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好幾天沒見羅晟銘了，今晚他有空，我們便約在蛋糕店見面。

學(xué)了幾次，我做蛋糕越來越在行，美麗的老師連連贊嘆，但我笑不出來，快9點了，羅晟銘還不來，再忙也不用忙成這樣吧。

學(xué)生陸續(xù)離開，我慢吞吞的切著水果再一塊塊放在蛋糕上，老師送了最后一個學(xué)生離開就走過來。

“還不回去嗎？”

我苦笑，搖搖頭：“先做完這個蛋糕?！?

“你在等羅先生？”

我點點頭，臉緋紅，繼續(xù)埋頭切水果。

老師收拾著東西，突然說：“羅先生來了?！?

笑著看去，羅晟銘剛好走進店里，我立即板下臉切水果。

美麗的老師拿起包包在我耳邊小聲說：“祝你們幸福?！本碗x開。

“生氣了！”

我側(cè)過身不理他。

“對不起，突然有個會要開~~~我連澡都沒洗就跑來了?！?

“是啊，你真?zhèn)ゴ螅罂刹粊淼摹！?

“你做了水果蛋糕！真好，我肚子還餓著?！?

他伸手想拿過蛋糕，我推開他的手，便被他攬在懷里。

“別氣了，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啊？”我裝出生氣的樣子，但在他看來也許就是撒嬌而已，一點都看不出緊張。

“沒有沒有。讓我嘗一塊蛋糕好不好，肚子好餓?！?

“活該?！?

嘴上罵著，身子卻轉(zhuǎn)過去給他切出一小塊蛋糕，拿過一個小勺子，遞給他。

“你喂我好不好?！?

“休想?！?

他將我圈在懷里像小孩撒嬌那樣：“喂啦，肚子真的很餓?！?

真受不了他，舀了一勺喂進他口中，看著他慢慢嚼動。

“怎么樣，好吃嗎？”

“嗯，比五星級酒店的糕點師傅做得好吃多了?！?

“哈哈，油嘴滑舌，”我又舀了一勺送進他嘴里，“要是那么好吃，如果哪天我失業(yè)了，就跑去你家酒店做糕點師傅，怎么樣！”

“不，我要聘你做我私人的糕點師傅，所有蛋糕只為我一個人做?！?

“霸道。”

他拿過我手里的蛋糕放在桌面，擁我在懷里，親親我的臉頰，在耳邊，伴著暖暖的氣息輕如夢囈的說：“顧莎，我愛你?！?

他這話很甜，比蛋糕還甜，真希望這種甜能夠保持一輩子。

可是，‘我愛你’這三個字哽在我喉嚨里，始終說不出來，僅是羞澀笑笑，從容的接受他給予的這份愛。

天氣開始變冷，天空灰沉沉的，每天都要穿上兩件衣服冒著寒風(fēng)上班。我給郭琳買了幾件御寒的外套還有一些適合這個干燥季節(jié)的化妝品。11月21號就可以查詢司法考試成績，我很緊張，雖然郭琳平時裝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我還是能看得出她的緊張。

頭發(fā)長長了，打算去剪短。羅晟銘想要我留長發(fā)，可我不想，留了五年短發(fā)，習(xí)慣了它的利落和干爽。

來到平時光顧的發(fā)廊，發(fā)型師給我剪了一個凸顯女性干練的發(fā)型，增添了幾分成熟和嫵媚，我看著喜歡，滿意的付錢離開。

莫靜茹這段時間又跟丁哲鬧得不愉快，有好幾次半夜三更醉醺醺的跑來我這里。郭琳很煩她，每次被她吵醒就會重重關(guān)上房門，就差沒把房子震倒。

我勸了她很多次，她嘴上說放棄放棄，丁哲一個電話打來，她便回到原樣。

沒有什么朋友的我只能把生活上的瑣事跟羅晟銘說說，羅晟銘現(xiàn)在在外地，每天電話不誤，但當(dāng)我說到莫靜茹的事他顯得很安靜，不會發(fā)表任何意見，只任我在電話那頭說個不停。

還有兩天就知道成績了，不想郭琳那么緊張，我?guī)ッ廊菰悍潘勺约?。她跟我最初來美容院的想法一樣，舒服、人間天堂，躺在按摩床上就不想下來。

正當(dāng)她回味著在美容院做美容幸福感時，司法考試成績給了她重重一棒。以十分之差沒達到及格線，她將自己反鎖在房里一天都沒出來，吃飯時候叫她出來吃飯，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

她父母打電話來，知道成績后也顯得失落。

我又何嘗不失落。

晚上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羅晟銘突然打電話來。

“我回來了，出來見面吧，我想見你。”

也許因為煩悶，我答應(yīng)了。掛了電話，穿上衣服出門下樓等他。白天時候下了一場雨，天氣越發(fā)寒冷，街道蕭瑟，行人車輛很少，寒風(fēng)吹在我臉上，我縮著身子前后看來車，等了大概十來分鐘羅晟銘就開車來了，我坐上去，密封的空間頓然讓我身子暖和許多。

我抱著羅晟銘：“好想你?！?

