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我這是怎么一回事？”

舒謠緊緊的捏著拳，努力的抑著聲音，卻還是有點兒發抖，心里亂成一團。舒長盛這一手，不但沒給他自己留后路，也完全沒給她留反應的時間，實在措手不及。

娥姐捧上一杯茶，很殷勤的一直遞到她手里，笑瞇瞇的：“大小姐，喝茶。”

她下意識的接了，下意識的對她一笑說謝謝，一眼觸到舒長盛狡猾狡猾的笑容，又緊急放回桌上，一臉嚴肅：“舒老，我很想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嗯？”舒長盛笑瞇瞇的咳一聲：“我什么時候成了‘舒老’了？我是爺爺。”

她簡直無語，瞪著他，舒長盛笑的皺紋舒展，像個小孩子：“這有什么好解釋的？我孫女兒這么聰明，這還猜不到么？我兒子舒展是你老爸，所以，我就是你爺爺。”他的口吻說不出的理所當然，一邊笑瞇瞇的眨眨眼睛：“你就是我舒家的‘滄海遺珠’！”

噗！他絕對是故意說這個詞的，一說到這個詞兒，舒謠眼前立刻出現一個泫然欲泣的女子，纏綿悱惻的說一句，“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她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腦子頓時就清醒了。

舒長盛一直含笑看她，這時候才坐直了，把手邊的一個大信封推到她手邊。舒謠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這居然是一份DNA鑒定證書，赫然寫著舒展和舒謠的名字，而鑒定的日期，居然是五年前，算算，剛好是她考上大學的第一年。

原來……如此。答案呼之欲出。舒謠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長長的吸了口氣，把鑒定證書放回信封：“請問這是怎么回事？”口吻已經恢復冷靜。

舒長盛贊許的點了點頭，也坐正了，正正經經的答：“小謠，這件事是這樣的……”

他始終不慌不忙，舒謠卻越聽越是詫異，忍不住張大了眼睛。

怪不得母親總是神秘兮兮的，怪不得她一直不肯再嫁，怪不得她問起父親，母親含糊其辭卻一臉甜蜜……以前小的時候沒感覺，大了又不好意思細問，一直以為母親大不了來個第二春，沒想到居然是第一春，原來她一輩子只有這么一春……照舒長盛的說法，母親跟舒展早就認識，兩情相悅什么的，后來在老爺子的干涉下，舒展被迫娶了童氏的大小姐……婚后，繼續跟母親勾勾搭搭，直到今天。

舒謠霍的站了起來。舒長盛坐的端正，好像早料到會這樣，微笑看她。

雖然眼前就是當年拆散父母的罪魁禍首，可是不知怎么，舒謠實在恨不起來，咬了咬牙，平著聲音說一句：“不好意思，我對認親的戲碼沒興趣，對舒氏也沒興趣，我不會進舒氏的。”

舒長盛點頭，很嚴肅似的：“你再考慮一下？”

舒謠有點惱火，忍不住放大些聲音：“我知道！我知道舒氏很有錢，我知道有錢很了不起，我知道我沒必要用拒絕來顯示我的氣節，我知道血緣上我得叫您的兒子爸爸，但是我實在看不起這個男人，沒擔當！沒出息！當年明明知道不能娶我媽，還跟她不清不楚；明明知道我媽懷孕了，還是扔下她玩兒什么‘舒童聯姻’；既然結婚了，又來招惹我媽……”

她一邊說，舒長盛一邊點頭，義正辭嚴的說一句：“對，我也覺得這個兒子太不成器！”

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舒謠徹底無語，站起來就走，舒長盛緊跟兩步，拉住她的袖子，很討好的說一句：“小謠啊，除了你這個沒擔當的爸爸之外，對你這個棒打鴛鴦的爺爺，你難道就沒什么好說的？”

舒謠簡直言語不能，轉回頭來瞪著他，舒長盛笑瞇瞇的：“話要全說開才好，當年要不是我，沒準你們一家三口，正過著美好的小日子？你難道不恨我？”

美好的小日子……她被他的聲音語氣雷的一抖，看一眼老爺子笑瞇瞇的臉，咬了咬唇，平心靜氣的：“在這件事中，應該恨您的是我媽。”

舒長盛似乎就等她這一句，莊重的點頭：“對，你媽是應該恨我的！畢竟是我害的你們母女這些年孤苦伶仃，流離失所……”

孤苦伶仃，流離失所？舒謠又是一愣。母親只不過是個護士，收入應該不太高，可是，這些年，兩人卻過的還算不錯，起碼沒受過什么苦。現在想想，難道這其中，有一部分來自于舒展？

拿人手短啊！她忽然就沒了發作的力氣，搖了搖頭，繼續向外走，舒長盛在她身后朗聲說一句：“如果你媽不恨我，你是不是也不能再恨我了？”

舒謠不答他話，心里亂成一團，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下來想想。腳下不停，眼看就要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身后有人顫微微的叫了一聲：“小謠！”

噗！舒謠猛然轉回頭，就見母親挽著一個男人的手，從樓上走了下來。舒謠一愣，眼神迅速的在那男人身上轉了一圈。他戴著眼鏡，發絲散散的覆在額上，清瘦而且出奇的斯文，一點兒也不像叱咤商場的生意人，反而像個大學教授。

這就是那位便宜老爸了吧？舒謠皺起眉，就這位這形象，很符合剛才那個爛俗的故事。長這么柔弱，結婚這么大的事，能自己做主才怪！

母親正無比小鳥依人的倚在他身上，兩人甚至還手挽著手，抬臉看她，一副共同對抗惡勢力的模樣。然后孫雪如低聲說：“小謠，算媽求你，求你原諒你爸爸，求求你……”

汗啊，看來老媽很主動啊，不像是被勾搭的那個……舒謠實在有點恨其不爭，卻只能無言的眨眨眼睛，孫雪如的淚滾落下來，哽咽的上前一步：“小謠，求求你！你不要這么狠心，你如果不肯原諒你爸爸，媽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小謠！小謠！”她叫的簡直凄婉欲絕。

怎么以前沒發現老媽還有這么瓊瑤的一面？舒謠實在忍不住，伸手扶了額，“媽，您別這樣行不行？這件事……您覺得沒什么就好，我其實沒什么立場指責……那誰吧？您喜歡就行了……”

倆人頓時熱淚盈眶，雙手交握，擁抱在一起：“太好了，太好了！”然后舒展上前一步，雙眼含淚，無比煽情的：“小謠，你肯原諒爸爸，爸爸太開心了……”

噗！用不用這么八點檔啊！舒謠無奈，可是看到老媽高興成這樣，又覺得心里有點發酸，緊急送上一個笑。這下舒展更開心了，走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又轉過手臂把孫雪如也抱在懷里。

坦白說，對這個陌生男人真的沒啥感覺，對他的欣喜更無法感同身受……五分鐘之后，舒謠小心翼翼的從他手臂里脫身出來，吁一口氣。

舒長盛一直坐在旁邊，悠閑的呷著茶，對眼前抱頭痛哭的感人情形，完全視而不見。那一刻，舒謠忽然就明白了老爺子的心境，舒長盛辛辛苦苦的打下這么大的家業，卻攤上這么個兒子……忍不住看看執手相看淚眼的兩只，這個舒展，的確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舒謠忽然想到一件事，緊急繞到舒長盛面前，脫口而出的：“爺……”終究還是覺得別扭，咽回去：“我想請問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