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一把將婉臣抱住，輕拍著她的背不停的安撫。

唯一的親人為了自己而去送死，而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什么都做不到，光光是想象這樣的場景就讓人覺得可怕，可是婉臣忍耐下來了，她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忍耐了下來？

素心覺得好心疼。

“娘對我說，我糊涂了太久，現在既然清醒了，那就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不能稀里糊涂的一輩子錯下去，所以我還不能死，我得活著去承擔。”婉臣哽咽了，“我知道她只是想讓我活下來，不想看著我死，我都明白的，所以我忍耐著，看著她一天天的虛弱下去，在莽古面前偽裝聽話乖巧，讓扎娜麗以為我已經認命……然后，在母親虛弱的倒下的時候，我找到了機會逃跑……”

而之后，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好還是怎么樣，反正她逃掉了，回到青城之后，她就像莽古說得那樣，被栽上通敵叛國的帽子，還是趙培親自將她押解進京，到現在嚴婉臣都還記得他說過的話。他說：孩子，你太讓我失望了，可你是嚴家唯一的骨肉，我能做的，也只有保全你爹和你的名聲，把你秘密押解進京，由我親自押送，不讓你這路上受罪，我這么做，已經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可我只能這么做了，至于以后，你就任憑皇上處置吧，我幫不了你了。

婉臣記得當時自己完全麻木，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已經做好了死的心理準備，如果她這樣的人都還有活下去的機會，那么死去的人要怎么平息怨恨？

這個時候，嚴婉臣已經不想活了。

而后來，婉臣沒有死，至今她都覺得想不通。

很久以后軒轅破浪登基，赦免了她的死罪，將她留在身邊卻一直到將她送到素心身邊，才告訴她沒有殺她的真相。

其一，自然是因為走過當時的王位之爭，那個時候誰都忙著爭皇位，誰顧得上一個小女子？當時青城之戰已經是過去式，誰也沒空管了。

其二，便是軒轅破浪對她心懷愧疚。當時他本應讓人支援青城，若早點做這個決定，嚴婉臣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可是當時的他為了增加自己登上皇位的籌碼，決定暫時放棄青城這個地方，反正戈薩人怎么折騰也不過是在青城地界，他有那個信心不讓他們翻天，日后再等機會報仇，所以那時候，他袖手旁觀了。

這才導致軒轅破浪登基之后知道嚴婉臣身份時，并沒有殺她。

好歹也是遺孤和受害者，軒轅破浪放了她，找人教她功夫，轉移她的注意力，而后，就是讓她跟著素心。

這也就是為什么初見婉臣的時候，她整個人如此冰冷的原因，素心總算是知道了——任誰經歷這樣的變故都會性情大變的。

命運，于婉臣太不公平了。

素心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姿態來安慰婉臣才算是恰當，她并不擅長這些，可是在聽完這樣一個故事之后她也沒有辦法坐到對婉臣放任不管。

咬了咬唇，素心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婉臣，“婉臣，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我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沒有用，最要緊的是你自己想開。你別介意最后你娘說了什么，你也說了，她其實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夠好好活下去，不要跟著莽古繼續受罪，跟著他，誰知道又會發生什么事呢，你娘只是在為你著想而已。你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覺得對不起誰，就算要贖罪，你的罪惡感這些年來也已經將你折磨得夠了，你該放開這些看著前方走下去了。如果你不想去科爾汗，我們就別去，我……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有特別想去，你曉得的，我只是覺得這是一條不錯的逃生之路……”

看著素心那么擔心著急解釋害怕她難過的樣子，婉臣心里一點一滴的回暖過來。

素心想要知道過去發生的事，婉臣一開始是抗拒的，那是她最不愿提及的過去，最為可怕的記憶，如素心所說，這些年來，那種罪惡感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很多次都想一死了之。

可是每當有這樣的念頭的時候，爹娘、習大哥、趙叔叔的臉就會浮現在她的眼前，那是一雙雙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在訴說著你怎么可以這樣輕易就去送死的責備之語，每每提醒著她，自己是個連死去都無法面對他們的罪人。

日復一日的折磨，將她的心徹底的磨成了絕望，但因為素心，她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上，重新去感受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喜怒哀樂，慢慢的，感情也回籠了；慢慢的，回憶這段往事的痛雖然還是存在，可已經變得不是那么的撕心裂肺了，至少在回憶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是麻木的。而在回憶結束的時候，她有了跟人訴說了的解脫感。

哪怕，事后這個人唾棄她，那也是她應得的。

可是素心沒有啊，她用那么擔心的眼神看著她，憐惜著她受過的罪，沒有覺得她做錯了，只是覺得她受了傷需要安撫，這種關懷，讓她的生命力一點一滴重新凝聚起來，終于發現生命有了重生的力量一樣，撥云見日了。

“謝謝你素心，謝謝。”婉臣第一次哽咽，她不是沒有感情，而是受的傷太深，不敢再有感情，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感情需求，但現在，她已經無法抑制了，她需要宣泄。

素心什么都沒說摟住她，讓婉臣靠在自己身上不停地哭，一邊鼓勵著她哭出來，一邊安慰她什么事都沒有，什么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

雖然婉臣現在脆弱得一塌糊涂，可是素心卻覺得現在的婉臣比任何時候的都要來得可靠接近，她們終于變成真正的朋友了，這讓她很開心，可是這樣的開心在看到婉臣的淚水之后又有了點負罪感——嗚，婉臣都這么難過了她還居然覺得開心，這哪里稱得上是好朋友的行徑嘛，太說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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