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石看著床上的張羽寒，看著他緊皺著的眉頭，韓石的神情越加嚴肅。他還記得當年張羽寒和許晗舉行婚禮的當天，毛毛出了車禍。當時只有羽寒和毛毛在一起，所有人都不清楚為什么他們兩人會出現在那里。目睹這一切經過的不只有張羽寒一人，還有韓石。

當時韓石看見張羽寒匆匆忙忙沖出婚禮現場，就猜到一定是毛毛來了。在這樣的時刻，能夠讓羽寒如此緊張的就只有毛毛能辦到。

韓石跟在兩人身后，目睹了發生在馬路邊上的一切。雖然那場車禍是一場意外，但是以張羽寒的性格一定會將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韓石很清楚這樣會帶來什么，他甚至想出了數十種辦法來應對將要面臨的問題。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不知所措，仿佛是被命運所愚弄，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張羽寒失憶了。

雖然只是選擇性失憶，但是被忘記的不僅僅只有那場車禍，還有他和許晗的婚姻。當所有人還沉寂在悲傷之中，張羽寒卻只留下一封信，悄悄地離開了這座城市。他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悲傷，選擇了忘記，同時還不忘逃避。他需要一個人獨自療傷，在他心頭的傷也許只有陌生的環境和時間才能治愈。

幾個月前，當韓石再次見到張羽寒時，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張羽寒看上去很好，那些曾經的傷痛在他心中已經不再痛得撕心裂肺。也許，時間真的能夠沖淡一切。可是現在看著依舊昏迷不醒的張羽寒，韓石覺得自己已經支撐不住了。他明白，如果張羽寒記起所有的事情，后果不堪設想。

韓石轉過頭望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陳嫻，幽幽的說道：“如果羽寒醒過來時記起了所有的事情，你一定要拖延許晗來醫院，能拖延多久算多久。”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陳嫻有些吃驚地看著韓石，她不明白韓石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打算。如果羽寒能夠記起所有的事情，那可是天大的喜事，為何要拖延許晗來醫院。許晗為了這一天已經不知道等了多久，這幾年，她看著許晗日漸消瘦憔悴，她知道許晗心中隱藏著太多憂傷和苦楚。事情能夠發展到這樣的地步是來之不易的，許晗比任何人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看著韓石認真的樣子，陳嫻心中的疑慮更加重了。韓石這個樣子一定不會是在開玩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細想韓石這些天說過的話，愈加心亂和著急。

“還記得毛毛出事那天，只有羽寒和他在一起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陳嫻目瞪口呆地回想著韓石剛剛說過的話，猶如夢游初醒一般，腦子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此時的她，也害怕羽寒找回自己全部的記憶，害怕他和許晗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再一次唄狠狠地丟掉。

“也許事情不會那么糟糕，不過這件事一定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我明白。”

陳嫻堅定地點著頭，然而此刻她的心里卻是矛盾不堪。仿佛就在這一瞬間變得不知所措，失去了所有的主意。現在，她只能緊緊跟隨著韓石的腳步，一步也不能跟錯。想到這里，陳嫻有些若有所思起來。上一次做出這樣的決定，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不想去回憶。

曾經，把跟隨他當成了一種習慣，天真的以為從此以后不用想那些令人頭疼的事情，不用在人生的道路上做出太多的選擇，因為有他，有他一直牽著自己的手，不舍不棄。而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就算兩人彼此相愛，最后也未必能夠在一起。

在這件事情上，陳嫻選擇放棄這段感情，并隱瞞事情的真相。她知道韓石愛自己的媽媽，她不想因為她讓韓石和他的媽媽出現任何隔閡。她愛眼前站著的這個男人，正是因為愛，所以她才會選擇放棄，即使讓他恨自己也在所不惜。

陳嫻不知道，韓石從來沒有恨過她，即使當初莫名其妙的分手，之后的苦苦哀求，這些都沒有挽回那段感情。韓石自己清楚，他的心里一直都存在著陳嫻的影子。其實他早已經知道當年陳嫻提出分手的原因。他了解陳嫻，更了解自己的媽媽。陳嫻是一個孤兒，就單憑這一點就已經過不了媽媽這一關。自己的媽媽一直希望能找一個門當戶對，對自己家族企業有所幫助的兒媳婦，所以就有了現在這樣的結果。

郭筱雨的爸爸和韓石的爸爸是很多年的生意伙伴，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系。自從經濟危機以來，企業面臨的困境一直是他們最頭痛的事情。為了安全地渡過金融危機，兩家的聯姻便成為了一件極好的方法。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韓石和他的父親不合，但是通過陳嫻和他自己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韓石是一個特別孝順的孩子。為了自己的父母，他真的愿意去做一切，哪怕用幸福去換也無所謂。

兩人都各自想著心事，并排坐在床邊。他們沒有注意到，張羽寒的手指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石頭，你說，為什么我們的所有希望和現實比起來卻變成了絕望？”

陳嫻輕聲問道，仿佛只是說給她自己聽。韓石愣了一下，她自然沒有想到陳嫻突然會問這樣的問題。他沉默了很久，整個人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靈魂不知飄向了何處。在現實中，希望變成了絕望，對這個世界而言我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義？

“也許，原本就沒有希望吧？我們只是不善于偽裝和隱藏自己，將所有一切演變成永恒刻骨的悲傷，所看到的盡是滿目瘡痍。”

韓石笑了。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在這個時候笑起來，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時間穿過陽光斜織之中的影子，帶來了風的味道。許晗匆忙地穿過馬路，表情之中滿滿都是焦慮，悲傷的樣子。就在剛剛，她夢見了張羽寒再一次不告而別，消失不見了。她害怕，張羽寒真的像夢中所講的那樣消失。她害怕。

醫院中。

張羽寒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床邊坐著的韓石和陳嫻，心中感觸頗多。他輕輕地抬起手，用微弱的聲音說：“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