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野故事之鄉間喪事
- 來了個雷品女同學
- 蒼花下
- 4405字
- 2010-09-05 06:42:51
我打電話,把自己聽到秦博士的遭遇說給陸小琪聽,陸小琪聽完,咯咯大笑,高分貝的笑聲差點把我的手機震得,掉一層雞皮疙瘩。她話里行間帶著笑的氣息,道:“你是不是被秦博士試驗怕了,所以做了這樣一個夢,錯把夢中的事情,當成現實了。哈哈。你告訴我,你現在有什么感覺?”
“沒什么。只是有點胸悶。”我道。
“你就沒絕的頭發暈,想吐的感覺?”又問。
“哎呀,你就不盼我點好。我這時候和你說話,呵呵,有點感覺的。我想你想的覺的,渾身難受,尤其的我的胃,好像有東西拖家帶口的想從我的嗓子眼里噴出來。”我嬉笑道。
“什么?你想我想的想吐?!”小琪很驚訝。
“什么啊?這是茶不思飯不想。哈哈……對了,告訴你一個故事,呵呵,這是我那二表舅老爺喝醉酒,給我們家人表演的一段說書。什么?什么是二表舅老爺,這個解釋起來,這個人際關系比較復雜,你還是聽我說書吧………”
※※※※
話說在某一鄉鎮上,十幾年前遷來一**人家,姓牛,開了一家酒店,鎮店之菜是烤全羊,店主牛劍峰。牛劍峰之子牛斗天長得五大三粗,性情豪放,在鎮上念初三,其班主任叫馬啃地,教語文。
這天上午語文開課十分鐘,牛斗天習慣地睡著了。他正夢見古時一位富家千金拋繡球選婿但最后繡球被一條臟狗叼住眾人發愣時,馬啃地突然喚起熟睡的他,讓他運用生物上的知識回答酒是怎么釀成的,還有古代文人為什么愛喝酒。牛斗天站起迷迷糊糊地說:“這個酒它很香…酵母菌死光光…二氧化碳找姑娘…這個無氧呼吸…酒?!酒麻痹小腦…不是不是這個酒…文人…我明白了。這個題我不會。”話還未畢浪笑四起,老馬厭惡地打了個響鼻,怒吼道:“睡覺像頭死豬,答題像頭蠢豬!”顯然馬啃地不知道**人的風俗而把牛斗天比作豬,這令牛斗天很惱火,于是氣吁吁地坐下了。
下午,牛斗天上身背心下身短褲腳上拖地趴在書桌上睡覺,馬啃地驟然而至朝他背上夯了一下訓斥道:“肥豬!這都初三啦!還睡!”牛斗天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怒目迸睜,牙咬得咯咯直響。老馬繼續嘶鳴:“你看你那一身吊兒郎當的樣兒,跟流氓似的,沒點學生樣兒,注意點形象。咋啦,還不服氣,眼睛瞪得跟驢蛋似的。”
牛斗天脖一擰,回敬道:“老子就是不服氣。蘇軾是個大文豪吧,但他傻乎乎地拄著竹杖在雨中跑,事后還寫了個《定風波》。你是語文老師,寒山你知道吧,他是被后人敬仰的高僧。他在國清寺的時候,穿得破破爛爛,說話瘋瘋癲癲,整天和后廚做飯的豐干混在一起。豐干你知道吧,寫‘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的那個。他們都是我崇拜的人。我這是不在乎外物,我這是放浪形骸,是一種豁達!”
