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張氏貞娘
- 水泊娘山
- 迷夢無煙
- 3112字
- 2013-09-04 22:20:33
“公子,話不能這么說。”劉小娣也是女人,因此心中有些微的不舒服。在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遠(yuǎn)不如唐。再加上宋明理學(xué)的禁錮,女人真如衣裳一般,需要時便拿來穿上,不需要時就棄之敝履。男人有權(quán)三妻四妾,女人卻從沒有過選擇的權(quán)利。
身旁的男人從鼻孔里擠出一絲輕嗤,鄙夷地抬了抬下巴,沖著李師師的閣樓努了努嘴:“霜寒露重,一片癡心的大才子,恐怕已經(jīng)從后窗跳出去了罷。這座閣樓的背后,是深不見底的棲霞湖。他恐怕要臥床好幾日了……罷了,妓子而已。姑娘若是覺著燕某的話不太中聽,就忘了吧。告辭。”
燕某。
劉小娣的心猛地顫了一顫。
“時候尚早,燕公子為何急著離去?不散心了嗎?”劉小娣沒話找話。她想得到更多的信息,以判斷對方的身份。
燕公子立于房檐之上,飄飄然,有遺世而獨(dú)立的氣度。他仰脖將剩下的酒悉數(shù)喝光,才俯視著劉小娣,雙眸亮如星辰,襯得月牙也黯然失色。
“姑娘家,這種煙花之地,還是少來為妙。免得叫心上人擔(dān)心。”他的聲音宛如泉水滴落,在劉小娣心中蕩起圈圈漣漪,“不過你的偽裝做的不錯,就連我都看不出來。還有……”燕公子頓了頓,才慢慢說道:“我不是什么燕公子,我只是盧員外家的家奴而已。”語氣里帶著些許的局促。
“在下告辭,姑娘也請早回罷!”燕公子朝劉小娣抱了抱拳,正欲走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轉(zhuǎn)身將手伸到劉小娣面前:“沒有我?guī)兔Γ憧峙孪虏蝗グ伞8纱啵規(guī)腿藥偷降祝湍阋怀塘T!”
燕公子忽然回身,已經(jīng)伸在劉小娣面前的好看無比的手,令她心跳加速。她慢慢伸出手臂,輕輕放在對方手中。從那里傳來的溫度,令人心醉。
耳畔傳來呼呼的風(fēng)聲,足下的屋檐瞬間變幻,沒過多久,溫暖有力的手臂就離開了劉小娣的腰肢。雙足重新站在踏實(shí)的土地上,劉小娣的心中,卻悵然若失。
四周黑暗無比,遠(yuǎn)處隱有亮光,還有路人醉醺醺的說話聲。劉小娣估計,他們所處的地方,大約是棲霞樓附近的一條小巷。
“從這里出去,拐個彎就是棲霞樓。走到那條路上,隨便那間客棧,都可供你歇腳。后會有期!”聲音很近,近在咫尺。
劉小娣卻伸手抓了燕公子的衣袖,急急說道:“你所說的盧員外,可是江湖人稱金麒麟的盧俊義?你……是否單名一個青字?”
燕公子的身形一怔:“你是誰?為何知曉我和盧大哥的身份?”
“盧員外聲名顯赫,家境殷實(shí),為人忠義,且又樂善好施,江湖上無人不知。盧員外有一心腹親隨,極善吹簫,姓燕名青,與盧員外情同手足,江湖上無人不曉。”劉小娣急急說道,“我是華陰人士,在少華山腳下經(jīng)營一間鏢局。若有需要,燕公子大可來華陰縣找我,我一定有求必應(yīng)!”
“燕某只求天下太平,姑娘,你能令燕某心滿意足嗎?”燕青反問道。
劉小娣并不在意對方的譏諷,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你回去以后,一定要讓你家盧員外小心奸佞小人,莫要上了他們的當(dāng)!若是需要幫助,一定來二郎鏢局找我!”
劉小娣說得情真意切,燕青雖覺古怪,仍點(diǎn)頭應(yīng)下:“姑娘放心。就此別過!”言罷,劉小娣只覺手指一松,燕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小娣漫無目的地在汴梁城閑逛,她穿過燈火輝煌的煙花柳巷,躲過無數(shù)媽媽桑的拉扯追逐,甩掉好幾名兜售(媚)藥的無良商販,一頭鉆進(jìn)曲曲折折的小巷,慢慢前進(jìn)。
浪子燕青,唇若涂朱,睛如點(diǎn)漆,面似堆瓊。有凌云的氣度,英武的樣貌,儀表堂堂,天然磊落。一曲簫聲,繞梁三日而不絕于耳,勾人心魄。論逍遙氣概,梁山一百單八將,無人能與之匹敵。
劉小娣默念著燕青的名字,手指劃過冰涼的石磚,也不看路,只隨著心意,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直到前方,忽然傳來凄厲的哭聲。劉小娣心中一驚,快走幾步,面前一座四方院落,院中又女子跪倒在地,懷抱著一位老者,哭得凄凄慘慘戚戚。
看那老者的模樣,想是已經(jīng)仙去了。劉小娣躲在一旁,悄悄觀察。她的心也跟著那女子的哭聲而揪緊,難受的厲害。
看那女子的發(fā)髻,應(yīng)當(dāng)是一名婦人。她看似嬌弱,卻有些力氣。哭了一會之后,便抹干臉上的淚水,將歸去的老者拖進(jìn)屋內(nèi)。一般的女子,哪能做到這些?劉小娣心中贊嘆,誰若能娶到如此堅強(qiáng)的女子為妻,定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然而令她吃驚的是,從窗戶的剪影上面,她看到那女子將長長的布條掛在了房檐之上,看那架勢……是要上吊自殺。
由于擔(dān)心驚到對方,劉小娣輕手輕腳地進(jìn)入屋內(nèi),打算在女子想不開的時候,將她救下。人生長路漫漫,誰都會有那么一刻,想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她穿越來時,不堪張大戶欺侮的潘金蓮就是如此,現(xiàn)在,這名素未謀面的婦人,也是如此。但劉小娣相信,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翻不過的山,只要咬緊牙關(guān)活下去,就有希望!
