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上元節觀燈的習俗，相傳東漢明帝時期，為了敬佛，他下令這一天的全國無論士族庶民都要掛燈，表示對佛陀的尊重。上行下效，還有國家強制力的影響，傳播很快，隨著連續幾年的推行，這種習俗逐漸形成了民間的盛大節日。作為遼東重要城市的營州自然也不例外，早早的吃過了晚飯，楊昭和前來邀他觀燈的薛世雄一家就出了都督府，朝著城西而去。

一路行來，家家戶戶的門前掛起了燈，孩童穿著嶄新的衣服在花燈間嬉戲。看到他們純真的笑臉，楊昭不由的露出一抹會心的微笑。他是北方人，俗話有“三十的火，十五的燈”一說，就是大年三十的時候，每家每戶的火都要燒的旺旺的，象征著新的一年紅紅火火。而正月十五卻是小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這天晚上一個莊子的孩童會每人手中拿著一個燈籠，點上蠟燭，在村子里轉悠，小伙伴之間會斗燈，看誰的花燈做得最精致最漂亮，誰的花燈點燃的時間最長。那也是他一聲都值得回味的快樂時光。

到了西市，楊昭等人先去看了孫大海。楊昭為了感謝孫大海制作出了可供單筒望遠鏡的使用的玻璃，特地找刺史謝方圓買了一個宅院送與他。此刻的孫大海正坐在院子內的躺椅上，悠閑的曬著太陽。當初楊昭讓他制作玻璃的時候，他本著有一筆賺一筆的原則，下了力氣去做。特別是得知楊昭竟然是大隋太子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一絲不茍。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他的努力下，兩塊合適的鏡子終于做成了。而他果不其然的得到了楊昭的賞賜，想起楊昭去歲和自己的約定，邀請自己去軍中制作同一類型的玻璃，他感到生活很是奇妙，想不到自己蹉跎了大半輩子，臨死之前竟然也能成為吃皇糧的人，一定是祖宗保佑。那天晚上他恭恭敬敬的給祖宗上了三炷香！

“咚......咚......”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孫大海的遐思。從躺椅上站起身來，蹣跚著去開門。這躺椅也是太子殿下送給自己的，躺在上面確實是蠻舒服的。“喲，太子殿下怎的來了？”打開門，見到門口的楊昭和薛世雄等人，孫大海急急忙忙就要行禮，同時側身讓楊昭進屋，嘴中還不忘問楊昭一下。

楊昭呵呵一笑，道：“今天我是來看花燈的，到了西市，想到您老人家年紀大了，特地過來看看。去歲，你幫我制作出玻璃，我還沒有好好感謝您呢！”

待得楊昭的話音剛落，孫大海急忙搖頭道：“太子殿下說的哪里話，小老兒能有今天完全是太子所賜。再說了，您都給了我這么大一所宅院，這都是小老兒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孫大海說完之后，又吩咐自己的兒子媳婦和老婆給楊昭等人奉茶。

又交談了一會，留下幾錠銀子。楊昭等人就出了門，朝著大白樓走去。一來是由于大白樓是西市的標志性建筑，在那里觀燈，不僅可以看到西市的燈火，還可以承接王羲之的書法豪氣，一直以來都是營州城文人騷客的首選之地。二來，楊昭是在這里看到了玻璃，并經過酒樓掌柜的指點，認識了孫大匠，同時也是在這里他遇到了裴元慶，他覺得在這里很有紀念意義。

距離晚上放燈的時間還早，楊昭等人上了二樓，選擇了一間靠近街邊的雅間。落了座，剛倒上茶水，將水杯端到了唇邊。就在要喝下去的當口，雅間想起了敲門聲。打開門，卻是楊昭“狼牙”情報組織的負責人裴元慶。

“元慶，你這是怎么了？怎么氣喘吁吁的？先喝杯水。”將手中的水杯遞給裴元慶，楊昭接著發問道。下午臨走的時候，裴元慶還在都督府內整理著情報。而此刻的裴元慶正如楊昭所說的那樣喘著粗氣，額頭上還在滴著汗水，外面也沒有馬蹄聲，顯然他是從都督府一路飛奔過來的。

接過楊昭遞過來的水杯，裴元慶一飲而盡。接著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裴元慶語氣激動的朝著楊昭說道：”何小胖回來了，前往突厥的何小胖回來了！“

原本還有些好笑裴元慶情狀的楊昭聽到他的話后，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緊盯著裴元慶，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道：”你是說何小胖？那個前往突厥的何小胖回來了？“

得到裴元慶的準確答復后，楊昭噌噌的就下了樓，朝著外面走去。薛世雄等人聽到和小胖回來了，就知道楊昭沒有心思再看花燈了。看到楊昭離開，幾人也站起身來朝著外面走去，只留下走廊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小二。

回到都督府，剛進大堂。楊昭就發現一個熟悉的影子，正是那差點被自己趕出去的何小胖。他還清楚的記得何小胖是家中獨子，外公一家在契丹寇邊的時候喪生。自己根據不成文的規定，不想讓他前往突厥，但是卻被何小胖用一個”孝“字堵了回來，最終他踏上了前往突厥的征程。

聽到腳步聲，何小胖轉過身來發現了楊昭。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朝著楊昭跪拜了下去，卻被楊昭扶了起來。

隨后何小胖向楊昭介紹了他們的情況，在他的述說中，楊昭知道了有五分之一的兄弟死在了路上。他們十月初八從營州出發，歷經一個多月的艱難困阻，于臘月初三到達了突厥人的王庭。隨后講述了他們在突厥王庭的遭遇。

”你說阿史那咄苾發動了政變，趁著啟民可汗前往回紇的機會控制了王庭的軍隊，并自封為’頡利可汗‘？“聽到這里，楊昭突然開口問道。得到何小胖的肯定答案，楊昭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歷史和演義中，都沒有這么一出阿史那咄苾奪權的一幕，原本他以為頡利可汗至少還需要十幾年才會登上歷史舞臺，想不到卻提前了這么多。

”那啟民可汗呢？“楊昭接著發問道。

”啟民可汗從回紇邊境往回趕，并在路途上公布了阿史那咄苾的罪行，收攏忠心于自己的部落。聚集了十五萬人，將阿史那咄苾圍在了王庭。阿史那咄苾雖然有二十萬精銳之士，但是能不能夠完全掌控，他也不知道。而雙方都想奪取對方的軍事力量，因此到目前為止還是處于對峙狀態。“何小胖回應道，”我此次回來，一來是想向太子殿下稟告我們的情況，二來也是手啟民可汗和頡利可汗所托，請大隋為他們主持公道。“他又接著補充道。

聽到何小胖的話，楊昭不由一呆。這啟民可汗請求大隋主持公道，還能說的過去，頡利可汗請求主持公道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通過何小胖的解說，楊昭這才明白。雖然頡利可汗發動了政變，逼迫了阿史那家族和突厥貴族選舉他為新的大汗。繼位后，他又通過各種手段，將這群貴族牢牢的拉到了自己的身邊，于是乎就出現了上述情況。更讓楊昭意想不到的是頡利可汗居然和長孫無忌等人取得了聯系，并約定只要是大隋幫助他得到啟民可汗的十五萬突厥士兵，并承認他的合法大汗之位，明年春天，他就會親率大軍，成為大隋攻伐契丹的利器。

到底是該支持誰呢，楊昭一瞬間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