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沒有羅晟銘在旁指導，我根本不懂該如何做。美麗的老師在前面一直說，我就按著她說的來做，又敲雞蛋，又放淀粉，又放多少多少糖，還要放多少多少水，什么都要掂量過，一個字－－－累。頭暈。放下手上的東西，環顧他人，都認真做著蛋糕，我有些退縮不想學了。

“怎么了，剛才我說的還沒懂嗎？”美麗的老師過來問。

“是啊，有點暈。”

“其實做蛋糕沒那么麻煩，只要用心做就行了，”她頓了頓目光從我身邊跳到后面，微笑，“羅先生來了，你讓他教你吧，普通的他還是能做好。”

我回頭，與羅晟銘視線交接，立即轉過臉不想理他。

美麗的老師說：“嗨，你來了，剛好，你教教顧莎吧！”

我拒絕：“我可是交了學費的，你不是應該手把手教我的嗎！”

“的確是這樣，但是我只做演示啊，如果你不認真聽，我沒辦法哦。”老師留下那抹美麗的笑就走到別人那里指導，擺明是故意讓我跟羅晟銘一組。

我玩著碗里的淀粉，抓一把，揉搓著撒下，再抓一把，撒下。

“自從在機場見到那對夫妻吵架后，我們一見面也總是吵架，我很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繼續埋頭玩淀粉不看他。

“你說他們是不是學過巫術，給我們下咒了！”

有沒有搞錯，三十多歲的人會說出那么無知的話，我瞟他一眼，冷笑，繼續按著剛才美麗的老師所交的步驟做蛋糕。

“放錯了，糖要放在蛋黃中。”

不理，手里拿的拿勺糖倒進蛋黃里。

“攪均勻點，你沒吃飯嗎，用點力。”

不理，攪的速度加快。

“可以了，放面粉吧。”

我放面粉。

“一點點放，邊放邊攪拌。”

手有點累了，加了面粉的蛋黃拌成了略稠的蛋糊，放下湯匙。

他又說：“再把糖放到蛋清里。”

我轉過來看他：“剛才我想放蛋清里，你干嘛說放錯了！”

“一步步來啊，不然你會糊涂的。哎哎~~糖太多了。”

我看看糖又看看他，緊繃的臉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容也在他臉上漫開，也許嚴肅了一整天他也覺得累吧，面對我還得這樣，真是可憐。

“如果你想吃甜一點，可以放多點糖。”

漫出笑容的嘴角奴了奴，把糖彈下一些，放進蛋清里攪拌。

他沒有了拘束，直接靠近我，手把手的教，在他身上淡出一些清香味，這讓我忽然想到郭輝，這種清香味在郭輝身上也有。很熟悉，真的很熟悉，靠近我的，就像是郭輝，胸膛貼著我，很溫暖，也像是郭輝，我猛然回頭，對上羅晟銘認真的臉，他斂下眼看我，些許驚訝。我的思緒驟然回神，原來只是錯覺。

“怎么了，不舒服？”

“沒有，繼續做蛋糕。”

折騰了很久，蛋糕終于做好，樣子雖然不好看，但吃起來很美味。看看時間，有十點了，其他人全走光，就剩下我和羅晟銘。

走出店外，和美麗的老師道別，我們并走在街道，街上的車燈和大樓投射下來的燈光交錯，應證著這座城市的繁華。

“我真不希望下次見面會吵架。”

“你是我這幾年來唯一一個讓我憤怒多次的人。”

他看著我，嘴角滲出絲絲笑意：“那么那幾年以前經常有人惹你生氣！”

我怔住了，低眼斂眉，又想起了郭輝：“是的，又愛又氣。”

“哦。”

這語氣怎么感覺那么熟悉，像誰呢！我盯向他，硬朗英氣的輪廓線條很有一個人的影子，可就是想不起來。

“怎么這樣看我！”

我搖頭：“很晚了，要回去睡覺，在這里道別吧。”

“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一口拒絕，并不想跟他有任何進一步發展關系的可能。

“怎么晚，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不需要。拜拜~~”

沒給機會他繼續說話，我就跑到街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坐進去，隔著車窗友好的向他揮揮手，他臉上有幾絲失落，是我不明白的神情。

第二天早上從冰箱拿出蛋糕給郭琳吃，她癟著臉吃了兩口就不吃了，我試一口，很好吃啊！但她為什么不喜歡！

“是不是太甜了！”我小心翼翼的問。

她搖搖頭，拿起一塊面包片斯來吃：“我不想吃蛋糕，又甜又膩的。”

天啊，你早說這句話嘛，害我跑去學，真是白花了心思。郭琳的話真是容易讓我崩潰，今天的心情又沒了。

打算拿蛋糕給雜志社的同事吃。我切了一小塊出來，好歹是自己的成果，要給那位拉二胡的老人家嘗嘗。

平時和郭琳一起上班，如果我不打車，她也不會多問為什么我喜歡走路。郭琳有些冷漠。

除了下雨天，老人家總會在紅綠燈下靜靜拉著二胡，我把蛋糕放下，說：“這是我親手做的，給你嘗嘗。”