他親親我額頭：“我也是。你把頭發(fā)剪短了?！?

“嗯，前幾天剪的，好看嗎！”

“好看，很漂亮。”

他看我的眼神熠熠生輝，多日不見，我真的很想很想他，便覆上他溫潤的唇，胡渣子刺著我，不覺得難受，反而是舒服。

他真忙，今天剛出差回來，明天就要出國。他說是很重要的事，沒說是什么事，我也不多問，只要他回來，我就會在這邊等。

相處了整整一個小時，說了很多很多曖mei的話，才在不舍中下車。看著他的車子在黑暗中消失在我的視野里，不知為什么，我的心莫名的覺得，我們的愛情就要離岸。

不，不會的，我相信羅晟銘是愛我的，我一直都相信。

這幾天不停下雨，我讓郭琳在家休息不要上班，她的眼睛也一直腫腫的，天天躲在房里，只有吃飯的時候才出來埋頭吃了兩碗飯又進房。

不讓郭琳上班，是覺得沒有律師牌照的她沒有必要再留在羅翼的律師事務(wù)所。

郭琳英語好，暫時做不了律師還能勉強到翻譯公司工作。我拜托路易安托關(guān)系讓郭琳進市里有名的翻譯公司工作，雖然路易安不喜歡郭琳，但是為了這事，他倒是很積極的幫忙。

這幾天很累，又是忙著出刊又是忙著應(yīng)酬，很多很多事都忙個不停。羅晟銘自出國后也沒有打電話給我，我的心在每次想念他的時候就會跌入深不見底的淵谷，感到迷茫和無助。

如以往下班去超市買了菜回家，一進門，就聞到濃烈的啤酒味，放下菜，我走進郭琳的房間，滿地的啤酒罐，她醉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看到她沒事，我也就松了一口氣。雖然以醉酒方式忘記落榜的煩惱有些極端，但這也沒什么不好。我拿來塑料袋輕輕的撿起啤酒罐扔進去，而后收拾房間，整理電腦前的書本時，不小心碰了鼠標(biāo)，她和羅翼在MSN的聊天記錄呈現(xiàn)在我眼前。

－－－－－－羅翼，我喜歡你，雖然我還沒通過司法考試，下次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你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

－－－－在嗎！我真的很喜歡你，從校慶那時見到你我就愛上了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好痛苦，沒通過司法考試爸爸媽媽一定對我很失望。羅翼，我想要你的鼓勵和支持，求求你回我一句吧！

郭琳連著發(fā)了好幾天信息過去，羅翼才默默的回了一句：郭琳，很抱歉。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就讓郭琳喝成這樣！我站在床前，用語言無法形容的心情心疼的看著她。她是郭輝的妹妹，心情失落的時候我卻不懂得該如何安慰，只能這樣看著，默默為她承受一些痛楚。

我約了羅翼出來，走在寒風(fēng)呼呼的大街上，來到一間放著輕柔音樂的酒吧，他坐的地方很容易找到，正咽下一口紅酒。我走過去坐下，從包里拿出一封辭職信。

“這段時間謝謝你對郭琳的照顧?！?

他接過辭職信：“應(yīng)該的，她在事務(wù)所也做得很好?！?

突然覺得羅翼沒有了以前的溫和，產(chǎn)生了一種令人無法靠近的冷漠，是因為這間酒吧的燈光照出來的效果嗎？

“郭琳現(xiàn)在還好吧！”

“還好。”

“是不是知道郭琳向我表白的事才找我出來！”

我沉默不語。

他放下酒杯：“真的很抱歉，傷了你表妹?！?

我還是不語，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會找他出來。

“怎么都不說話，還以為你會罵我！”

算了，我還是回去吧，這樣真尷尬，而且羅翼今天給我的感覺有些窒息。

“我找你出來是想給辭職信你，信給你了，我就回去了。”

“我們還會繼續(xù)合作下去嗎？”

我愣了一下，想起他是雜志社的咨詢律師：“當(dāng)然，這不受影響?！?

“那就好，真怕因為郭琳的事而中止了我們的合作。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車回去?！?

我匆匆離開~~~~

中午時候，我正和路易安通電話談著給郭琳找工作的事，郭琳就突然闖進來指著我罵。

“你憑什么擅自做主幫我辭了工作?！?

對著電話那頭說了一句就收了線。

“郭琳，你別氣，聽我說?！?

這一說，她把我桌面的東西全撲在地：“我為什么要聽你說。你就是想看我失敗的樣子是不是?！?