“別跟我扯那些沒用。不愿意學就回家,別給我在教室里待著。”
“我最惡心你說這句話,整得教室跟你家似的,而我像恬著臉在你家學習一樣。”
“出去,出去,趕緊出去。我打電話把你爹叫來……”
半小時后一股黑煙在校園里擴散著,牛劍鋒一闖進辦公室,馬啃地就告狀:“你兒子了不起啊……”還沒有說完,牛劍峰就插話:“馬老師,您多包涵,孩子他爺爺快不行了,想見見孩子,給孩子請個假。”說完拽起牛斗天就奪門而走。
摩托車一到家門口,牛斗天就向院子里跑,直奔他爺爺的屋子,進屋一看,沒人,轉身跑到牛劍蜂面前問:“爹,爺爺在哪兒?”牛劍蜂小聲對他說:“燒成灰了。”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稍有不慎,就將鑄成大禍。欲知此話怎講,且聽下回分解。
上回咱們說到牛斗天跟隨他老爺子牛劍峰回家看他那垂危的爺爺,可是進屋一看沒人,問牛劍峰,說燒成灰了。這究竟是為什么,暫且不說。眾看官先聽在下說一個人。
這個人叫朱古智。他在上大二的時候,有一次他和同學逛街。其間,兩個女生怯聲怯氣地相互訴說自己非常害怕殺雞宰魚之事。朱古智聽到后,跳到那倆女生面前,豪言壯語道:“哈,膽小鬼。不就是殺雞宰魚嗎!無非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抹抹脖子而已。怕什么?你們女人涂那紅嘴唇,就跟吃死孩子似的,還怕……”沒等兩個女生露出惡心的表情,卻見他們頭頂撲棱撲棱落下一只雞。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是三樓的一個老太婆在廚房殺雞,剛下了半刀子雞就從手里掙扎出來,流著血叫著亂跑,跑著跑著,就從窗戶里鉆出來了。
“啊!”兩個女生尖叫了一聲,連忙躲到朱古智身后,等著他去抓雞。但見朱古智,看雞一眼,心驚膽戰;看雞兩眼,微微出汗;看雞三眼,抱頭瞎轉。第四眼還沒看完,嘴里就吐著:“血…血…”暈過去了。從這以后,大家才知道他有暈血癥。
轉眼到大學快畢業的時候,朱古智目睹了一場車禍的發生。當他看到腸子骨頭爛肉散了一地,頭被人用鐵鍬鏟起時,驚嘆自己竟然沒有暈倒,頓時決定要戰勝暈血癥。畢業后,不顧家人反對在縣醫院(他二舅是副院長)給一名外科醫生當助手。整日目睹開膛破肚扒皮拆骨什么的,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年半,他的膽子也就練大了。一天,從精神病醫院拉來一位病人,臉像是被刺猬扎過似的千瘡百孔,還帶著水晶刺呢。
朱古智負責把昏迷中的病人的臉上的玻璃拔出來。正當他專心致志地揮針舞鑷時,病人醒了,猛一下抓住他的衣領哈哈地瘋笑起來。他看著鮮血直流皮肉抽動的面孔,嘣兒一下就暈過去了。醒來后嚇得再也不敢去上班。經他二舅兩個月的活動,朱古智算是來了個業內轉職——去美容院上班。頭一個月,他在美容院里跟前輩學習美容技術,然后才進入營業廳接活。朱古智覺得這項技術挺容易的,自己干得也很認真。可是顧客老是沖他抱怨——這兒皺,那兒疼,不舒服等等。他想這可能是自己沒有手感的緣故,于是就跑到書店里匆匆買了幾本有關美容的書。回來一翻,懊悔在那里——其中兩本是有關如何給死人整容的書。有時轉機存在與一念之間。朱古智轉念一想,頓時豁然開朗,自己可以專給死人整容嘛。
抱怨?哼!有能耐你盡管抱怨,反正老子整容就是不舒服!
幾個月后,朱古智在火葬廠旁邊開了個整容院,兼賣煙酒。
咱們回頭說說牛斗天的爺爺是怎么死的。那天上午老人家養的那只四個多月的小貓爬到一扇找開的窗子上,在頂框上喵喵地嘶叫著,不敢下來。老人家站在桌子上,瞇起眼睛伸著手去接小貓,小貓太心急,蹭地一下跳到了老人家頭上。老人家頭皮一麻,腿一抽動,頭朝窗戶撞去,上演了一幕老翁遺造玻璃渣。
按理說這么大的響聲牛夫妻該能聽到,可是院子里新買來準備燒烤的肥羊拼命地叫著,以致沒聽到,等到發現時,老人家已斷氣。“悲痛歸悲痛,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料理爹的喪事。”牛劍峰想,“壞了,老爹最近幾年沒照過像,這遺照怎么辦?對,讓朱古智給整整容,照一張,發車去……”
朱古智一見滿臉是血玻璃刺兒,喚起了當年的恐怖記憶,差點沒昏過去,他心潮稍平對牛劍峰說:“這個活得費點時間,你先回去吧,明天過來取貨。”晚上朱古智喝酒抽煙給自己壯壯膽,但喝著喝著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原因是煙頭和酒接觸到了。那火燒得那叫一個大呀——像色狼對花瓶美女敬仰那番,如滔滔江水,奔馳而下,連綿不絕,比起九八抗洪有著無不過及之勢。火滅后,兩尸的骨灰已隨水進了下水道。
