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血的使命
- 青御山人
- 2035字
- 2012-12-30 18:02:42
他自然地加入了這個雜亂的陣營,周圍人全部注視著他參加到他們的隊伍中來,和這些人比起來,謝永軍最顯眼的就是穿戴,整齊的西裝加領帶,帶著一個孩子來到雜工集聚地能不被圍觀嗎。找了一個擺路攤的餐館,“爸爸,我們怎么來這里吃飯呀?這的飯能吃嗎?”
“婷婷,爸爸就是從這條街走出去的,如果不是這條街,爸爸可能活不到現在。”謝永軍疼愛的撫摸著女兒的頭,“婷婷,記住每一個人都沒有選擇出生,但是每一個人能夠選擇屬于自己的人生,人生的每一條路都是自己拼搏出來的,并不是天生的。”
由汽車、自行車和行人組成的那條長河,雖然就在他們身邊流動,但實際上卻是另外一個天地。街上走動的干部和市民們,沒什么人認真地看一眼這些流落街頭的漂泊者——打工仔。
謝永軍原來還擔心碰見熟人,現在他才知道這種擔心是多余的——他認識的熟人都不會來這里。
“老板,來兩碗東北大雜燴?!敝x永軍吆喝道,“婷婷,這條街所有的人都是靠手藝掙錢,沒有一個人吃閑飯的。你看到那邊的蹲在火爐旁的那個孩子了嗎?”
順著謝永軍手指的方向,謝毓婷看到了穿著校服身高一米六左右的一個學生,趴在一張飯桌上默默地寫著作業。
“爸爸,怎么了呢?他不就是在寫作業嗎?”謝毓婷疑惑的看著那個學生,不理解的出聲問道。
“他應該是那個路攤老板的孩子,他既是在學習同樣也是在工作。”謝永軍觀察的很仔細,那個學生的袖口上戴著袖套,明顯是擔心飯菜灑在衣服袖上。
“爸爸,你怎么看出來的呢?”謝毓婷滿腦子疑問想問謝永軍,“你接著看,那個路攤做的飯馬上就好了?!?
謝毓婷不相信的接著看了下去,果不其然,不大一會的時間,那個路攤的飯做好了,炒菜的大師傅也是那個路攤的老板,就喊對那個學生大聲說道:“二娃,飯好了,先給客人送過去。”
街道上人聲鼎沸的再加上川流不息的車輛鳴笛聲,路攤老板不得不再次大聲喊道:“二娃,飯好了?!边@一嗓子吼得旁邊的人都看向了他,不過旁邊的人馬上又接著做自己的活了,這太平常了,能吸引人眼球的自然要屬找零工干活的小老板了,其他的對于這條街的人來說,無所謂,反正不關自己的事,操那份閑心干嗎。
就這一空檔,謝永軍父女倆要的東北名吃大雜燴已經做好端上來了,看著熱氣騰騰的小砂鍋里的亂燉,謝毓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撅著小嘴嘟囔道:“爸爸,這能吃嗎?亂七八糟的?!?
“哈哈,傻丫頭,怎么不能吃?也就是你趕上好時候了,如果是抗戰期間就連這都吃不上,更別提海鮮、肉之類的東西,能填飽肚子就算不錯了。記得爸爸小的時候,那年頭鬧旱災,家里窮的就剩下了不足一斤米了,那時候你爺爺、奶奶還在世,四口之家呀,怎么分?家里都已經快斷糧了,不足一斤米的糧食能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你爺爺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村里能借到的家庭都跑遍了,可也只借到了不到三斤的玉米面?!?
謝永軍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將埋藏在心里快二十年屬于他這輩子最悲痛的心里話對自己的女兒訴說,目光呆滯的回憶著塵封許久的記憶。
顫抖著雙唇想要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謝毓婷被勾起了好奇心,“爸爸,那后來呢?”
眼中帶著幾分迷惘,謝永軍似乎看到了以往的種種,開始了他那故事的講述:
“不足四斤的糧食,想要維持一個四口人的家庭無異于杯水車薪?!?
“你還記得那塊沒有名字的墓碑嗎?”
謝毓婷怎么會不記得,每年的清明節從不間斷,然而今年清明的時候,爸爸已與媽媽分居。那是一座墓碑上沒有刻字孤獨的墳。
她永遠記得平日里父親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微笑著,然而那一天的爸爸卻總是悲痛絕望的眼神,回到家后總是將自己關在屋子里喝酒。
謝毓婷輕輕的點了點頭。
“大哥是條漢子,婷婷答應爸爸好嗎?哪怕是爸爸以后死了,你不給爸爸掃墓,爸爸都不會怪你,但是你必須的記住你的大伯,要每年給他掃墓?!?
謝毓婷害怕的抓住謝擁軍的衣角,看著似乎一下子變老了許多的爸爸。
“記得大哥那時候剛滿十七歲,看著家庭的窘迫,悄悄的離開,這么多年以來,爸爸從沒有感到對不起誰,但爸爸唯一愧疚的人就是大哥。”
“論腦子靈活,我比大哥要強。可就是沒有念過幾天書的大哥卻做出了那樣的選擇。老家距離市區并不是太遙遠,走路兩個多小時也就到了,大哥瞞著家里所有的人,開始了他的乞討、打工生涯?!?
“靠著蠻力,大哥在工地上找了份扛磚的活,不為其他,只為那一頓能吃上三個窩窩頭,一天九個窩窩頭,大哥愣是一個都舍不得吃?!?
說到這里,謝永軍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看著面前的女兒謝毓婷,他的心似乎在輕微的顫抖著。
“每天喝點湯卻做著出苦力的工作,他的身體很快就垮了,卻瞞著我們,每天晚上做完工作后,連續走兩個多小時的路只為給家人拿回他舍不得吃的那九個窩窩頭。一連七天,從不間斷。就在第八天,那是我永遠也無法忘懷的噩夢?!?
說到這里,謝永軍的身體不禁顫抖起來,眼中流露著深深的痛悔。
謝毓婷在一旁靜靜的聆聽著,她還不能完全能夠理解爸爸當時的感覺,可是她能夠感受到此刻父親悲痛的心在跳動。
良久,謝永軍的情緒在靜默中平靜下來。
“就在第八天,身心憔悴的大哥再也沒有回來,距離家門僅僅兩百米的地方,大哥冰涼的尸體躺在那里,懷里還揣著帶回來的九個窩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