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生鴻志
- 興亡逝
- 歐陽賦3605
- 3556字
- 2010-12-24 08:35:48
中平六年三月,漢靈帝駕崩。皇子劉辯即位,稱少帝。新皇帝即位自然要有一個新的年號,所以現(xiàn)在不應(yīng)再稱中平六年,應(yīng)該稱光熹元年才對。不過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這是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因為日子并不會因為新皇帝的即位而有一絲好的改變,如何生存下去,依舊是最重要的問題。
雖然天下萬民的生計沒有一點好轉(zhuǎn),但這并不意味著朝廷整日無所事事。
先是外戚大將軍何進(jìn)要除掉宦官,沒想到宦官狗急跳墻倒先一步把何進(jìn)收拾了。而何進(jìn)死后,他手下的軍隊又沖入皇宮將宦官殺了個干凈,好歹算是幫何大將軍報了仇。
不過事情到此遠(yuǎn)沒有結(jié)束,何進(jìn)為了對付幾個宦官,居然召西涼董卓進(jìn)京。董卓進(jìn)京后迅速吞并了何進(jìn)的軍隊,如今已經(jīng)成為京畿地區(qū)最強(qiáng)大的軍事力量。
張遼加入“虎師”已經(jīng)有段日子了。軍旅生活總是簡單枯燥的,整日無非就是練兵習(xí)武。自從上次進(jìn)犯晉陽的白波賊被呂布的騎兵擊敗,就再也沒有賊寇敢來進(jìn)犯晉陽。
這一日,張遼操練結(jié)束之后,一時無事便決定去晉陽城中轉(zhuǎn)轉(zhuǎn)。雖然世道很亂,晉陽早已不復(fù)往日繁華,但總比軍營要有趣一些。
張遼策馬離開營地,一路朝晉陽走去。天氣很熱,陽光也很刺眼,畢竟已經(jīng)到了夏天。
在晉陽城中閑逛了一陣,張遼無意間來到了一家酒肆門前。左右無事,張遼便翻身下馬走進(jìn)了酒肆,在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這位客官,您要點兒什么?”小二一邊擦桌子一邊殷勤地問道。
“隨便來兩個小菜吧,再來一壇酒”張遼一邊看著窗外一邊交待著,“別忘了好好照顧我的馬。”
“您放心吧!”小二答應(yīng)了一句,便轉(zhuǎn)身下樓去忙了。
“唯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dāng)】儭币粋€悠揚(yáng)的聲音忽起,其聲抑揚(yáng)頓挫,張遼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去。
不遠(yuǎn)處的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年輕書生,他一身青衫,年紀(jì)大約二十歲上下,他一邊自斟自酌,一邊悠悠地唱著,“眾皆競進(jìn)以貪婪兮,憑不厭乎求索。羌內(nèi)恕己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忽馳騖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歌罷,便冷然一笑,又灌下一杯酒。
正巧這時候店小二端著酒菜上來了,張遼對這個年輕書生很好奇,便問小二道:“店家,那書生你可認(rèn)得?”
店小二抬頭看了一眼道:“不認(rèn)識,不是晉陽人。這人一早就來這兒喝酒,一邊喝還一邊唱,甚是奇怪。”
小二安排好酒菜之后便下樓了。聽了小二的介紹,張遼對這個書生的好奇心更重了,便對他道:“足下可愿和在下飲上一杯?”
那書生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看張遼,緩緩站起身子走了過來,在張遼對面坐下。
書生坐下后,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了張遼一番,忽然笑道:“這位將軍,不知找學(xué)生何事啊?”
張遼聽了這話不由得一驚,自己一身常人打扮,甚至未帶兵器,此人何以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張遼笑道:“足下何以斷定我是軍人呢?”
書生也笑道:“將軍體格健壯,精氣內(nèi)斂,呼吸沉穩(wěn)均勻,眉宇間隱隱有一股斗氣,若非身在行伍,難道是盜匪不成?”
張遼拱手道:“足下眼力不凡。在下張遼,字文遠(yuǎn),現(xiàn)在并州刺史丁大人帳下聽用。”
書生還禮道:“小生姓郭,單名一個嘉字,字奉孝,是個窮書生,不值一提。”
張遼笑道:“郭公子玩笑了,單憑郭公子的眼力,我便敢說公子必有過人見識,何必過謙?”