這可怎么辦?牛劍峰急得團團轉。這事要是讓這鄉的人知道了,我都沒臉回家鄉,不孝啊!懊惱了一會兒,拿著十年前照的全家福去了像館,剪貼放大了老爹的頭像。剛從像館出來手機就響了。
牛劍峰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對兒子說了一遍。然后一家三口商量對策,最后決定造假尸——用院子里的幾只羊拼成人的骨架放入棺材中,這樣既能使棺材有重量,又能防止以后萬一非要遷墓時而墓中無骨的顧慮。
遺憾決定,不斷變化,然后付代價。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天剛擦黑,牛劍峰去了木匠林扣莊家,要了一口棺材。拉棺材時,林扣莊習慣性地夸他做的棺材有多好多好,尤其是靈位那是相當地結實。牛劍峰只是點點頭應付幾下,倒是木匠的十六歲的傻兒子林大才在一旁不斷地嚷著,爹,把咱家的那只鵝殺了,它不下蛋,還擰我,我饞了,殺了它……
送去牛劍峰后,林扣莊摸了一下兒子的頭說:“大才,明天去大酒店里搶供品去,乖。”仔細想想“大才”這個名字挺有象征意味——添一筆是天才,去一筆是人才,可他不添不去只好變成“大菜”。
第二天晚上,酒店燈火通明,祭奠開始,吹手勁吹,親人大哭,熟人吊唁,如是三天方能入地下葬。其間早晚各有一次親人穿過半條街到比狗窩稍大用磚壘起來的廟前祭拜的活動。最開心的要數孩子了,有三張桌子上放滿了供他們吃的瓜子花生餅干之類的食品(到祭奠完畢準備抬棺材去墳地時才換上好的水果和點心),有糊的燒活供他們觀弄,如:車轎騾馬、墩箱靈人、引魂幡、靈花,金山銀山、古陳設、各樣家器,七星大旗、"五七"燒傘。這些紙物在當地叫花樓,去墳地時多數由孩子舉著,而孩子一臉自豪幸福的勁兒,常常跑得比“押喪”的還快。
鎮上賣小吃的也都騎著三輪車前來做買賣湊熱鬧,推著三輪車跟著人群去小廟前看祭拜,和熟人說說誰哭得厲害誰光哭不流淚等等。人們像看戲似的對著隊伍指指點點,小聲議論,孩子就有點夸張——一個男孩吃著甜秸(甘蔗)大喊:“嗨,傻大個,香帽子(喪帽)快掉啦!”引來一陣有表情無聲音的笑。人們這樣看出喪的原因可能是喪隊的哭聲像大合唱——子女侄叔這類的近親是主唱,哭詞是五花八門;遠親是陪唱,哭詞總是:我的XX耶~~讓你免費看中國最古老最傳統的大合唱,你不樂意嗎?
第六天早晨,孩子們盯著上好的水果點心,準備哄搶。耳旁響完“奠畢”兩字的慢喊后,孩子們一哄而上,亂手撈抓。林大才左手一掛香焦右手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站在酒店門口傻笑,旁邊一個什么也沒搶到的小男孩猛啃了一口林大才手中的蘋果,然后撒丫子向酒店里跑去,林大才反應過來后在后面猛追。小男孩奮力跑向靈堂,把他遠遠地甩在后面,他一看追不上就使出最大的力氣,把蘋果向男孩扔去。但扔技不精,蘋果向遺像前面的靈位奔去——供品玻璃撒了一地,遺照折皺起來,靈位折了,斷開處有許多天然形成的孔,這分明是用梧桐樹做的。
“作孽啊——”林扣莊長嘯一聲,大步朝兒子追來。林大才學小男孩向靈堂里跑去,他爹隨即趕到,猛地撲向了依在棺材上的兒子,林大才向旁邊一躲,轉身向外邊跑去,林扣莊撲了個空卻把棺材推開了一個口,低頭向里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牛劍峰看到這急忙跳到靈堂里,一下子把林扣推倒在地,接著迅速地把棺材蓋上了。林扣莊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假裝追兒子跑出了酒店,簡單打掃后,牛劍峰摔了老盆,棺材抬向墳地。
下午,牛劍峰舉著一把斧子叫罵著沖到木匠家門口,在眾人面前舞起了罵式三板斧。舞完后,喘了喘氣,對準木匠家的精致的大木門就是一斧頭,又猛地拔了下來。一腳踹開了門,提斧進去后,把門反插擋住了眾人,沖進了堂屋。十多分鐘后,牛劍峰提著斧子從堂屋里快步走出來。院里一只大鵝追著他擰了幾口,他一火,抬手砍了一斧,砍掉了半個鵝頭,打開門,提著血淋淋的斧子出去了……
晚上,林大才坐在院子里的木板上,手里拿著一根大鵝毛不住的掃著下巴,使勁地想著一個問題——為什么不把事情說出去就得到一千塊錢?一千塊錢,多好啊!可老爹還推辭不要,真傻!最后還不是要了么?!想著想著就哼起了小曲兒,不再想了,因為這不是他樂意想的——他現在最大的感受是晚上這頓鵝肉真好吃。這倒是個真實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