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二天。

早晨，天蒙蒙亮。

娣媚早早起了床，還沒洗漱，就在灶沿邊忙活起來，又是燒水又是掃地，臉上還洋溢著笑容，淡淡的。她做起家務活來很是麻溜，輕盈的腳步穿梭于屋里屋外，身前的裙幅搖曳擺動，都說是：男主外女主內，看來一點不假。她感覺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做起事來也特起勁，這里就是她以后的家了，她認真地打理著，弄得齊齊整整的。水燒開后，她把水倒進溫壺里，又趕忙跑到院外拾來柴禾，往灶肚里添著，火越燃越旺了，她往鍋里倒了水，又做起飯來。

忙了一大早了，確實有些累了，娣媚坐在灶前，挑挑灶肚里頭的柴禾，她鼻尖掛了幾滴汗水，她時不時地撩了衣袖揩揩。

“娣媚，怎起那么早哩？我都沒注意你起來了。”貢翔醒來時發現娣媚不見了，他趕忙起了床，剛打開午門，便見了灶前的娣媚，他放下心來，揉揉睡眼，笑笑說。

“呵呵，我起來做飯呀。”娣媚扭過頭來，戲說。

“噢，對了，我燒了水了，在溫壺里頭，你倒了洗臉吧。”娣媚趕忙著說，她見貢翔一臉的倦意。

“嗯。你......”貢翔支支吾吾。

“什么？呵呵。”娣媚扭過頭去，添了柴禾。

“真......好......”貢翔取了臉盆，到了開水，又加了涼水，他在試水溫的時候，悄悄瞅娣媚一眼，說。

娣媚正往鍋里放甑子，似乎沒聽見，過了會兒，她扭過頭來，臉上笑意正濃。

貢翔細細洗了把臉，又回屋里刮了胡子。洗漱完后便走到灶前，坐下，添起柴禾來。娣媚正取下砧板，切起肉來：

“對了，你去看看阿媽起來沒？”娣媚說。

“阿媽老了，讓她多睡會。”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想讓你去看看而已。”娣媚怕貢翔誤會，急忙糾正說，她其實是在關心母親。

“哦，那我去。”

貢翔起身朝老母親的床邊走去，見母親正睡著，他給母親拉了拉被子，回了灶前，坐下：

“阿媽正睡著呢！”

“哦。”

“翔哥，你忙我把甑子起了吧。小心點，別燙著了。”娣媚細聲使喚貢翔。

“嗯。”時隔多年，聽見娣媚叫自己“翔哥”，貢翔感覺心里暖暖的，他笑著答應了。

“翔哥，今天妹子給你燒‘水煮肉片’。”

“那好呀，我好久沒吃到那稀罕物了。”貢翔揩揩嘴，高興說。

“呵呵......那算啥稀罕物呀......”娣媚嗤嗤樂開了。

“哥不會燒唄，所以覺得稀罕。”

“呵呵，以后呀......”娣媚稍作停頓。

“什么？”貢翔急切想知道。

“以后呀......”娣媚嗤嗤笑。

“以后妹子給你燒。”娣媚低了頭，細聲說。

“嗯，哥......知道。”貢翔看著娣媚，久久地。

“哥，你別老盯著我看，人家臉上長花了？”娣媚把頭低得更深了，不過她會趁貢翔不注意的時候瞥他一眼，臉上漾起笑容。

“妹子，有句話說‘白似梨花帶雨，嬌如桃瓣隨風’，哥覺得那正說的是你哩。”貢翔戲說，一臉的愉悅。

“啊？不是吧？看錯了吧！我是人耶，怎么會是那什么‘梨花，雨，桃瓣’呢？你戲耍妹子吧？”娣媚一臉的疑問。

“呵呵，妹子不懂，那是夸你的話，我參軍的時候聽過的。”貢翔解釋道。

“那哥說說，夸我什么了？”娣媚很是期待地問。

“哥說你長得好看，就像桃花一樣嬌媚，和你的名字一樣。”貢翔起身走到娣媚身前，附著她耳朵，小聲說。

“咦！哥取笑妹子了！”娣媚一把推開貢翔，悶悶不樂。

“妹子，哥沒騙你，在哥心里頭，你永遠是那樣漂亮，真的！哥以前有騙過你嗎？呵呵。”貢翔走過去，拉了娣媚的手，安慰道。

“真的？”娣媚臉上開始有了些笑意。

“嗯。哥，喜歡......”

娣媚捂住貢翔的嘴，不讓他繼續說。

“妹子，明白。”娣媚仰了頭，呆呆看著貢翔。

“哎喲，肉糊了！”娣媚方才見鍋里還炒著肉，散著焦氣兒。

“快把水倒進去！”貢翔趕忙往里頭倒水。

“呵呵，哥，這就是‘水煮肉片’！”娣媚嗤嗤笑了。

“呃......呵呵......”

“哥，飯快好了，你去喊阿媽起來洗臉吃飯吧。”

“嗯。”

屋外，冷颼颼的，院門突然嘎吱一聲響了，陰風刮過，一陣緊接著一陣。

天邊，陰森的風卷來一團團黑云，快速籠罩了小寨。

貢翔往老母親床邊走去：

“阿媽，您起來洗臉，娣媚快把飯做好了。”貢翔手伏在床沿邊上，見母親用被子遮了頭，他沒掀開，只是小聲說。

“阿媽，您醒了嗎？兒子喊您吃飯了。”貢翔見母親沒回答，又說了聲。

過了很久，老母親始終沒有回答兒子。貢翔輕輕掀開被子：

“阿媽......”貢翔失聲痛哭起來。

“嗚嗚嗚......”

娣媚丟開手里的鍋鏟，急忙跑過來，撲倒在貢翔身上：

“媽......”

“您怎么丟下我們了，嗚嗚嗚......”娣媚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一道清冷的光透過細門縫照進屋里來，灰燼在光束里翻滾著，熒熒爍爍的，隱約照著老母親泛白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