郭嘉搖搖頭道:“談不上什么見識,不過是讀書人胡思亂想罷了。”
張遼排開酒碗,為郭嘉倒了碗酒笑道:“郭公子剛剛自己獨酌之時,一直在吟唱屈原的《離騷》,想必郭公子的胡思亂想必牽扯國事。”
郭嘉對于張遼的問話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他接過酒碗嘆道:“大廈將傾,誰憐蒼生之苦?”說罷一仰頭,將酒干了。
張遼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問道:“郭公子以為,天下要出事?”
郭嘉搖搖頭道:“非是出事,大禍不遠(yuǎn)矣!”
張遼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問道:“何出此言?”
郭嘉反問道:“張將軍可知董卓乎?”
張遼點頭稱是,道:“董卓如今虎踞京畿重地,只怕會變成第二個何進(jìn)。”
郭嘉聽了張遼的話,冷笑了一聲,不屑地道:“何進(jìn)?愚不可及!若非他召董卓進(jìn)京,天下不至有此大禍!”說罷又給自己灌了碗酒。
張遼奇道:“郭公子以為董卓會禍亂天下?”
郭嘉道:“董卓其人,生性殘忍且野心極大,如今占了京城又吞并了何進(jìn)的軍隊,日久必生不臣之心。”
張遼問道:“他會如何?”
郭嘉道:“羽翼豐滿,則行廢立,時機(jī)成熟,代漢稱帝!”
郭嘉十六個字說的平淡如水,可張遼聽著卻不免大吃一驚。
“廢立?!董卓敢這么做?!”
“另立新君有兩個好處,其一、一個更小的皇帝更容易控制,其二、如果朝堂之上還有忠于漢室的大臣,也好借此機(jī)會一并鏟除。”
“若真如郭公子所言,你以為董卓下一步會干什么?”
“首要之事便是提出廢立之事,試探百官反應(yīng),然后剪除那些反對者。”
“郭公子以為丁大人會如何?”張遼即在并州從軍,自然最為關(guān)心丁原的行動,聽了郭嘉之言,不由得發(fā)出此問。
“丁大人坐擁一州之地,又是朝廷的執(zhí)金吾(漢代京畿衛(wèi)戍司令,位同九卿),哪里會聽董卓的?不論丁大人是否忠心漢室,都決然不會任由董卓妄為。”
“那就是說,丁大人和董卓之間必有沖突?”
郭嘉大笑道:“何止是沖突?兩人必定盡起兵馬,大戰(zhàn)一場!”
“誰能贏?”張遼緊跟著追問道。
郭嘉淡淡一笑,搖頭不答。張遼知道自己問的唐突,便也不再追問下去了。
“唉。”郭嘉忽的一聲長嘆。
“郭公子這是……”
“此戰(zhàn)不論誰勝誰敗,可憐京畿百姓都要無辜受累了。”郭嘉凝眉道。
“天下大亂,百姓命如浮萍,這等事任誰也改不了的,郭公子還是看開些吧。”張遼勸道。
“不!天下不該是這樣!”郭嘉聽了張遼的話突然變得有些激切又有些哀傷,“天下大亂,卻苦了黎民百姓,蒼生何罪?要遭此大劫!”
“事已至此,難道郭公子能救蒼生于水火?”張遼笑問道。
郭嘉亦笑道:“張將軍玩笑了,我一個窮書生,如何有這天大本事?不過亂世必出英雄,若有幸能尋得這位曠世英雄,我必竭力輔佐,為天下太平奉上一份心力。”
張遼再一次仔細(xì)端詳起面前的年輕人,他的相貌頗為俊秀,從體質(zhì)上說很是瘦弱,在張遼這種行伍之人眼中甚至有些弱不禁風(fēng)。可讓人沒想到的是,此人竟有如此遠(yuǎn)大的志向!這讓張遼有些佩服眼前的書生。不過值此亂世之秋,京城之內(nèi),天子年幼無知,朝堂之上已難聞?wù)暎腥缍恐咜椧暲穷櫋L煜赂髦荩骷壒倮艉秃篱T相互勾結(jié),擁兵自重,全無濟(jì)世救民之心。郭嘉雖然志存高遠(yuǎn),但要實現(xiàn)他的志向,眼下看來卻也遙遙無期。
張遼抱起酒壇,為自己和郭嘉倒?jié)M了酒,端起酒碗道:“郭公子志存高遠(yuǎn),胸襟抱負(fù)實在讓我欽佩,愿郭公子早遇英主,壯志得酬!”
