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沈如熙，仍然和林雨涵僵持著。林雨涵抬眼看他，他也剛好抬眼看林雨涵，目光相遇，林雨涵的心不禁微微一顫。那雙明亮爽利的眸子已經不復存在了，現在的是一雙暗沉帶點憂郁的，林雨涵忍不住想，是什么，讓以前那個如此美好的男子消失了？

“如熙！”林雨涵忍不住輕輕喚了一聲。如熙，當年華燈初上，月上柳梢頭，星星隱匿，或是霓虹閃爍，每一個夜晚，你我在校園里那個鐘樓上抬眼望天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們倆今天會這樣子怒目相對？

他似乎一愣，神情里帶著一絲訝然，最后好似深呼吸了口氣，道：“雨涵，我送你們回去。就這一次，我以后不再強求你什么了。就讓我送你這最后一次！”

“媽咪，讓干巴爹送吧！”小希輕輕地在林雨涵耳邊嘀咕了一句。

他都這樣子放下架子了，還能說什么。林雨涵點點頭，抱著小希進了車。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

小希似乎不甘這么靜默，忍不住哼了一首曲子：“小小孩子，在我懷里，甜甜地睡著。我希望她快快長大，快快長大，將來有個郎君有個家！”

沈如熙輕輕地道：“不知道奶奶，在天堂過得好不好！”

林雨涵的心猛地一陣痙攣，然后別過臉不再說話。奶奶也許都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所把她托付給的人，有一天，竟然成了陌路人。

那個夏天放了暑假，林雨涵把沈如熙帶回了家，那個偏遠的山村。沈如熙開始聽林雨涵說山中的趣事，一直也是興致勃勃的，然后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之后，他就累得不行了。半開玩笑地對我說：“林雨涵，原來你是山野之中的才女，真像個野精靈。走了這么久也不累！”

林雨涵笑笑，走到他身邊坐下：“沈如熙，你知道，我不是大城市里的孩子，沒有大城市孩子那般的有見識面，也沒有那般的會算計，我向往一片自由的藍天，這山中的一切，賦予了我生命，也賦予了我靈感。我喜歡自由自在地成長，像蒲公英，那般旺盛的生命那般不受世俗的約束，卻隨遇而安。如熙，你知道，我有時候很懼怕，怕大城市接受不了我，也怕世俗接受不了我。”

沈如熙輕輕地伸手過來，攬住林雨涵的肩膀，輕輕地笑道：“雨涵，看你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卻是心細如塵，而且非常敏感。傻雨涵，其實不管是城市還是鄉村，都有失意或者得意的人，都有險惡或者善良的人。生活永遠不會拒絕別人，就看你怎么去融入。說實話，你把自己藏得很深，我在想，就算和你要好如紫青，也未必真正了解你。她只知道你出去打工，只知道你生活困難，卻未必知道，你原來生活在這么偏遠的山村吧！”

“是啊。我還沒告訴過她。”林雨涵輕輕一笑，“幸福如紫青，即使告知她我的一切，也未必身同我的感受，所以，我也就不說了，免得她又時時想著怎么幫我。”

“呵呵！”沈如熙輕輕一笑，“所以你就告訴了我，還帶著我來了，可見對我的信任。”

“那是！因為你是——”林雨涵頓了頓，臉上一陣騷熱。

沈如熙哈哈一笑，抓起林雨涵的手道：“走吧，見你的家人去！”

林雨涵微微黯然，卻沒有再說話，只是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沈如熙卻沒有感覺到什么，只是一臉笑意地往山上走。山風徐徐，偶爾還有不知名的鳥叫，一切，都讓林雨涵的心有些不安。

都說交朋友，也要地位相當。林雨涵和他，這般的差距，會相處得融洽嗎？那時的林雨涵，其實早就預感到了他們的今天。

*

“想什么？！”沈如熙轉動著方向盤，轉過臉來看林雨涵。

“沒！”林雨涵搖搖頭，淡淡一笑，用手摸摸小希的臉。這孩子，今天很乖，還在樂呵呵地唱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