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吼叫聲、漫罵聲響徹了陳松明家的那棟樓房。樓上樓下的窗戶都是打開著，好事的人們從窗戶里伸出頭來一探究竟。有的干脆走出家門來圍觀。他們都知道，陳松明家空置了幾個月的房子里突然住進了一對男女，丑男倩女的，年齡差別也很大，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當關系。

“沈冬，你這個烏魚王八蛋，快滾出來！你以為你跟那小狐貍精躲在里面不吱聲，老娘我就不知道你們在里面？老娘都跟蹤你好幾天啦，你的一舉一動都在老娘的眼皮子底下。你這個縮頭烏龜，你有本事在外面玩女人，就應該有膽量出來跟老娘把我們之間的帳算清楚。你出不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要砸門了?！标惣t舉起手里早已準備好了的磚頭就要砸，手卻象被一把鉗子夾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舉在半空中。是陳松明家隔壁的吳大爺。

“你怎么能這樣？里面的人再不是，這門可是沒惹你，這可是人家家的門！”

“我管它是誰家的門，它庇護著不該庇護的人，我就要砸。”

“你這話可說得有點蠻橫無理了。”

“是我蠻橫無理？還是陳松明和冷月做的事缺德？他們明明知道我老公為里面的那個狐貍精要跟我離婚，還要把房子借給他們住。他們不顧及我的感受，我還管他們家的門干什么？”

“姐，跟他細解釋個什么，砸！”陳紅的弟弟陳北拿過陳紅手里的磚頭向門砸去。

“老伴，趕緊的，去給冷月他們打個電話。”吳大爺見阻攔不住，就吩咐身邊的老伴說。

天熱，正是頭痛發燒、拉肚子這些常見病的高發期。去醫院，要掛號不說，還要做一大堆不相干的檢查。為了圖個方便，也是講求個實惠，人們就在離家附近的門診看看，拿點藥、打個滴點什么的也就好了。

青月街門診里坐滿了人，樓上樓下可坐的東西都被搬了出來。因為怕熱，不打緊的病人都趕在日頭快西下的時候來，圖個涼爽。開處方、拿藥、配藥、打針、收費全是冷月一個人，冷月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個人來用。知道這個時候忙，也不知道早點回來幫襯著點？什么人啦？成天就知道惦記著外人的事，家里的事卻是一點也不上心，什么事都丟給我一個人。冷月心里埋怨著陳松明。

“媽媽、媽媽，我餓。”小陳雨還沒有進門就叫喊著。

屋子里一陣哄笑。冷月回過頭，見兒子光著身子從門外走進來，全身上下都是灰，象是剛從灰堆里爬出來的一樣。如果不是那雙靈活的眼睛轉動著，還以為是泥塑的娃娃。小陳雨并不在意別人笑他，跑進來，跟在冷月的身后，扯著冷月的衣服叫喊著。

真是的，父子倆個，沒有一個讓我省心的，中午才洗得干干凈凈的，現在就成了一小灰人，這頭發上都是灰。冷月伸手想去幫兒子輕拍一下，伸出的手又縮回來了。今天一整天，這右眼睛一直都在跳。早晨跟陳松明已經嘔過氣、吵過了，還會有什么事？這打點滴的事還是小心細致一點好，要是弄出個過敏反應、輸液反應來，那就倒血霉了。冷月從口袋里掏出五元錢，遞給兒子說：“給，去隔壁爺爺奶奶家買啊。”

自冷月接手這門診后，隔壁開雜貨店的老倆口就沒少幫她照看兒子。冷月自然也是照顧著他們的生意，凡是家里要用的，都在他們家買。這也算是人情世故。

小陳雨拿了錢，笑呵呵地屁顛屁顛地往外跑。屋里又是一陣哄笑。

“冷醫生，我這已經打了兩個療程了，下身的白帶好多了，這第三個療程還要不要打??？”還是上次那胖婦人，婦科病。

冷月正在配藥，她回看了一下，胖婦人的點滴已經快打完了。

“哦，按說應該還要打一個療程的，鞏固一下。”

“我也是這樣想的。上次你開給我家那死鬼吃的藥，他就是不吃。他說：你們婦人得病要我們男人吃什么藥？這不是女人生孩子讓男人跟著干嚎著么？”

這回，屋里的哄笑聲比原來那兩次要大得多。

“應該要吃的啊。你這是滴蟲性**炎，會相互傳染的，光你這邊治，斷不了根?！崩湓聡烂C地說。

“冷醫生，你說的這意思我明白，他再不吃，我就不讓他上我的床。”

屋子里又哄笑。

“冷醫生，我這快完了。”

“冷醫生，我這邊該換瓶了。”

“我這也快完了?！?

“冷生，你幫我把帳算一下，我這得多少錢？”

“冷醫生，生意這么好，該請個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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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好象一下子熱燥了起來。該死的陳松明，回來幫著抽個針、算個帳也是好的。等他回來，看我不收拾他。冷月的心里象是裝了個翻筋斗的孫行者，鬧騰得厲害。但她依然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地行著事。做醫生，你得穩得住神，沉得住氣。這樣，病人才能從你這里得到安全感，才敢把自己交給你。

手機在口袋里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冷月拿出來，看也不看地沖著電話低聲地吼道：

“陳松明，你還有完沒完？我這邊忙得都想長出四只手來，你不回來幫忙，還不停地打個什么電話？”

“冷月，是我，吳嫂，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們家的門快被別人砸爛了，你吳伯伯幫著你們攔，可攔不住?！?

“什么？吳嫂，我沒聽錯吧？”冷月心里一陣驚慌，全身也跟著顫抖了起來。這右眼皮子跳了一整天，一整天怕出事，這事到底還是來了。

“沒錯，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肯定是因為沈冬！冷月心里的火‘砰’地一下就點著了。她環顧了一下屋子里坐著的病人，自己是脫不了身的。陳松明，這一次，我看你怎么跟我解釋？冷月撥打電話的手顫抖厲害。電話打通了，沒容冷月開口，陳松明就發話了：

“老婆，奉你的旨意，房子的事我已經搞定了。”

“陳松明，你這個大騙子，編，繼續編吧，我們家的房子快被人掀翻了頂了，你還有臉跟我說房子的事搞定了？”冷月再也沉不住氣，也照不了形象。

“不是老婆，真的，鐘子良已經答應把他的房子借給沈冬他們了。我正趕著去叫沈冬他們搬呢?！标愃擅鹘忉屩?

“陳松明，現在，你別跟我真的假的，我這邊是走不開了，你快回家去看看，吳嫂說，我們家的門已經被人砸爛了。這事，我回頭再跟你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