郭嘉也端起酒碗道:“郭嘉謝過張將軍,我與將軍一見如故,如蒙不棄,你我日后便以兄弟相稱如何?”
張遼大喜道:“如此最好!郭兄才高志遠(yuǎn),能結(jié)識郭兄,張遼三生有幸!”
郭嘉亦喜道:“好!張兄,我們便干了此碗!”
郭嘉言罷,兩人將碗中美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碗,二人相視大笑。
張遼和郭嘉年紀(jì)相仿,志趣相投,在一起聊得很是投機(jī)。張遼本是行伍出身,為人做事頗為豪放,不拘小節(jié)。而郭嘉雖然是個讀書人,但也是個有真性情的人,在酒桌上不但沒有擺出一堆禮節(jié),反倒是大碗喝酒,暢所欲言,更將張遼引為兄弟。二人彼此欣賞,傾心相交。
這一頓酒便足足喝了三個時辰,待到張遼反應(yīng)過來,日以遲暮。張遼還要回到軍營,于是二人便結(jié)了酒錢,離開酒肆。
張遼取了馬匹,問郭嘉道:“郭兄現(xiàn)今住在何處?改日還要拜會。”
郭嘉笑道:“我本為訪友而來,不想友人早已不在晉陽,今日休息一晚,明日便要回鄉(xiāng)了。”
張遼驚嘆道:“可惜啊,不能和郭兄多聚些日子。”
郭嘉拱手道:“我與張兄一見如故,今雖暫別,他日必有重逢之日。屆時,再與兄共謀一醉。”
張遼還禮道:“好!郭兄好自珍重,他日再會!”
言罷張遼調(diào)轉(zhuǎn)馬頭而去,身后又響起郭嘉悠揚(yáng)的歌聲……
張遼回到“虎師”,日子一如往常,雖然偶爾他還是會去晉陽城轉(zhuǎn)轉(zhuǎn),在酒肆中喝上一杯,但卻沒再見過郭嘉,或者如郭嘉一般的人。
依舊是平靜的一天,張遼操練之后回到帳中休息。剛進(jìn)入軍帳,一名士兵便急沖沖地跑了進(jìn)來。
“大人,呂將軍讓您速去大帳!”
“何事?”
“小人不知,呂將軍只說要您速去。”
“知道了,你先下去,我即刻便往。”
軍士退下,張遼收拾了一下便前往中軍大帳。
張遼進(jìn)到帳中,見呂布端坐正位,高順側(cè)立一旁,而在大帳正中,一中年漢子站得筆直,看他一身打扮,該是個信使。
呂布見張遼進(jìn)帳,用眼神示意他站到一旁,而后對使者道:“使者請宣丁大人軍令吧。”
使者看了一眼張遼,轉(zhuǎn)頭對呂布道:“刺史大人令將軍盡起本部騎兵,隨大人出戰(zhàn)董卓!”
呂布問道:“何以要打董卓?”
使者回道:“董卓欲廢掉少帝,另立陳留王。丁大人聞言大罵董卓亂臣賊子,董卓大怒欲殺大人,大人星夜從洛陽回來,就是為了盡起兵馬討伐逆賊!”
呂布淡然一笑,道:“何時出發(fā)?”
使者道:“明日清晨進(jìn)軍,望將軍早作準(zhǔn)備。”
呂布和使者又說了幾句便打發(fā)他離開了,帳中只剩呂布、高順、張遼三人。
呂布忽地一陣狂笑,笑罷道:“‘虎師’名動天下的機(jī)會終于到了!高順、張遼!你二人速去準(zhǔn)備,這一次,要讓世人知道我‘虎師’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