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霧迷蒙，火車車廂內卻寂靜得如死城般。

這是開往BJ市區的火車，洛凡仍是一如既往地選擇坐在靠窗位，窗外是福晉小鎮的燈紅酒綠，然后走過一片布滿荒草的空地，便成了BJ的天寒地凍。

此刻，BJ已經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城了，平鋪著積雪的BJ，從一行腳印到一遍一遍的覆蓋。

蘇柔，滿腦子是蘇柔。

黯淡的酒吧霞光下，一張潔白如玉的臉頰微笑著，尖銳的輪廓在記憶中泛著光邊，像天使，像水彩畫里的天使。

晨曦，窗外雨霧仍未散去，跟窗戶一般高的樹枝像結了冰一樣晶瑩剔透。

桑祖站在窗前深呼吸著。

不知道他是何時醒來，也不知道他是否徹夜未眠。

記憶在冰枝上結成水珠，記憶在樹杈間像雨水般滑落，記憶在想起一個人時想起一些事。記憶是我們在發呆時的不經意，記憶是我們孤單寂寞時看到的剪影，記憶是我們在想某些過去里忽然想起的某些人。

花壘。

天空仍舊陰晴不定，黯淡的云彩籠罩在花壘上空。

洛雅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花店門口，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蘇柔？！”洛雅驚訝地看著童嘉立背后的蘇柔，又看了看童嘉立。

“妳就是洛雅？”童嘉立忽然微笑著開口問道，并打量著眼前的洛雅。

洛雅呆滯地點了點頭，然后繼續望著童嘉立跟蘇柔二人。

“桑祖呢？”童嘉立繼續問道。

“他…他去打水。很快就回來了。”

“哦…”

“你們怎么來了？”

突然桑祖提著裝滿水的水桶出現在蘇柔身后。

蘇柔與童嘉立，還有洛雅頓時三人的目光同時聚集在桑祖身上。

“姑丈說明天就要回BJ了，所以來看看你。”蘇柔開口說道，然后指了指桑祖手中的水桶，“你……上班嗎？”

桑祖點了點頭，也沒有理會童嘉立，只是提著水桶安靜地朝花店內走去。

“桑祖。”洛雅低聲地朝從身邊走過的桑祖叫道。

“沒事的，呵！”桑祖回過頭微笑地看著洛雅。

湘江咖啡廳。

雨霧模糊了遠處馬路上行駛著的過往車輛，雨水驟然間傾盆而來，拍在玻璃上，沒有形狀，只有線條，分不清從哪里滑來，將從哪里滑去。

仍舊是典雅的鋼琴聲，渲染著整個咖啡廳的氣氛，迷離與神秘。

依舊是靠窗的用餐檯。

童嘉立、童桑祖、蘇柔、林洛雅。

四人安靜地坐著，給人的氣氛很冷感，只是桑祖偶爾會微笑著與洛雅對視幾眼。

“怎么樣，我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么樣？我明天回BJ，就要開始接手處理這件事了。”童嘉立面無表情地看著桑祖。

“可以別在這里說嗎？”桑祖開始緊張起來，他像在害怕著什么。

“今天你要給我個答案，否則就權當你自私拒絕了我的安排。”童嘉立繼續依依不撓地看著桑祖。

“我怎么就自私了？”

“你只為自己著想就是自私，你有沒有為別人想過？”桑祖話剛說完，童嘉立便立馬接踵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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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沉默。

洛雅看了看對面安靜著的蘇柔，然后將頭轉向玻璃墻外，也許，在她看來，這是桑祖家的私事，自己在這樣的場合里已經很不合適了。

“我很喜歡蔡敏……”

“打住，我答應你，你別說話了。”桑祖強作堅定地打斷了童嘉立的話，然后拉起洛雅的手向外跑去。

下雪了。

道路兩旁是只剩枯枝的白楊，前方是不知終點的小路。

就那么一刻，下雪了。

“桑祖，下雪了。”

洛雅驚喜地伸出雙手接住細小的雪粒，像小女生般微笑著。

桑祖也驚訝地望著這漫天飛雪，如鵝毛般輕盈地搖抑在半空。

剛才的不愉快與不知所措瞬時消失不見。

雪花開始飛舞飄揚地停滯在樹杈上，草坪上……

可溫度卻下降了許多，洛雅開始越覺發冷，顫抖的身子開始卷縮起來。桑祖微微揚起嘴角，然后走上前一把將洛雅摟住。

洛雅安靜地呆在桑祖懷里，享受著另一個人內心的溫婉柔情。

沒有聲音，天地頓時一片安靜，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花在這座小鎮里輕舞飛揚，是誰撥動一片鉉寂，又是誰打開一座荒城，從此獨舞城內，輕狂世界。

