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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們原來見過的

臨近黃昏,天上飄著小雨,蒼穹如墨,空氣寒冷。-

陰冷潮濕的山洞,灰衣男子抱著柴火進進出出地忙碌著,不久就在洞內(nèi)升起一處篝火,火光搖晃照亮洞中地面石壁,四周倒甚是干凈。-

秦爾寧已經(jīng)將一身紫衣?lián)Q成白色,但腰間仍留著一條朦朦朧朧的淡紫色腰帶。

這個眼神幽深長得極美的女子,來自極寒的東北,同另外一個聊發(fā)俊逸的男子一起守了黑.道舊圣池‘天蟲池’洞近十年,極度的嚴寒和終年不見烈陽的天氣使她的臉顯得特別的白,如雪般,白得有些透明。

她現(xiàn)在正坐在灰衣男子燃起的火旁,悠閑的烤著火。-

灰衣男子忙完事情后也走了過來,在火旁稍平滑些的石塊坐下,魂不守舍直盯著燃燒著的火光中那一張女子的臉怔怔出神。-

良久才似從夢中驚醒,若有所思地說道:“紙鳶?那不是風(fēng)箏么?”-

火光悠蕩,驅(qū)趕著洞內(nèi)惱人的陰冷,空氣中飄著幽微的木屑香。-

那女子告訴他她叫紙鳶,寂靜的臉上波瀾不驚,對于信口拈來的化名也只是眼神平淡。

她不過一時興起,因為聊發(fā)的男子叫做雪梟,自己叫做紙鳶,倒真是完美搭檔。-

紙鳶低頭揀了根細木枝,動作悠閑地挑著那堆柴火,輕輕問道:“你呢?你叫什么?”-

灰衣男子微昂起頭凝神思索,片刻之后才說道:“我有一個名字是叫鎖陽的。

“鎖陽?那不是一味藥嗎?”洞內(nèi)的氣氛似乎漸漸和緩。-

“原來你也懂藥?”鎖陽突然笑了起來。-

“鎖陽,野生于沙漠戈壁,不積雪地不凍。是能讓人感覺溫暖的一味藥。”紙鳶徐徐說來,仍是一臉悠閑,不笑,看起來也不顯得冷淡。-

鎖陽說道:“我見過的漂亮女子腦子都不好使,不過,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聰明。”-

見紙鳶并不生氣,鎖陽又說:“我有個妹妹,比你小幾歲,雖然沒你好看,在我們那兒卻是傾城的,可是生來腦子笨,醫(yī)也醫(yī)不了。”

腦子笨也就算了,偏偏還得了連他也素手無策的不愈之癥。-

紙鳶淡淡一笑,玩笑似的說道:“我聽說,醫(yī)界百年流傳下來,行醫(yī)家族從來沒有姓,只用藥草做名。你妹妹想必也是一味藥吧?”-

鎖陽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點頭說道:“我妹妹是藥,而且…還是一味毒藥。半夏,天南星科,全株有毒,生者避醫(yī)服,輕則永久失音重則痙攣致死。花期在五七月間,故稱‘半夏’。我妹妹取名于它,就叫半夏。”-

說完忽又連連搖頭,故意長嘆了一口氣,道:“你能這樣問我,想必已經(jīng)猜到我是誰了?而我只知道你的化名叫做紙鳶,換句話說,我對你其實還是一無所知,這不公平。”

紙鳶收起笑容,卻不理睬他的報怨,洞里氛圍登時變得十分尷尬。-

鎖陽無奈,正要岔開話題,卻聽她幽幽說道:“十年前你去過一趟揚州,我記得你。”-

從顏花宮他盯上自己時,一向慢熱的她竟然對眼前的灰色男子產(chǎn)生一種微妙的親近之意。

就連紙鳶自己都覺得訝異。

鎖陽訝道:“十年前?為什么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十年前,他去揚州那次,那時不過九歲,十年的光陰早已將自己的臉改得面目全非,再見時,她居然認出他了?-

“你的頭發(fā)。”紙鳶見他一臉的疑惑震驚,好心地提醒他。-

灰色的頭發(fā)沒有用任何帶子束起,披在肩頭灰衣上,被風(fēng)吹亂些許,纏繞著脖頸和抿著的唇邊。-

記憶中的他,總是擺出一張對世界無害的童稚笑臉,紙鳶回想起來,不禁暗暗好笑。

記得嗎?我們原來見過的。

鎖陽怔了怔,隨即淡然一笑卻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道:“你知道煙城嗎?”-

紙鳶停下手中的動作,火光中美麗的臉微微點頭,一雙幽深的眼睛失神地盯著他看。-

鎖陽又問道:“那你聽過厲落顏這個名字嗎?”