依然是風雨不改的那句沉沉的‘謝謝’回應我。

如果說對老人家不好奇那是騙人的，但是天底下那么多乞丐為什么淪為乞丐，都有他們自己不肯說出來的故事，我也沒必要探究那么多，所以這種好奇，從來只是放在心底。

走在去雜志社路上，手里搖曳著蛋糕，我前后看著是否有計程車。夏天的太陽在早上就是猛烈的，照射在肌膚上頓然覺得熱熱的，從包里拿出太陽傘打開撐著，聽到后面有汽車‘嘟嘟’聲，以為是自己擋了人家，往里退一點，車子來到我眼前停了下來，車窗搖下，是羅翼那張如陽光溫和的臉。

“早上好。”

“早上好。”我回應。

“你怎么不打車上班！要我送你一程嗎！”

我應允了，馬上坐上副座。

車子緩緩開著，冰爽的空調在這小小空間里吹蕩，我的手臂鍍上了冰冰涼意，外面塵塵縷縷的陽光線也被厚厚的防曬玻璃窗阻擋。

“吃早餐了嗎！”他突然問，“我還沒吃早餐，一起吃個早餐！”

這才想起我手里拿著蛋糕。雖然吃過早餐，但是羅翼第一次邀請，況且他讓郭琳去事務所工作我還沒謝謝他。便說：“好啊，我這里有蛋糕，自己做的，你也吃點！”

他看了看蛋糕：“如果我吃了，還夠你的同事吃嗎？”

“沒事，你可以完全吃完。”

“哈哈，好，那我不客氣了。”

我們來到一間茶餐廳，與平時去咖啡廳的環境是天壤之別。咖啡廳時安靜愜意的，茶餐廳是喧嘩隨意的。

羅翼似乎和這里的服務員很熟，一進來就被熱情招呼在靠窗的位置，他點了一籠蝦餃、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杯奶茶。聞到濃郁的香味，吃過早餐的我，胃一下子騰出地方讓我有了饑餓感，也點了蛋撻和檸檬茶。

我拿出蛋糕給他品嘗，他沒有任何贊美，只是微笑著點頭就把蛋糕吃了大半，而后擦擦嘴下結論道：“很好吃啊，和外面不同。”

“謝謝你賞臉品嘗啊！吃了蛋糕你還能吃下其它嗎！”

“可以，我很能吃。”

“看不出來呢！”

他故作鬼祟的模樣湊過來小聲說：“今天有女士在所以才點那么少，平時我可是吃很多的。”

“哈哈。這樣說是我的存在約束了你。”

“開玩笑的。”

他的嘴角沾有一點奶油，把溫潤的笑容襯得燦爛迷人。

把紙巾遞給他，指著我自己右臉頰說：“這里沾了奶油。”

他擦去，盯著我的臉好幾秒：“你有個小梨渦。”

“是啊。”這個小梨渦是我永遠忘不了郭輝的印記，每每想到他右臉頰的梨渦，我的心便黯淡下來。

早餐吃得很愉快，羅翼不止是這里的常客，跟這里的客人老板很熟，每人見到他都會打招呼。我想象不到作為大律師天天穿著西裝在嚴肅的法庭跟辨方振振有詞對峙的羅翼，在生活上，是那么的有親和力。也許，令郭琳著迷的也是他那股親和力吧！

吃剩的那半蛋糕被一個過來叫羅翼為翼哥哥的小女孩拿去吃了，胖嘟嘟的小手在媽媽的監督下津津有味的拿起蛋糕全吃完，媽媽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就跑過來跟我說：“姐姐，你的蛋糕很好吃，謝謝。”

小女孩的話把郭琳帶給我的郁悶全打消。

日子天天過去，司法考試在明天就開始了，郭琳這幾天請假呆在家里復習。一下班我就跑到菜市場買下前天定下來的石斑魚和最新鮮的雞肉和蔬菜。因為跟菜市場的人不熟悉，那是我付了定金拜托他們才答應幫我留下的。

東西太多太沉，我把手提包當做斜肩包戴著，減輕了手上的重量，雖然我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堪入目，但也管不了那么多。

拿著一手的菜走在大街上，手腕已經被勒得紅紅的，只希望能快點攔下計程車。

終于看到一輛亮著‘空’牌的計程車了，我毫無形象的小跑過去，前面駛來一輛摩托車沒來得及剎車差點撞到我，我因車子的突然出現，失去平衡力摔倒在地上，東西全掉在地上，菜市場的地面黑黑臟臟的，蔬菜和裝著雞肉和被剖腹的石斑魚的袋子全染上了臟臟的黑色素。

“喂，你沒事吧！”

我瞪著差點撞到我的人：“你開車就不能慢點。”

“是你無緣無故跑出來的，關我什么事，既然你沒事我就走了。”

如果不是趕著回去給郭琳做飯，我一定不會罷休。那人踩了幾下引擎留下烏黑的排氣就呼呼離開。

真是氣死我了！

“你的手流血了。”

我回頭看，是羅晟銘！他居然會出現在菜市場。

他很緊張，從口袋里拿出手帕幫我止血，我才知道手臂被劃傷了。

我縮手：“別弄臟你的手帕啊，從我包里拿紙巾擦吧！”