夜里，雪花將花壘的上空罩上一層積雪，一層令人徹夜未眠的積雪。

野尚CLUB。

角落里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酒臺，只是CLUB更加冷清了，不知為何，就連駐唱歌手都不見蹤影。

童嘉立早在傍晚時刻便已經約蔡敏琳出來見面了。

“呵，蘇柔說你們店里生意都挺好的，今天怎么這么冷清？”童嘉立端起雞尾酒在唇邊輕輕泯嘗。

“大冷天人懶吧，都不愿多出來走動。”蔡敏琳深呼吸著望了望四周。說起來這個CLUB是去年父親出資開業的，到現在也差不多一年多兩年了。

“桑祖已經答應妳說的事了，這是我讓人打印的合同，妳拿回去讓蔡先生簽下名字，至于妳跟桑祖的事我會幫你們安排。”童嘉立說著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文件遞給了敏琳。

“童叔叔，不急，等我跟桑祖的訂婚舉行后，我成了您的兒媳婦，那時候您跟我爸爸的合作開發案不就是更加理所當然了嗎？”敏琳又將文件推了出去。

“呵！不錯。”童嘉立冷笑一聲，然后看了一眼蔡敏琳。這時他才感覺到，眼前的蔡敏琳不是自己想象般簡單。

湘江咖啡廳。

“什么？你跟蔡敏琳二十五號訂婚？”方姚驚訝地將嘴里的牛排吐在盤子上，然后放下刀叉，雙手盤在胸前。

“我已經答應我爸了！”桑祖輕輕揚起嘴角，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方姚似乎有點欲言又止地端起桌上的咖啡輕輕泯了一口，然后接著問道，“那洛雅......知道嗎？”

“不知道，我沒敢跟他說。”桑祖同樣端起咖啡優雅地泯了一口，然后轉頭望著窗外，又突然回過頭皺著眉對方姚說道，“你可別多嘴。”

“嘿，你小子把我當什么人了。”方姚忽然放下咖啡嚴謹地看著桑祖。

“呵，不是，不就怕在洛雅面前，說漏嘴了嘛！”

“放心，再說了，我又不是老往你們店里跑。”

“也是！”

“但這事總不能瞞著她吧，等你們訂婚的時候讓她知道了，那還不得......”方姚繼續拿起刀叉，準備吃他八分熟的牛排，就雙手拿著刀叉又在胸前停滯了下來，“再說了，跟她前男友那個林什么凡的分手，我想或多或少都是因為你吧！”

桑祖看了看方姚一眼，沒有說話，然后繼續把頭望向隔著玻璃墻的外面。

窗外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天，漫天飛舞，沒有邊際也就沒有目的。

此刻地上已經是一片如沙般隨處可見的白雪。

“我明天要回BJ，然后給她寫信，告訴她......”

“什么？明天就要回BJ？”方姚再次放下刀叉驚訝地看著桑祖。

“像你說的，我不想拖，也不能拖。”

“對，話是這樣說，可你不覺得，這......太快，太出乎意料嗎？”

“呵，那要我怎么辦，再拖多幾天？你也知道，今天已經是二號了。”

“那......呵，好吧！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回BJ。”方姚說著繼續若無其事地吃著牛排。

桑祖看著方姚，然后微笑著端起咖啡，繼續將頭轉向玻璃墻外。

雪花繼續漫天飛舞。

傍晚。

花壘。

此刻的傍晚已經不再見到往日里令人遐想的晚霞，天地之間盡是白茫茫一片，像雪城般，已然是雪，便不再分春夏。

“洛雅，你還會回郊立理工嗎？”

花店內，桑祖坐在小小的椅凳看著門外人來人往。

“回啊，媽說大四念完，等本科畢業。”洛雅背靠在店里的玻璃墻邊看著桑祖。

“你說，要是我不在這里幫忙了會怎么樣？”桑祖微笑著假裝有意無意地說起，仿佛那刻便是要相離般。

“你找到工作了？”洛雅驚訝地看著桑祖，眼神中摻雜著些許失望，他童桑祖終于有一天還是會離她林洛雅而去。

“呵，算是吧！”

“那......”

“你愛我嗎？”桑祖忽然打斷洛雅的遲疑，也許那刻，洛雅也不知說什么是好吧，她也會難過。

“什么？”

“你......呵，沒什么！”

“哦！”

洛雅轉身透過玻璃墻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心中一陣失望，她明明聽到桑祖在問她，她愛不愛他，但是她還是想確認。

可能，如果童桑祖再問她林洛雅一便，她林洛雅會豪不猶豫地回答說她愛他。

也可能，林洛雅會害羞地轉過頭，然后默認。

但至少，她會讓他知道，她愛他。

花壘上空依舊是風刮著雪花盤旋，然后吹往哪吹，它便往哪落。

傍晚的霞光在云縫中藏得很密，像泥鰍之長，蛇蟒之短，不敢長延，亦不敢短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