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若虛的敘述，陸蓉才明白過來，為什么當初開始的時候，他會要求她先去看看這本教科書。

“如果你真的想學這些，你就必須要從最基礎的東西學起，技巧都是其次的，只有你理解這門科學的內容，加上適當的訓練，才能真正掌握這些東西”，王若虛緩緩的解釋道，這些都是他曾經在訓練課上接受的知識。

陸蓉鄭重的點了點頭，她到現在才知道，自己接觸的那些東西原來還都只是皮毛而已。

“回去之后，我會把那本“人類與動物的表情”的書給你，你有空就看看”，若虛把座位朝后放下了一點，說完就躺了下去，他真的有些累了。

周末答應了柳欣要去她家吃飯的，已經是第二次去了，若虛也不知道該準備點什么，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什么都不帶。

柳家是何等的尊容華貴，以他的身份帶什么去都會顯得寒酸，那倒不如輕裝上陣，去會會柳老的鴻門宴。

周末的早上，當王若虛空著雙手在站在“新月山莊”門口的時候，他那一身怎么也算看得過去的衣服卻被門衛給直接鄙視了，這里進進出出的哪個不是奔馳寶馬，開個別克都不敢大白天出來的。

要不是看他長的還算無害，就憑那簡單素樸的外表差點就被門衛上來查身份證了。

不過還是順利的通過了大門，根據上次記憶中極不可靠的路線，七拐八彎之后，王若虛最后終于順利的達到了目的地。

門口除了柳欣的法拉利之外，還停了一輛黑色馬薩拉蒂和銀色寶馬，上次來的時候并不記得柳家有這些車的，難道還有其他客人來嗎。

懷著深深的疑問，王若虛敲開了柳家大宅的正門。雖然才是早上的十點半，柳家的大廳里已經是濟濟一堂，柳老夫婦，柳欣，佩君，歐陽楚，連那個鄭澤剛也都在。

王若虛摸了摸鼻子，單獨站在門口的他接受著大廳里所有人的檢閱，突然間他竟有些不自在，那是說不出來的突兀感。

一道耀眼的陽光從門縫里鉆了進來，生生的把他和大廳里的其他人隔了開來，一邊天堂一邊俗世，分別代表著社會的兩個截然不同的階級。

生來沒有階級和高低貴賤的思想，若虛也從來不會在乎所謂的身份一說，因為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世俗和社會給人架上的十字架，那樣的負擔還是不要為好。

還是那一身素樸的著裝，淡漠的神色，清秀的他緩緩的走了過去，走進那圍成一圈的高貴之家中。

“若虛，你來了啊”，柳老竟然先站了起來，向若虛走了過來，周圍的人也跟著他一起都站了起來。

上次已經見過鄭澤剛和歐陽楚了，簡單的打了個招呼，鄭澤剛還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而這個傳說中的歐陽學長則顯示了很好的教養，沒有絲毫的怠慢。

當他從佩君身前經過的時候，若虛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貪婪的呼吸著空氣著她的味道，那優雅沁人的香氣還是那么讓他著迷。

仿佛是嗅在了她敏感的脖子上，佩君渾身不自主的顫抖了一下，雖然還隔著好幾十公分，他的氣息卻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把她給牢牢籠罩起來。

兩個人只能借著僅有的幾秒，交換著彼此的氣息和思念，只可惜那一面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柳欣今天穿的格外的休閑，一身松散的粉色家居套裝卻展示著她溫柔的另一面。

單獨被柳老帶上了樓，若虛從上面看了一眼佩君和柳欣她們，各自都有著男士的陪伴，俊男美女，那畫面實在不能再和諧了。

書房里早已擺上了一桌象棋，整齊的棋子，待發的陣勢，看來柳老是想翻一次盤啊。

若虛心中一笑，這個柳老啊，還是人老心不老，上次輸了這次是想贏回來啊。

“坐吧”，柳老指了指他上次坐的位置，自己則安然的坐了下來。

柳老的臉色比上次他來的時候要亮堂了不少，看來這段時間休養的不錯。其實對于柳老這么大的年紀的來說，身體狀況往往隨著心情的變化而起伏，好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來，陪我老頭子好好下一盤”，柳老的心情顯然很不錯，干凈洪亮的聲音讓若虛也精神一振。