手提袋的帶子本來就短，被我當成斜肩包戴著，它只掛到我胸口前。羅晟銘聽從的想從我包里拿紙巾，發覺不對勁，手就停在了半空，我也楞了楞，彼此都明白這層意思，后退一步。

“算了，我回家清洗就可以了。”看著掉在地上的石斑魚，我眼里流露著心疼，這可是拜托那位賣魚的老板很久才肯留下一條好的給我。

正在我想彎腰撿起之際，羅晟銘就蹲下身子全都撿起，沒有給我。

“我幫你拿著吧！你怎么不去超市買！”

“干嘛！瞧不起菜市場啊，超市的哪里夠這里的新鮮。”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送你回去！”

我吹著手臂上的傷，讓痛楚減輕一點：“幫我攔一輛計程車吧，不想麻煩你。”

“我沒開車來。”

走到路邊他攔了計程車跟我一起坐了上去，司機居然問了令我大跌眼鏡的話。

“先生太太去哪里！”

“我們是朋友，大哥。”

“哦，不好意思啊，去哪里？”

說出了地址，羅晟銘幫我把包包拿下來，找出紙巾擦傷口，而后用自己的手帕在我的手臂上纏了一圈，扎個結。

“你這手帕很貴吧，下次買一條還回給你。”

“只是一條手帕，無所謂了。”

“謝謝你啊。”我搖搖手，沒剛才那么痛了，想到他怎么會在菜市場附近，就問，“你怎么來這里！”

“探望一位職員，工作時候受傷了。”

“你可真是好老板啊！”

“怎么，心里是不是想著現在的社會居然還有我這么好的老板，真是難得難得！”

“少自戀，我也是好老板，絕不比你差。”

“哦，原來是借我炫耀自己。”

我笑：“你這人真會拐彎子損人啊！”

“我絕沒那意思。”

不理他了，靜靜坐著等車子到達家樓下。

在安靜的氛圍他突然問：“原來你會做飯！”

“廢話，不然天天在外面吃啊，多貴。”

“想不到而已，有時間做一頓給我吃。”

我奴奴嘴：“跟你很熟啊。”

安靜了下來，大家陷入了沉默，車里放著歌曲，是萬芳唱的《新不了情》，歌聲溫婉動聽~~~

考試那天我起了大早，把昨晚的雞湯燉了燉，給郭琳做了她最愛吃的餛飩，屋里飄溢著濃郁的香味，看看鐘，已經7點了，進房把她叫醒，迷糊中她看看手機，嘀咕著還早，就抓著被子倒頭繼續睡。

電話響起，是郭琳的父母打來的，關心郭琳現在的心情是緊張還是怎樣。

送她去考場，我便回去雜志社，一整天坐立不安，做事心不在焉。

開會時候楚楚說在名人專欄里，同事們還是希望能采訪羅晟銘，提高他的知名度同時也提高英庭酒店的知名度，這樣也許還能拿到英庭酒店的廣告，雜志社就多了一筆收入。

雖然不知道事情是否像楚楚所說那樣好，但試試無妨。

事情交給他們來做，下午時候楚楚突然來跟我說，羅晟銘要見我。

我看看時間，3點，郭琳的下一門考試剛剛開始，我有兩個半小時去見羅晟銘。

來到英庭酒店，坐在大廳等，過了一個小時還不見他來，酒店服務員都給我換了好幾次水。等得有些焦急，我干脆拿出電話讓楚楚過來。

“顧莎。”

終于出現。我有些生氣，明知道自己忙就不要約這個時間見面。但這些話還是放心里好點。

我惱怒的臉色在轉頭那刻變為笑臉：“羅總。”

“對著我你不用拘束自己，我知道你生氣了。”

笑臉頃刻間卸下：“你故意的？”

他坐下來，修長的腿并攏：“我突然有個臨時會議要開所以才遲到。”

我也坐下來，想想他有可能是雜志社的客戶，得罪不了，把怒氣壓著。

“沒事。羅總應該聽過我同事向你提的建議了吧！”

“沒有，是我助手接的電話，知道是你雜志社的職員我才說要見你。”

“那么你的看法是~~~”

“既然要見你當然就是答應，英庭酒店的廣告也會放在你的雜志刊登。”

“真的？”這讓我驚喜，這羅晟銘什么時候那么豪爽！

“對，但我有一個請求。”

我蹙眉，請求，他不會讓我陪喝酒什么吧，那這筆生意我還是不要賺了。

“想什么呢，別把我想得那么齷齪。”

“我沒想啊！你有什么請求，只要不是違背倫理道德的，能做到我會做。”

他輕笑：“今晚來蛋糕店學蛋糕。”

就這個？

我委婉拒絕：“可以過了明天再去嗎，我表妹這兩天考試，要回去照顧她。”

他的眼角眉梢隱隱有幾分失落，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就要今晚，十二點之前我會一直等你，我想你表妹也要提前睡覺吧！”

怔怔坐在沙發上的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心里哀嘆，看來不去是不行了，雖然很不解他這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