紙鳶又靜靜地點了點頭,眼中似有一絲動容,白衣輕揚,火光中的臉白若凝脂。-

“在煙城的傳說中,厲落顏與她愛的男子死于逆空而下雪青色的天火,那時他們正在煙城等待人生最后的一場煙花落空破碎。-

也是自那時起煙城每年那一天的夜晚便會有逆空而下雪青色的天火一整夜不停地流竄,這一天,假如有一對煙城之外的男女站在他們被天火燃逝的地方執(zhí)手起誓,就會得到他們的祝福攜手一生…”

紙鳶神色一冷,說道:“那些都是道聽途說!”-

鎖陽搖了搖頭,輕笑說:“我那時初到煙城,因緣巧合,正好親眼目睹了那個男子抱著她烈火焚身的場景。”

蒼茫大地,烈火焚身十分凄涼。-

紙鳶錯愕地眨了眨眼,火光映照下的臉色悄悄地有些蒼白,薄細的嘴唇緊抿成一條好看的曲線。-

鎖陽低頭撥著火苗,收起笑容,口氣輕淡地繼續(xù)說道:“其實事實不完全像人們說的那樣,那個男子并非她愛的人。”-

紙鳶震驚,不安地又眨了眨眼。-

那一段往事,這么多年都沒有人在面前提起過,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事實卻好像并非如此。

“而且早在那場火凌空落下之前,她就已經(jīng)死了。”鎖陽的手募地收緊,仿佛口中講出的是他自己的傷心往事,眼神轉(zhuǎn)為黯淡,隱約還透著淡淡悲傷。-

紙鳶受到感染,身子難受的微微抖動著。-

鎖陽仍舊喃喃向她訴說著,聲音低沉悠遠似是從天地的四面八方向洞里涌來。-

“厲落顏,這個似乎活在神話里的女子,其實她的一生過得很苦。母親生下她后便離開人世,她從小沒有娘親教養(yǎng)…傷了、病了…爹不管她,她一個人躲起來,在府里沒人知道的角落捂著嘴偷偷地哭,…哭完了,走出來…又換上滿臉笑容,宛如方才的哭泣只是孩子氣的惡作劇…她的心既驕傲又自卑…沒有人的時候總是沉默不語,看著某個角落呆呆出神…出嫁那天,她捧著茶杯跪在空空落落的紅布椅前默默叩首…窮此一生再也沒有回過厲家……”-

原來她還有這樣一段傷心的過往嗎?-

微風(fēng)鉆入洞內(nèi)在耳邊輕聲摩挲著,紙鳶突然咳嗽一聲側(cè)過臉去,許久之后,才又轉(zhuǎn)了回來,微低著頭啞聲問道:“后來呢?”

鎖陽站起身來,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沒有后來了。”-

“這樣就完了?”紙鳶一怔,眸底的幽光里既是哀傷又是失望。-

他似也受到自己話語的觸動,仰頭望著洞頂?shù)氖诖舸舫隽艘粫荷瘢季糜肿讼聛恚曋矍靶苄苋紵幕鹧妫蝗焕淇嶂槪V癡地笑了幾聲。

紙鳶凝望了眼前這個突然變得有些瘋狂的男人片刻,美麗的臉染上了幾分寂靜,她突然站起身來,沉默著往洞里的幽暗處走去。

那里橫著一張同洞外的雨一般冰冷的石床。-

紙鳶并不多想,在池洞九年光陰里,每年都有一個特定時段,飛雪厚重填埋在半個洞口,池洞里冷得讓她咬牙切齒。

只是…

身體上的苦痛比起心里的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鎖陽的目光頓時黯淡下來,怔怔說道:“你不坐在火邊取暖么?”-

