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個小兒女擠眉弄眼的“對話”，李莉無奈的嘆了口氣。

說實在話，她也不想回去面對大嫂那張尖酸刻薄的臉，但那里畢竟是自己丈夫的家，兩個老人是自己的公公婆婆，是自己孩子的爺爺奶奶……唉，最多回去了少跟大哥大嫂一家打交道好了。

由于家里的傭人也會回家過年，思瑜只得將雪莉托付給祁然照顧。

祁然一直很沉默。

擱在以往，他一定會拉著思瑜的手叨叨，“小魚兒，你和思哲都不在，我一個人多無聊啊，你們要早點回來啊。”

而此時，祁然只是定定的看著她，眼神深邃專注，“你放心，雪莉我會照顧好的。”

思瑜心存疑慮，轉頭悄悄的拉住思哲。

“大哥，棋子怎么了？總感覺怪怪的……”

思哲若有所思的撇了一眼祁然，“沒事，他這是擔心寒假沒人陪他玩。”

打點好帶給各人的禮物和一些年節禮，臘月二十四一大早，全家迎著初升的朝陽開車上路了。

傅朗開車，與李莉坐在前排小聲的聊著天，思哲與思瑜在后排昏昏欲睡。昨晚，等思瑜跟雪莉依依不舍的告別回到家里，就已經半夜十一點了，兄妹倆又折騰著收拾行李，嘀嘀咕咕對付老家那個“極品”伯母的策略，等睡下已經十二點過半了，是以早上起來還迷迷糊糊的。

兩人不愧是一起長大的，連打瞌睡的神態都一模一樣：同是以手支額，一個用左手，一個用右手，斜靠著車門，隨著車輛的行駛腦袋一點一點的，就連點頭的頻率與幅度也出奇的相似。

透過后視鏡看到一對出色的兒女，李莉與傅朗對視了一眼，同時從對方眼神里讀到了為人父為人母的驕傲，不約而同的會心一笑。

車子在鄉下的土路上顛簸了近四個小時，終于駛入了四坪村。李莉輕輕的叫醒了兩個孩子。兄妹倆各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搖著腦袋慢慢清醒過來，兩人不約而同的直起了身子，對即將到來的“戰役”高度警覺起來。李莉好笑的看了看自己一雙兒女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禁苦澀的搖了搖頭。

這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院子比較開闊，正中間一棵粗大的棗樹；正屋三間，坐北朝南。正中間一間鄉下人叫做堂屋，做客廳用，東屋一般是主臥室，爺爺奶奶就住這間，西屋是次臥室，大伯大伯母住在西屋；院子西面廂房一溜三間臥室，傅思浩與傅思蘭各占一間，一間做雜物室用；小院東面是廚房；南邊一溜大棚，是雞舍與豬圈。

傅老爺子坐在堂屋前空地上的搖椅上，邊曬太陽邊焦急的向大門口張望，老太太搬了個小馬扎坐在老爺子旁邊砸杏仁，一邊砸也一邊向大門口張望。顯然老兩口已收到消息正在等傅朗一家人的到來。

傅朗和李莉率先走了進去，低低的叫了聲，“爸，媽，兒子（媳婦）不孝。”

聽到聲音，老兩口顫巍巍的抬頭，看著眼前出息的二兒子，眼圈一紅，“哎，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說罷，還低頭那袖角蹭了蹭眼角。

思哲和思瑜快步走到兩個老人面前，“爺爺奶奶好。”

“哎哎，好，好，都好，一轉眼這倆孩子都長這么大了，來，快進屋。”

“爸媽，就您倆在家嗎？“

“思浩和思蘭還在補課，”老太太欲言又止，“你大哥跟你大嫂……他……他倆走……走親戚去了。”

話音方落，院里就傳來一陣哀嚎聲，思瑜悄悄的伸頭瞟了一眼，大伯母擰著大伯的耳朵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

“你個死人，二弟和弟妹今天回家，這點功夫你還跑去賭，你……你……”正罵著，一抬頭看到了傅朗一家，不禁訕訕的收回了右手，尷尬的笑著，“二弟，弟妹,飯菜我都做好熱在廚房了，就等你們來了。”

說完還伸手扯了扯傅明的衣袖，傅明這才從眼前的情況中反應過來，頗不自在的跟傅朗和李莉打了個招呼。

思瑜和思哲詫異的對視了一眼:大伯母轉性了，怎么對他們一家這么客氣了?