日子,只會越過越好,絕不會比此刻更糟。只要想到這些,就更信心百倍地活下去,不是嗎?
那婦人在屋內(nèi)哭泣,劉小娣心酸地聽著:“爹,貞娘不孝,被高衙內(nèi)那個混蛋盯上,又被官人一紙休書休掉,害得爹爹被活活氣死……爹,貞娘在這個世上孤苦伶仃,活著不如死了痛快……爹,你等等貞娘,貞娘馬上就隨你而去!”
“混賬!你爹尸骨未寒,還沒來得及下葬。你若也一命嗚呼了,留下兩具尸體,誰來料理后事?!死者為大,入土方能為安,你若真不想活了,也得先操辦完你爹的喪事再說!我原本以為你是個與眾不同的,沒想到腦子也是一樣的渾!”
劉小娣沖進(jìn)屋內(nèi),扛了那婦人下地,張口就是一通教訓(xùn)。
那婦人被劉小娣罵的醒悟過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似是有一肚子的痛苦,忍也忍不住。她以為劉小娣是名男子,立刻翻身起來,隨手操起一根木棍,護(hù)在身前,對劉小娣喝道:“賊人!你來我張家有何目的?莫非你當(dāng)我是名柔弱女子,就可以任意妄為?”
劉小娣苦著臉,連連擺手:“大姐,你冷靜點(diǎn)。我不是什么賊人啊,我是救你的好人啊!”
“若是良民,為何三更半夜地闖入我家中?!為何不先叩門!”婦人逼問道。
劉小娣撓了撓頭,知道是自己的不對。可是當(dāng)時形勢危急,她一著急,就沒顧那么多。再說了……那老者死了,這婦人又一心想著自殺,就算當(dāng)時劉小娣禮貌地敲了門,恐怕也毫無作用吧。
“對不起,大姐,你別見怪。我這人性子太急……”劉小娣一邊道歉,一邊朝對方走去,想找機(jī)會奪走她手中的木棍。她看這婦人的動作和身手,似是練過一點(diǎn)的。功夫肯定不如自己,但她正處在精神脆弱的階段,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來。還是先奪了她的武器,在慢慢安撫她比較好。
孰料那女子更加緊張,眼見著劉小娣走過來,雖然怕得雙腿發(fā)抖,但目光卻很決絕,似是要與劉小娣同歸于盡一般。她咬牙切齒地說道:“賊人,莫要過來!你若再往前邁一步,我……我家官人回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劉小娣看她的樣子,擔(dān)心她情急之下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便不再向前,而是立在原地,語氣柔和地與她說話,想要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劉小娣隨口問道:“這位大姐,不知你家官人,高姓大名?”話剛出口,就想起方才聽到這婦人說自己被休掉了,立刻有些懊悔。無奈說出的話永遠(yuǎn)收不回……
“哼,我家官人乃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人稱豹子頭林沖是也!”婦人的表情頗為復(fù)雜,提到官人的身份,她又是驕傲,又是難過。這句話剛一說完,大顆的眼淚就從眼眶滾落,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滴落。
林沖!居然是林沖的娘子!水滸傳里唯一一名剛烈不屈的女子!
看她哭得難過,劉小娣忍不住快步上前,將她擁住。水滸傳里的女子沒有一個能夠善終,何其不公!
“姐姐,別怕,我會保護(hù)你的。”劉小娣哽咽著說道。
卻被那婦人用最大的力氣推開,隨手拽下頭頂?shù)你y簪,抵在自己的咽喉處,朝劉小娣威脅道:“大膽賊人,你若再敢靠近,我便死給你看!”她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沒了活下去的勇氣。那簪子的盡頭直接扎在肉里,鮮血直涌。
究竟是怎么了嘛!為什么在對方眼里,自己的好心好意都像是侮辱了她一般?!劉小娣急的抓耳撓腮,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趕緊抓起桌上的茶壺,劈頭朝自己澆下。臉上的藥膏一碰到水就會脫落,重新顯出嬌柔的女子相貌來。
叮!
看到她的容貌,那婦人手中的簪子頹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