看！人走了！門口的人撤了，咱們可以吃飯去了！”“嗨，真被你給嚇死！就這至于這么大反應嗎？”司令說。

“好吧，咱們出去喝點小酒給咱自己壓壓驚吧！”大兵這個提議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贊賞。四人浩浩蕩蕩地下樓直奔校門口，在那他們看見了高三的一位班主任，是李sir。李sir是英語老師，所以同事和學生都這么叫他，他也很享受這個稱謂，有點像港片里的高級督察。“李sir，你在干嘛？”司令搶先打招呼了。“喲，是你們啊，今天都到齊了是吧？難為你們了，我們剛剛從校長室出來，準備去吃飯呢，你們呢？”“吃飯啊，走，一起吧！”司令拉起李sir的胳臂就一起出門了。

等到落座以后，大家點好菜就開始閑聊，準確地說應該是咨詢，因為這四個人都在向李sir詢問跳樓學生的問題。“李sir，快說說究竟是什么情況？我們雖然被叫來了，但啥都不知道，還被困在學校里了，你不是在校長室嗎？給我們說說唄！”司令恭敬地遞上一根煙。李sir眼睛一瞇，笑了，“哦，怪不得要請我吃飯，想聽故事？”“對啊！”華仔太老實脫口而出，其余三人只能默默點頭，大家都一顆八卦的心。“好吧！也不是什么秘密，后面大家都會知道真相的，就讓你們幾個先知道吧！不過說好了，這頓飯得你們請啊！”“沒問題，開獎吧，您！”大兵做了個請的姿勢。

李sir喝了口水，開始了講解。“其實事情的經(jīng)過現(xiàn)在沒有人能搞清楚，只能是根據(jù)目前的情況理清楚了一個大概”，李sir頓了一下，司令他們也跟著停頓了一下，大家都期待著精彩繼續(xù)。“這孩子是老劉班里的，成績不錯，家境也挺好，平時很開朗，跟同學相處很和諧的，從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所以這一次讓老劉覺得太詭異了”，李sir這么一說，大家越發(fā)好奇了。“到底什么時候跳的？為啥跳？是學習壓力大嗎？”司令迫不及待地發(fā)問。“具體時間不清楚，不過據(jù)法醫(yī)推斷應該是凌晨兩點多，因為今天考試，沒安排早自習，這孩子沒到，老劉也沒發(fā)現(xiàn)，等到考試開始發(fā)現(xiàn)考場缺人，這才想起來找人，就找到尸體了。老劉現(xiàn)在整個人都不好了，很自責，總說要是他能早點發(fā)現(xiàn)也不至于……”李sir說到這，不自覺地哽咽了，畢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就這樣沒了！“老劉的自責沒有意義啊，那孩子是夜里跳的啊！”大兵顯得很冷靜，看出了學校管理真正上的漏洞。“是啊！家長并沒有責怪老劉，只是抓住學校宿舍管理不當這個漏洞，在跟學校討價還價”，說到這李sir有些氣憤，顯然是賠償?shù)慕痤~有些高了。“多少啊？”華仔以他的數(shù)學老師的敏感，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200萬！”“多少？”武爺感覺有點懵。“200萬！”李sir這一遍說的比較慢，大家都聽明白了。

“這超出了學校的預期，所以就沒談成，結(jié)果就鬧到現(xiàn)在，校長和副校長都被撓成花臉了”，李sir喝了口水。“這家長為什么獅子大開口啊？”華仔問。“換誰誰不這樣？畢竟是養(yǎng)了十幾年的兒子說沒就沒了啊！”大兵顯然能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其實這孩子父母經(jīng)濟狀況特別好，他爸是開公司的，來學校開的都是路虎，他媽媽是事業(yè)單位的一個小領導，人家不缺錢，但是孩子沒了心理難以接受，要的這個價，估計就是個心理安慰，學校不可能賠償那么多，雖說人是在學校沒的，但是他是自殺，學校只是存在連帶責任，畢竟不是主要責任，走司法程序是陪不了那么多的。麻煩的是這孩子的媽媽現(xiàn)在不依不饒，說學校不答應她的條件，就天天堵學校的門，你這就不好辦了啊！”李sir嘆了口氣。