雙方不咸不淡的聊了幾句，思浩與思蘭補課回來了。思浩沖思哲兄妹兩個憨厚的笑了笑，這個堂哥一貫寡言少語老實的緊。

倒是思蘭，以往見到他倆總是冷嘲熱諷的，這次也不知怎么了，只是頗為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想要釋放一個善意的笑容，大概有點不自在，那笑容頗為僵硬。

兄妹再次對視了一眼，同時肯定了一個事實：這母女倆一個兩個的都這么奇怪，一定有問題。

果然，午飯時，大伯母拉拉雜雜的嘮了一圈后，話題一轉，落到了思哲身上。

“小哲過了年也該中考了吧？以他的成績，考市一中應該沒問題吧？”

“嗯，這倆孩子學習上都讓人省心。”李莉看了一眼自家一對優秀的兒女，斟酌道。

“唉，進了市一中大學也就邁進去一半了，不像我家思浩，以后也只能窩在個小高中，要師資沒師資，環境也不好。”

說完，撇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意會，放下碗筷，

“老二啊，是這樣的，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思浩是個能吃苦的，窩在咱們鄉下這地方太委屈這孩子，所以想著看你能不能找找門路，把思浩轉到市里的初中，好來年參加市里的中考。你放心，這孩子的成績拿出去擱到哪都是拔尖的。不是說有個什么擇校費嘛，這錢啊，我跟你爸出了。”

來了，思瑜暗想，果然有求于他們一家啊，怪不得。嗯，這個堂哥是個好的，她和大哥對視了一眼，兄妹倆同時微微頷首，表示可以接受。

傅朗與李莉對視了一眼，各自在心底衡量了一番。傅朗開口，“媽，看您說的，哪能讓您和爸出。思浩的成績好，這錢啊，說不定不用出，我回去后托托關系再看。”

思浩摸著后腦勺憨厚的笑了笑，有點赧然的對著傅朗道，“謝謝二叔，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

張紅看了看傅朗和李莉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思蘭也就比思瑜大三個月，今年……也上初一了，這邊的教學水平又低，能不能……”

“老大媳婦！”老爺子高聲打斷了張紅的話，“就這么定了，過完年思浩先去市里讀初三，思蘭以后再說。”

張紅訕訕的住了口，一雙三角眼來回的打量，眼角閃過莫名的光。午飯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中草草結束了。

飯后，傅朗示意李莉拿出帶給各人的禮物。思浩的禮物是一支派克鋼筆，他欣喜的接過連連向李莉道謝；思蘭的禮物則是今年流行款式的羽絨服一件，她只是懨懨的接過禮物，道了個謝，就轉身回屋了。

思瑜看在眼里，心知這個愛好虛榮的堂姐是為沒能到市里讀書悶悶不樂。天知道這個堂姐有多難相處，她還沒好心到去說服爺爺和爸媽。不過對于憨厚老實的堂哥，她還是很歡迎的，爸媽長年不在，家里確實冷清了些。

離過年還有一周，傅家老宅明顯忙碌起來。蒸饅頭、燉肉、炸酥肉丸子、打掃衛生、整飭祠堂祭品、準備過節走親戚的禮品、拌餃子餡……等這些都忙的告一段落，業已到了臘月二十九。

來之前，大伯母將西廂房的雜物間收拾出來，傅朗和李莉就住在那里，思哲和思瑜則各自跟思浩和思蘭擠著住。

長輩面前，思蘭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私底下則沒少那話擠兌思瑜。相處了這些天，對付這個堂姐，思瑜也總結出了一些經驗，不還口任她說，等她自己說的沒趣了也就閉嘴了。

而思哲這邊，與這個比自己大一歲晚一年入學的堂哥相處還算融洽，幾天功夫下來，倒對思浩贊不絕口。

泥人也有幾分氣性，睡覺前總被這堂姐擠兌幾句，思瑜是萬分想念自家那張大床，再加上擔心雪莉，那是天天掰著手指頭算回家的日子。

正月初一，剛過五點，天都還沒亮，思瑜就被李莉從暖暖的被窩挖了出來。穿戴整齊出來，大家都已收拾妥當聚在了堂屋。

上香叩頭后，然后就是吃初一的素餡餃子，飯后又被長輩們拖著挨家挨戶的去拜早年，等日頭高升時，一家人已經轉遍了大半個村子，幾個孩子零零散散的也收了些壓歲錢，還被好客的村民塞了一口袋的瓜子花生。

思瑜頭一次經歷這種有年味有人情味熱熱鬧鬧的過年方式，不禁投入了十二萬分的好奇心，樂此不疲的來回轉悠。

正月初二，按照習俗，是走娘家的日子。一大早，傅馨方南并他們的一雙兒子就帶著給老爺子老太太的禮品登門了。傅馨夫妻倆都是老實人，兩個表哥一個念書吃力輟學在家種地，一個正讀初二。

兩個人遺傳了父母的品行，踏實勤快，來到傅家后都搶著干活，直把偷奸耍滑的思蘭比了下去。

思蘭明顯不待見這兩個表哥，撇嘴，“一對木頭，有什么好的，偏奶奶還高興的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