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輸誰贏還有什么重要？情事里女子多是弱者，總還要顧著面皮。

五一長假歸來，邱葉衾打開門鎖，又拉開行李，還是站在寢室窗前等人們回歸，等得久了思緒混亂。

“錯了嗎？告白就是輕浮？就活該被人鄙視？沒錯嗎？為什么這般下場？”

獨她早歸，寢室里除了她空無一人方便自言自語。

窗外的一切都在急劇復蘇，春天里總是萬物萌芽，春風也總是多事，生出許多事事非非，這樣的春天還是快些過去才好。過了五一離夏天就不會太遠了，而且因為五一長假人們的神經從學校中抽離，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可能會被遺忘。

邱葉衾如是想，滿懷期待。有關的人逐一在寢室樓下現身，她試圖從神色、行為中判斷出那些人是不是已經將郭雪荷當成過眼云煙。他們每個人都神采飛揚，假期過得腦滿腸肥，哪里還顧得上被他們拋進地獄的郭雪荷，即使郭雪荷回校也沒再引起什么人的關注。

邱葉衾這才想起還要帶隊去區教打掃衛生，各班的小值日在她“區教小值日集合”的口令聲中跟著下樓，于是她又從寢室樓一路察言觀色到區教，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她才松口氣。到了區教小值日們各自散去，邱葉衾只是帶隊不必打掃，閑散的跟在后面。

這會的教學樓端莊柔和，綺麗春光洞穿玻璃灑落一地，歡快得好像都有了聲響，邱葉衾踩踏著春光一路滴滴嗒嗒走來，通體罩在瑰麗的光彩中璀璨難掩。她早就卸下時刻傍身的防備光顧著流連，到了區教門前竟被一個人橫刀立馬擋住去路，隨即橫臥一臂在門柄上不肯放她進去。她才從恬適中被強拉硬拽了出來，滿目都是他羸弱的手臂，無奈垂下眼簾。

他們互不相讓彼此消耗，都是金口難開。

不得已她輕啟金玉之口：“你放手吧。”

他沉默，瘦骨修長沒有念頭放棄。

“放手吧。”微漠也可以殺人。

他仍舊沒有放開，撰得更緊，整條臂膀抑制不住的震顫，露骨的手也青筋暴起。

“終是要放手的。”悲涼的實情。

傾刻間仿佛皮肉崩裂，他終于按捺不住撕裂的痛楚先是一松露出頹勢，后是更劇烈的震顫。手已然撰得極其痛苦，非要執拗的搭在門柄上不肯脫離，掙扎了許久，才頹然而落蕩進哀傷。

邱葉衾如愿以償進了區教，自始至終冷漠決絕。那只手臂她認得，即使她不敢直面那個人的眼睛，但那只手也足矣告訴她這個人是誰。他當然不是一襲柔良，而是苑晏澄，病好了的苑晏澄。

他回來了，這在邱葉衾的預料之中，可有些事完全超乎她的意料。第二天，就在第二天，晚上飯堂的飯桌旁殷緣濃說了一句讓邱葉衾介懷許久的話。

“苑晏澄跟陸平好了！”

殷緣濃看隊長和副隊長都不在迫不及待抖落出這個消息。

“怎么一點苗頭都沒有？”李綿意向來不會放過這種事。

“好了，別說了，吃飯吧。”

邱葉衾及時制止了話題，別人就都壓抑住驚訝無聲吃飯，只等吃完飯再打聽個究竟。她沒有私心，確實是區隊長已經怒目相向了。她繼續優雅的揪著饅頭不斷的送進嘴里，別人平靜下來沒有什么了，反而是她有些異常，源源不斷送進嘴里的饅頭梗在食管當中上不著村下不著店，不上不下噎得她胸疼，她只得停下來等饅頭自由落地。

殷緣濃見她不動，習慣的舉手幫她拍背，拍了一陣邱葉衾點點頭算是順了下去。她經常噎到自己，原先是文貽玫幫她如今換成了殷緣濃。

飯后，殷緣濃和郁洵美一對，溫惠和李綿意一對相繼出了飯堂。邱葉衾不愿介入別人，尤其是溫惠和李綿意，干脆不與她們同行，故意讓開她們退到后面最后走出飯堂。

殷緣濃卻等在門外笑得如沐春風，等到了她殷緣濃才和郁洵美帶著她走上回寢的小路。本來每天這會兒的邱葉衾都能輕松的笑笑，可今天她沒能。守著殷緣濃她也沒問個來龍去脈，心中的震驚并不少，只是不愿表露，也沒資格表露。有些事何必知道，她不是不怨怪，只是她不能說。

其實還有什么可問的呢，苑晏澄和陸平不可能是今天才有瓜葛，應該更早，他不過是退而求其次，或者做了個抉擇吧。當一個人面前有兩種選擇，一般人都會放棄看似最沒可能的，收下自以為待自己最好最實際的。

想到這邱葉衾忽然輕蔑的笑了，心語淡漠：竟然這么快，看來我放棄的沒有錯，我便再也沒有絲毫的愧疚了。

“你笑什么？”殷緣濃察覺到了邱葉衾的異樣。

“笑世事無常。”言笑晏晏。

“你這家伙。”殷緣濃對邱葉衾向來寬容。

“苑晏澄和陸平是老鄉吧？”郁洵美問得唯唯諾諾。

殷緣濃干練：“沒錯，他們一個市的。”

邱葉衾不想再聽別人的事，幸好郁洵美嫻靜從不多事，問了這一句就沒再問了。殷緣濃也不是多話的人，剛才實在是太過驚訝才在飯堂里脫口而出。

回到寢室，好事的人們等在那里好一會兒了，一見殷緣濃就跟她打聽究竟。邱葉衾俯身拿起潮濕的香皂握在手里，轉了幾圈干抹在手上，舉著雙手借口洗手避出門去。

邱葉衾洗過手甩掉多余的水，將手伸出窗外等風吹干。春風微拂已有了燥熱的溫度，對面的白楊已經綠芽滿枝。她閉上雙眼，和風襲來幻境如秋。滿樹金黃，秋葉掩肩。

“別傷了手。”文貽玫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不會的，風很暖，像初秋。”還閉著眼睛深陷。

“回寢吧，剛才董賀來找你，好像是班長、副班長到隊里開會。”

邱葉衾轉身莞爾，乖順的回去了。寢室里已經沒人再說苑晏澄和陸平了，說到底，這是別人的事，無關的人拿來娛樂娛樂也就算了。她拿起筆記本去隊里找董賀了，隊部在男寢，會見到那些將郭雪荷打入地獄的人，也一定會見到苑晏澄，說不定還要坐在一起。

晚風拂面，路也不長，但是總得一步一步走下去，路雖然不好走，可也不能流淚，于是便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