“現(xiàn)在喪子之痛，估計過段時間緩過來了，應該能協(xié)商的吧？”司令深思道。“你想的太簡單了，這孩子的媽媽得了癌癥還是晚期，他爸爸在外面有小三，所以這孩子沒了，他爸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么悲痛，一開始我們都不理解，后來才知道，這男人啊，有錢了就變壞！”李sir突然發(fā)了一句感慨。“那要這樣說的話，學校肯定先妥協(xié)，這媽媽反正時日無多，有的是時間和精力和學校耗，但是學校就耗不起了。”大兵替李sir總結(jié)道。

“說的是啊，所以這注定是一場拉鋸戰(zhàn)，最近大家進出校門都得悠著點，別到時候被誤傷了，那就不值得了！”李sir好心地提醒大家。四人連忙道謝，司令殷勤地給李sir的杯子續(xù)上水，然后回到座位上等待著李sir繼續(xù)講述。“你說了半天，我們還是沒聽出來這孩子為什么要自殺啊？”華仔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大家的焦點被賠償?shù)慕痤~給分散了，其實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孩子的死因。“你要問這，那算問對人了，我根據(jù)現(xiàn)在各方線索總結(jié)了一下大致的情況”，李sir準備進行一番福爾摩斯般的推理。“什么意思？到現(xiàn)在事情沒查清楚？”大兵感到不可思議。“是啊！警察都沒搞清楚呢！且聽我一一道來，這孩子在半夜12點左右已經(jīng)從宿舍溜出來了，用手機給他的女朋友發(fā)微信，聊了一會，到兩點左右就跳了下來”，李sir說完開始淡定地喝水了，留下四個人干瞪著眼睛傻坐在那。“完了？”大兵急躁，覺得有種上當?shù)母杏X。“可不就完了嗎？事實就是這樣的啊”李sir雙手一攤表示很無奈。“不是吧，李sir？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沒說完，是吧？”司令一臉笑意地看著他。李sir笑了，“知我者，司令也！當然不會這么簡單，這孩子最近和他女朋友鬧分手呢，心情不好，所以半夜才偷跑出去發(fā)微信，說來也可憐，這孩子發(fā)現(xiàn)了他父母的婚姻出現(xiàn)了危機，對于這個愛情和親情都產(chǎn)生了嚴重的懷疑，本以為可以從這女朋友那里尋求一絲精神上的安慰，沒想到小姑娘又提出了分手，這下他就崩潰了，你們是沒看到他發(fā)的最后一條信息”，李sir賣起了關子。“快說啊，你！”華仔催促道，李sir指了指杯子，水沒了，華仔就殷勤地起身續(xù)水。李sir這才開始說，“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蒼茫天地，無我之鄉(xiāng)！怎樣？是不是有你們語文老師的文采啊？整個一看破紅塵啊！”李sir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

司令他們也被這十幾歲孩子的臨終遺言震撼到了，是什么樣的精神折磨才能讓如此年輕的孩子感覺生的悲哀啊！“家庭的不幸要付很大的責任！”華仔說。“是啊，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太大了！這夫妻不和或者離婚家庭的孩子心理都是很脆弱的，我們班有幾個就與別人不一樣”，武爺一下想到自己班級里幾個單親家庭了。“那你得格外小心了！”李sir提醒著武爺。“現(xiàn)代社會離婚率高，每個班都有幾個單親孩子，看來這真可以做一個專題來研究了，題目我都想好了，就叫《單親孩子成長觀察》，我們可以把各自班級的單親孩子找出來，給他們做一個專門的觀察記錄表，跟蹤他們的成長過程，然后制定人性化的教育計劃，讓這些小孩可以健康地成長，這也算是我們做老師和班主任能為他們做的最大的貢獻了！”大兵越說越激動，這是觸發(fā)了他身為教師的職業(yè)良心了。司令也附和道，“咱們回去就開始吧！來，先吃飯！”“服務員，上菜！”華仔開始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