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剛吃著，短信來了，是古佩的。還算她有點良心，董俊在心里竊喜，然后稍稍有些寬慰。

“打我電話了？”

“嗯，你在干嗎呢？”

“上班。你到家了沒？”

董俊想等會兒去超市找古佩時，給她個驚喜，本準備說他已經到家了，或者還在路上之類的。但是想想曾經答應過古佩不騙她，于是換了種含糊的回答。

“還沒。”

這個回答很好。“還沒”，可以理解成還在路上，但也可以理解成根本沒有回。董俊回答了后，在心里得意的笑。

“你幾點坐的火車？”古佩沒看出破綻。

“沒坐火車。你還生氣嗎？”董俊這話依然沒有騙古佩，繼而轉移到他關心的話題。

“沒生氣，你坐的汽車？”

董俊沒再回答，一方面怕繼續說下去會漏了陷，而造成對古佩的欺騙，另一方面他知道古佩嘴上說沒生氣，而心里的悶氣，早就表現在她對自己的態度上了。

時間差不多了，董俊下樓騎車出發了。天氣是越來越熱，昨天的太陽還算是暖人，今天的可以算作是烤人了。董俊心想，看來考驗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厲害。

趕到超市，還差幾分鐘下班，董俊買了兩瓶綠茶，然后在外邊等著。“老婆，你下班等我。”董俊沒打電話，先發了條短信，他怕古佩還在生氣中，不接他的。

等了約十分鐘，沒見回復，也沒見古佩出來。董俊心想可能是在加班，或者領導在給她們訓話呢，于是又發了條短信。“老婆，你還在加班嗎？”

又等了約十分鐘，還是沒有回復，也還是沒見古佩出來。董俊有些急了，打了個電話過去，無人接聽。

走進超市，來到古佩負責的區域，沒找到她。董俊心里咯噔了一下，繼續撥古佩的電話，這下她接了。

“你在哪呢？”

“我在家啊。”

“不是說在超市外邊等你嗎，你怎么回家了呢？”

“你不是說你回家了嗎，我怎么知道。”

“我不是給你發短信了嗎？”

“我沒看到。”

“你在家等我，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董俊感覺氣不打一處來，很是惱火。可只能埋在心里，沒有表現出來，只趕緊騎車進了小區。但他是從另一個大門進來的，而且心里又急，便找錯了地方。來到四樓，敲開房門發現人不對，于是再次撥通了古佩的電話。

“你在哪個四樓啊，我怎么沒找到？”董俊很是焦急。

“你干嗎啊，找我有什么事嗎？”古佩那邊很冷淡。

“我找你道歉來了，你告訴我吧。”董俊道出了來意。

“不知道。”古佩不愿意。

“那你下來見見我吧，我有話要和你說。”董俊保持冷靜。

“我今天好累，改天吧。”古佩的回答很敷衍。

“我放棄了今天回家的機會，特地來找你，你怎么能不見我呢？你怎么能這樣對我呢？”董俊開始有些抓狂，但他還是強忍住。

“那又不是我讓你來的。”古佩的態度很傲慢。

“那你見見我好吧，你不能這樣對我。”董俊近乎乞求。

“我就這樣對你了，怎么了？”古佩有些殘忍的回答。

“沒事，但我希望你聽我解釋。”董俊痛心的堅持。

“我今天好累了。就這樣吧。”古佩任性的掛斷了電話。

再打，手機關機了，董俊心如刀絞。

“這到底是怎么了？剛剛和我說話的還是那個古佩嗎？還是那個給我買枸杞、買蜂蜜、買決明子、買菊花的古佩嗎？還是那個給我買電磁爐、買鍋、買米、買菜的古佩嗎？”

一時之間，董俊感覺他的頭腦快要爆炸。

“是古佩，的確是那個古佩。就算是任性，有小脾氣，可是今天的表現就不僅僅是這些了。她是那樣的冷漠傲慢，那樣的冷酷無情。看來昨天晚上的想法沒有錯，真的是再也沒法忍受了。現在的古佩就連三分鐘熱度都沒了，她是真的決定和我分手了。而她不直接說出來，就這樣折磨著我，應該是想讓自己主動退縮吧。

彭南的什么狗屁經驗，真是害死我了。看來我今天不該來，讓我如何能夠接受這結果呢？來的快，去的也快，我們真的就無法逃脫這該死的所謂常理嗎？

完了，完了，我的完美戀情就這樣結束了。以一種近乎詭異近乎滑稽的方式收場，真是讓人無法接受。我還是真的無法證明給別人看了。可笑的世界，可笑。。。。。。”