面對著商界傳奇柳公，若虛此時卻漸漸平靜了下來，剛剛那不明不白的感覺也慢慢消失了。

“既然柳老就這個興致，那若虛自當奉陪”，他還是那一招當頭炮，重復著上次的開局。

柳老一邊休閑的喝著茶，一邊布置著自己的棋局，那隨意中的沉穩卻是現在的王若虛所無法企及的。

一直保持著謹慎的態度，面對久戰商場的柳老，他無法真的放松下來。

孫子有云：不求勝，而先求不敗。

炮動謂之攻，象動意為守，象炮齊動則示和。

先立于穩妥之地，再圖后招，乃是他的開局之勢，而柳老卻一反常態，那連續不斷窮追猛打式的進攻并沒有出現。

如果說上次的棋局中柳老的進攻是求利，以殺傷對手的有生力量為目的，而這次他則變為了求勢。

勢利之分，常常是決定一局棋最后勝負的關鍵，只求利而失勢往往得不償失，容易被瞬間顛覆，正如上一次的棋局，知勢用勢才是高手之著。

“若虛啊，你今天多大了”，柳老慢騰騰的把當頭卒一拱，那準備了許久的雷動之勢初見端倪。

“26了”，王若虛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柳老，很奇怪他此時的問題。

守勢已成，他就再無更多的顧及，見招拆招，借勢造勢而已。

柳老笑了笑，矍鑠的眼神一閃，說道：“我26歲的時候，還在XJ當大頭兵呢，哈哈。”

聽到柳老的笑聲，王若虛自然也是一笑，卻有些想聽聽柳老的故事，那該是一個多么曲折，多么精彩的故事吧。

“可是你怎么下的一副老人棋呢？”柳老的臉色突然一沉，把小卒推過了河，正式拉開了進攻的大幕。

若虛眉頭一皺，久蓄之勢猶如滿弦的弓，一發遍不可收拾了。

一陣慘烈的中盤廝殺，兩方各有損失，只是柳老攻勢仍在，而他這邊則有些后勁不足。

“聽柳欣說你有些不愿意接手房地產那邊的事情”，柳老終于拋出了今天的主要話題。

若虛暗暗舒了一口氣，剛剛那一場爭奪讓他已經有些捉襟見肘，而此時的話題正好緩和了一下柳老的進攻，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

若虛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我其實本無心介入這些事務，這其實只是幫朋友一個忙而已。”

柳老停了一下，喝了一口茶，看著對面的若虛說道：“那么有沒有為自己想過呢，就沒有什么人生計劃嗎？”

他搖了搖頭，到現在為止，他還真的沒有什么計劃。

“難道你就不想做一番事業”，柳老開始拉出了最后的后備軍，似乎是要和若虛決戰了。

柳老的問題讓若虛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回答這樣一個尊敬老人的問題，因為他的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義是什么，自己究竟想成為什么樣的人。看著對面久久沒有動子的王若虛，柳老卻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心中那越來越強烈的愛才之意讓他決定要好好敲打一下眼前這個年輕人。

“你才26啊，多好的年紀啊”，柳老不無可惜的說道，“怎么就下了這么一副快趕的上我的老人棋，我雖然不知道你以前經歷了什么，只是你一個年輕人骨子里的闖勁連我這個老頭子都比不上啊。”

若虛微微一笑，“這大概和個人的性格有關吧”，沉穩的他絲毫沒有放棄在棋盤上的爭奪。

“性格，這是個很好的解釋，倒不如說是借口吧”，柳老的口才和他的進攻一樣犀利，“我知道你對唐家的丫頭有意思”，柳老突然停止了進攻，抬頭看了一眼若虛。

若虛剛剛抬起的手微微一顫，柳老的確是洞察秋毫，他和佩君之間那隱秘的聯系都沒有逃過柳老的法眼。

“只可惜啊，你配不上她”，柳老的聲音突然一提，左手一轉，把炮狠狠的壓在了中線上。

柳老如此直接的打擊讓王若虛的心跳突然停了一秒，他知道這是柳老在使激將計，而佩君現在幾乎成了他最大的軟肋，他唯一的逆鱗。

“你根本配不上君君”，柳老繼續逼迫著對面的王若虛，“你現在連樓下的那個鄭澤剛都比不上”，很顯然柳老想徹底把王若虛激怒，以動搖他的心神。

雖然他真的很想擁有佩君，只是如果是以爭奪的方式去進行，若虛是不能茍同的。感情和事業，這兩者完全不能混為一談。

感情就該順其自然，兩情相悅。對他而言，感情中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明明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如果是為了這段感情能夠繼續下去，若虛接受了柳老的建議，那他就真的變的其他人一樣了，世俗不可怕，可怕的是俗世和現實。

只可惜，若虛還是低估了柳公的算計和老辣，他所有的動作都被柳老一環扣一環的后招給一一拆解。

若虛的右手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成串的汗珠開始在后背上匯集，如坐針氈般的痛苦。

不求勝，先求不敗，這是若虛剛開始布局的基礎；可是他卻忘記了，在棋盤上，再好的防守永遠抵擋不住高明的進攻，從一開始，他就已經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