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話題，包括佩君在內，都開始了各抒己見，于是一頓午飯就這樣變成了餐桌會議。柳老獨到的視角，鄭澤剛精準的市場分析，歐陽縝密的推廣計劃，身邊的佩君和柳欣對于他們的談論都表示了贊同。

只是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關鍵點，晶體硅的提純技術國內至今還無法攻克，也就是說，不管你技術再先進，效能再高，沒有原料，一切都是空談。

既然答應柳老要進入到柳氏中來，若虛很自然就開始站在公司的角度開始考慮問題了，他微微的搖了搖頭，這些市場運作都是千篇一律，對產業鏈關注的確太少了。

被國外的晶體硅供應牽住命脈，中國的光伏產業永遠都只能淪為產業鏈中最下游的制造工具。

柳老雖然一直在和身邊的人交流，可是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他對面那個年輕人，而剛剛若虛微微的一個搖頭自然也沒有逃脫他的關注。

在討論基本上進入尾聲的時候，柳老有些故作意興闌珊的說道，“若虛啊，你今天都沒怎么說話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說完這句，他的目光緩緩從若虛的身上轉到了佩君的身上，被柳老看著的佩君有些奇怪，柳老是在說身邊的若虛，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柳老突然的襲擊把輕松了一頓飯的若虛推到了最前臺，而他在若虛和佩君之間若有若無的眼神交聯，讓若虛有些頭皮發麻。

雖然已經徹底頓悟，若虛一時也沒能從那深沉的性格中解脫出來，本來想靜靜的度過這一次討論，沒想到還是被柳老給拎了出來。

當然了，整張桌子也只有他能理解柳老剛剛那句話里的意思，因為柳老已經看出來他和佩君之間的聯系了。

而若虛身邊的柳欣也是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的父親所指的是什么，夾在歐陽學長和若虛之間的柳欣卻有些浮想聯翩，難道是因為自己......

聽到柳老的話，王若虛無奈的抬起了頭，對上了柳老滿含期望和鼓勵的眼神，他知道，柳老是想給他一個和在座人平起平坐的機會，也是想讓看看若虛的真材實料。

若虛放下了筷子，左手食指在兩根筷子上來回的輕輕敲擊著，身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幾乎沒發過言的他身上。

連柳欣和佩君也都微微側過身子，把自己的身體轉向了若虛這一邊，兩位美女用同樣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支持。

若虛抿了抿嘴，開始說道：“中國的太陽能光伏市場先天不足，難成大氣。”

倒不是若虛有意嘩眾取寵，此言一出，包括柳老在內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剛剛說了這么久，都是在說市場前景有多好，將來會有多大的作為，可是若虛一上來就把前面所有的一切都推翻了。

鄭澤剛脫口而出：“你這是危言聳聽，內地市場那么大怎么會難成大氣”，眉頭緊縮，下巴用力，這都是惱怒的表現，這個鄭澤剛還真是有些沉不出氣啊。

不過身邊的歐陽楚還是把他拉了下來，相比鄭澤剛的沖動，歐陽倒是十分的冷靜，嘴角只動了動就恢復了原狀，因為他是真的想聽聽這番難成大氣的原因。

若虛微微一笑，在場人的反應并沒有讓他意外，這樣的論點其實并不是他真正的結論，而只能算一個前提。

“繼續說”，柳老抬了抬手，讓若虛繼續說下去，他也很想聽聽后面的內容。

若虛正了正色，說道：“說中國光伏市場先天不足，難成大氣，其實只是對現狀的一個總結和推斷。首先，中國人的能源消費結構決定了在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內，對石油和天然氣的依賴是無法降低的，這些東西其實才是中國人生存最基本的東西，想要改變這樣的生活習慣其實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再說當前世界范圍內的石油供應也沒有到枯竭的地步。即使政府花大力氣去推廣太陽能的使用，也無法與當前已經相當穩定能源消費市場對抗。第二，先不說光伏產品現在的效率，即使真的能把效率提高到30％以上，甚至50％，可是內地缺乏充足的硅原料供應，大規模的生產還是會受到限制；在國內沒有掌握晶體硅提純技術之前，這一切都會變成掣肘，所以我說，先天不足，難成大氣。”

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理由，若虛也停止了自己手指的敲擊，表演結束。

這一段洋洋灑灑的言論的確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連柳老這樣的商界泰斗也都沒有說話，這樣的現實擺在面前，讓剛剛所有美好的暢想都成了海市蜃樓。

聽完若虛這一番振聾發聵般的言論，大家也都意識到，所謂的新能源和光伏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一個領域，想要有所做為看來還是需要克服很多先天的問題。

剛開始的時候看到若虛做出了這么特別的言論，佩君心里也是一陣忐忑，有些擔心他該怎么圓場。

不過這么一次陳述下來，她知道，不經過深思熟慮，他是不會輕易說那番的話。而剛剛陳述里一針見血的觀點和高端的視角，連她也都深深的折服了。

柳老咳嗽了一聲，驚醒了所有人，說道：“一針見血啊”，他感嘆到，“我們剛剛有些紙上談兵啊，哈哈哈。”

沒有了剛剛的尷尬，柳老的笑聲把氣氛又重新帶了回來。

雖然餐桌上，經過剛剛若虛獨到的見解帶來的尷尬和深思，大家還是很快又恢復到先前的熱烈氣氛中去了。

拋磚引玉，柳老這招用的實在有些太著痕跡，不過也看的出來，他對若虛還是有著很高的期望。

對于若虛的表現柳老十分的滿意，他并沒有看錯人，若虛的洞察和分析的能力的確超出了常人。

就拿剛剛那個討論來說吧，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未來市場的運作上，因為這個市場的前景的確太誘人了，甚至連柳老都有些太過自信了。

可是只有若虛，他冷靜的看到了最基本的東西，也是最關鍵的因素，中國光伏產業在產業鏈上的先天缺陷。

一個新的產業鏈的形成和發展是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尤其是在能源產業，這樣一個高投入、回報周期長的產業上。

若虛的那段話正是抓住了這樣一個最致命、最根本的東西，讓所有人都啞然失色，這樣的觀察和分析能力不會輸給任何一個頂尖投資公司的首席分析師。

若虛的一番話帶來了兩種不同的反應，佩君和歐陽都表示了贊同，而意外的是，柳欣竟然站到了和鄭澤剛一伙去了，覺得這樣的分析太過悲觀了。

不過這些都是餐桌上的話題而已，并不能真的作為商場上運作的手段，畢竟大家其實都是在紙上談兵。

還是和和氣氣的吃完了一頓豐盛的午飯，在這個原本不屬于他的圈子里，若虛感覺似乎越來越自然了。

柳老朝若虛使了個很怪異的眼色，竟然把鄭澤剛和歐陽都帶到了院子去聊天了，卻留下了佩君和柳欣兩個好姐妹一起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