癱坐在草坪上，董俊大口的灌著剛買的綠茶，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心糾在了一起，很痛。痛的那樣清晰，讓他難以承受，卻又不甚徹底，而找不到解脫的理由。

“沉浸在幸福中。”董俊突然想起了最近古佩在QQ上寫的簽名。幸福？這不是說笑嗎，董俊搖了搖了頭。“或許古佩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才會有這般的反應？”董俊的腦子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我不能這么走了，即便走了也會心有不安。我要找到古佩，和她說清楚。如果真要分手，那也希望她給個痛快話。”

強打起精神，董俊站起身來，然后前后左右的看了一下，比較了一番。他的確是找錯地方了，古佩家的那棟樓還在前面。

按門鈴，發現門鈴壞了。正不知所措時，有個阿姨走了過來，一手拎著東西，一手拿著鑰匙。看來她也是這個單元的，見阿姨開了門，董俊跟了進去。

三步并作兩步，董俊飛快的往樓上跑，感覺好像到了四樓，董俊停了下來看了看。由于是二三十年前的建筑，算是老房子了，門外標注的還沒有門牌號。董俊透過樓梯縫往下看了看，估計是沒錯的，于是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開始敲門。

輕敲了幾下，然后等著有人應答，可是沒有反應。再接著敲，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應答。看來古佩是在屋里，不想見自己，董俊心想。電話打不通，門也叫不開，看來今天想見古佩，是不可能的了。董俊開始有些失落的往樓下走。

“是不是又走錯了？”董俊突然想到。剛剛上樓時，他的腦袋是混的，完全是憑著感覺。

也許是走錯了，董俊索性再回到一樓，然后一層一層數著往樓上走。到了四樓，敲了敲門，門果然開了。是古佩，董俊終于見到了他渴望見到的古佩。

然而一句話也沒說，董俊就傻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古佩。他想看看古佩什么反應。“進來吧。”古佩的第一句話倒簡潔的很，于是董俊脫了鞋，穿上拖鞋走了進去。

這是董俊第一次來古佩的家里，但卻沒有想到，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家里只有古佩一個，董俊便沒有顯得緊張拘謹，而是背著手，開始參觀起古佩的家。三室兩廳一廚一衛，挺大的房子，董俊踱步走到古佩的房間，看到床上放了很多毛毛熊之類的大玩具，心想古佩，終究還是個孩子。

想了想，董俊還是開口了，而且直奔主題。他問古佩為什么要躲著他，不見他，就因為昨晚的那件事情嗎？沒想到古佩還是那句話，她沒有生氣，只是今天太累了，想回家休息休息，而且家里還有很多家務要做。

說這些話時，古佩沒有看董俊一眼，而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董俊看在心里，十分明白，古佩還是生氣，而太累以及有家務要做，都是借口。

古佩說完話，轉身出去端了杯水喝，并沒有董俊的份。董俊見了，說道，“這么不懂得待客啊。”其實是在轉移話題。

“你要喝自己倒就是了。”古佩還是面無表情，但是說這話，卻讓董俊覺得她很可愛。

“我是客人啊。。。。。。”董俊想想來的目的，又改口問到剛才的事。

古佩讓董俊小聲點，他的哥哥正在另一個屋里睡覺。“我們還是到樓下說吧。”這次是古佩主動提出的，董俊欣然接受。

換了鞋，兩人下了樓。走在路上，兩人保持著距離。

來到廣場，還是長凳，兩人坐了下來。但依然離著距離，而且古佩也始終目視前方，不像往常一樣會看著董俊。

“你生氣了。”

“沒有。”

“不可能，看你的臉就看出來了。”

“沒有。”

“佩佩，你今天為什么不回我短信，然后跑掉，然后打電話讓你下來你也不下來，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你不是回家了嗎，我怎么知道你過來，我到家才看到你短信。”

“不可能，我在你下班之前發的短信，你怎么可能沒看到。就算你沒看到，那你從超市是怎么出來的？”董俊很奇怪，自己一直在超市門口等著。

“從側門出來的，我們中午下班就從那里走。”董俊也不知古佩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他以前來找古佩都是晚上，倒是沒有一次是中午。

“就算你是到家才看到，那你怎么不給我回？而且我打電話你也不接？”

“太累了，今天太忙，回家還有很多家務要做。”古佩依然是那句回答，董俊顯然無法接受。“不可能，你再累，也會見我一面。而且做家務不會一點空都沒有，連見我一面都不行。”

董俊沒有再說什么。關于那兩個字，“分手”，他是輕易不會在古佩面前說的，盡管他很想問問古佩這樣做，是不是想和他分手。

而且他怕，他怕古佩的回答是“是”，一個他不能接受的結果。所以他逃避，他輕易不說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