紙鳶背對著他往石床躺下,在黑暗中微微蜷曲著,背影里有著淡淡的蕭然。-

他口中仍不消歇,又幽幽嘆道:“你們女孩兒個個都怪得很,前兒見了一個穿白衣的,今天你也換上白衣了…又沒有誰死了…”-

夜悄悄地深了幾許,黑暗里微弱的呼吸聲徐徐起伏著,洞外風(fēng)雨瀟瀟,那女子已然睡著了。-

鎖陽登時神情委頓再打不起一點精神來,于是坐在火旁困倦地打著盹。-

又不知過了多久,黑暗里的人禁不住冷打了個寒噤,身子又縮緊了幾分,在冰冷的石床上擰成一團。只是細微的聲響,卻驚醒了不遠處的鎖陽。-

他猶豫了一下,終于搭著蒙朧的雙眼,悶倦地起身向著黑暗里縮成一團的紙鳶走去。-

火光照出碩大的朔風(fēng)般的陰影。

這樣一個風(fēng)雨之夜,是也為彼此的重逢而感傷著嗎?-

終于在她身后那一塊狹小冰冷的地方側(cè)身躺下,他挪動身體讓它貼在她的身上,溫暖的手掌將她僵冷的脖子摟進懷里。-

如果這樣的擁抱能夠讓她感覺溫暖些,那就抱著她一輩子吧。-

也許是白天被他追趕太過疲憊了,懷抱中的身子也只是輕輕地動了一下,終是沒有醒來。-

黑暗中不知是誰低低地哼了一聲,倏然轉(zhuǎn)身安然地擁住了身后那具溫暖的軀體。

脖間浮動著陣陣銷.魂的幽香,攪得他一陣輕飄。-

黑暗中,有什么在寂靜而熱烈地燃燒著,這般燎人。-

幽遠的夜空一片焦黑,陰雨綿綿飄進洞口,外面似有不平的腳步倉皇走過,頭也不回地,過去了。-

他的心里忽然悄悄地動了一下,隨即被席卷而來的倦意代替,他竟然抱著那女子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里又回到了許多年前,跟著娘四處漂泊,爹千里來鴻,說好了不回去,卻做了一整夜的回家夢,原來就連做夢時也都是夙愿難償?shù)摹#?

素常不會無故流淚,可是每當(dāng)聽人提起那個名字,卻總是悲慟的涌起淚水。-

曾經(jīng)因為悲苦,逼自己一夜長大,長大了卻再也記不起童年是怎么過來的了。不記得,有一年冬天被爹擁在懷里,在紛飛的大雪里走馬,于是第一次對于冷寒而漫長的冬天有了近乎偏執(zhí)的狂熱和深深的眷戀;不記得,曾經(jīng)在自家門口天真的耍玩,娘不知從哪里走出調(diào)皮地拌了她一腳,后來看著她跌坐地上嚎啕大哭的可愛模樣手忙腳亂安慰著心疼得又是哭又是笑。

時間一久,連自己都開始懷疑,仿佛過去種種僅是自己一廂情愿異想天開的錯覺,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于腦海里的幻想,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可是,誰又能分得清楚呢?-

次日早晨。-

紙鳶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一雙幽深的眼睛冷寒地盯著石床上兀自睡得香甜的男子。素腳猛然一伸,往石床上的人踢了過去。-

鎖陽流矢般跌了出去,姿勢怪異地趴在地上,身體傳來陣陣劇痛,勉強掙扎卻怎么也起不來,真的是苦不堪言。心里哭天抹淚地早把別人八輩子的祖宗罵了個遍。

忽然心念一動,算計一笑,隨后裝做暈過去了。-

紙鳶見他趴在地上不動了,便從石床上跳下來悠閑地向他走了過去。-

“喂,”紙鳶輕輕踢了踢他,鎖陽不動。-

“別裝了。”紙鳶又往他腰上用力地踢了踢,鎖陽痛得一陣昏眩,偏又覺得好笑,于是趴在那里哭笑不得,顫抖著身體恨恨地想著要怎么報復(fù)她。-

渾然不覺紙鳶的魔腿再次踢向他的腰,鎖陽吃痛地仰天大叫,手卻憤恨地向她正縮回的腳伸去。-

“啊!”腳被他的掌心握著,紙鳶登時重心不穩(wěn),直直地向后倒去,鎖陽幸災(zāi)樂禍地等待著親眼見證她的悲慘。-

卻見她急轉(zhuǎn)向后,食指連地都還沒有碰到,就有一股力量將她托起,身體登時飄然站了起來,腳卻毫不留情地再次招呼在他身上,鎖陽凄慘撞向一旁堅硬的石壁,登時兩眼一黑,真的暈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悠悠轉(zhuǎn)醒,石洞已不似昨日昏暗,隱隱從洞口透進光來。-

半潮的山洞空空落落的,再也找不到那道美麗的身影。-

鎖陽苦澀一笑,隨即掙扎著站起來,緩步走出洞口。-

撞上山洞石壁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鎖陽眉頭一皺,抬頭深深凝望著清湛如洗的碧空,幽然嘆了一口氣。-

唉,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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