外面的員工全都擠在門外窗前看著，我過去把門關(guān)上，將窗簾拉上，還沒完全拉好，郭琳吃了火yao似的，一手把窗簾扯下來，外面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怒氣一下子涌在我腦里，不過是前男友的妹妹，憑什么這樣對我發(fā)火，砸我的東西！

她還對著我大吼：“沒話說了嗎！我就知道，你一直都討厭我，對我好不過是為了彌補心里的罪惡?！?

淚水在眼眶徘徊，我努力的不讓它落下。沒想到這么久以來我對她的好，分量也就這樣。

“郭琳，你真的這樣想我！”

“你明知道我喜歡他，在那里工作是唯一能夠接近他的，你為什么問都沒問過我就幫我把工作辭掉?！?

“我這是為你好，你沒有牌照，羅翼又不喜歡你~~~~”我止了話，看著郭琳，她的臉猙獰得恐怖，令我有幾絲懼怕與愕然。

“你偷看我跟他的聊天記錄！”

“郭琳，不管我有沒有看，我一樣會幫你辭掉那份工作?！?

“你覺得我給你丟人了！”

“我沒有那種意思?！?

“你就有。當(dāng)初我利用你和易安哥在羅翼面前說要進事務(wù)所工作，我知道你不高興，現(xiàn)在我沒通過司法考試，你覺得我丟人?！?

“你為什么愛拐著彎想事情，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路易安這時候進來，看著一地的東西就指著郭琳：“你干什么你，敢到這里來撒野了?！?

我抽了抽鼻子：“路易安你回去，這不關(guān)你的事?！?

“現(xiàn)在我就回去收拾東西，不給你丟人現(xiàn)眼。”

“郭琳，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嗎！

“我沒工作沒錢，不想留在這里讓別人說閑話。”

路易安把我推到一旁：“你怕人家說閑話！你知不知道考試成績一出來，顧莎就急著托我找人讓你進好的公司工作，你倒好，跑來這里罵人。”

“我才不信她會這么好。”

“不信你就給我滾?！?

一直以好脾氣示人的路易安，認識他這么久，除了上次在酒店那事，第一次見他大吼，我都嚇了一跳。郭琳也真的跑出辦公室，我想追上去，就被路易安拉著。

“你追她干嘛，她自己要有本事何必靠你?！?

“就是嘛，顧莎姐，我們來這里這么久，從沒見你被誰欺負過，你這個表妹真是不知好歹?！?

你們不懂，什么都不懂，郭琳不是我表妹，是郭輝的妹妹，不管她說的話有多難聽，脾氣有多不好，我都不能拋下她不管。

甩開路易安的手，從他們中間擠出去，我跑下辦公大樓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尋找郭琳的身影。這個不是她，那個也不是她，我慌了，很怕她出事，順著街道邊跑邊找，終于在路邊的一個花園里找到她。

她坐在花圃的石磚上，埋頭于膝蓋。

我走過去，輕碰她微微作抖的身子。

“郭琳，別哭了?！?

“顧莎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向你發(fā)脾氣的，羅翼他拒絕我，我很傷心?！?

“你還年輕，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

她抬起頭，滿臉是淚水：“我真沒用，羅翼不喜歡我，司法考試也沒通過，就連找工作還要你幫我找?！?

“傻瓜，你怎么會沒用，你可是在F大畢業(yè)的，中國有多少人想考進去都考不進啊?！蔽也寥ニ臏I水，“羅翼不喜歡你，以后會有更多比羅翼好一千一萬倍的人喜歡你。等到你當(dāng)上律師，搞不好羅翼會后悔當(dāng)初沒有接受你。”

“可我連司法考試都沒有通過?！?

“明年再考啊。”

“我還要麻煩你幫我找工作。”

“那也要你本身有這個能力我才能幫你找！你是F大畢業(yè)的，英語又好，我把簡歷一呈給他們看，人家就馬上要了你。我托關(guān)系，只是想幫你免去那些復(fù)雜的程序而已。”

“真的！”

“你還信不過我啊?！?

“顧莎姐，對不起?！?

“好了，別哭了，回家吧。”

晚上跟路易安去某間飯館宴請幫忙讓郭琳進翻譯公司的朋友，菜要了一大桌，路易安跟那人說說笑笑也喝了很多杯，我愣愣坐在那里時而給他們倒?jié)M酒，心里祈求著著飯局快點過去。

“來，顧小姐也喝一杯。”

我站起，剛要接酒，路易安馬上拿過來一飲而盡。

“來來，我們再繼續(xù)喝，跟女人較酒勁有什么意思。”

“哈哈，老路，你還真是千杯不醉啊?！?

路易安喝了不少，臉都漲紅了，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是郭琳的事，卻麻煩到他。

兩個男人肩攀肩的走出飯店，我跟在后，想著路易安喝醉了不方便開車，就打電話叫羅翼來。

和那人道別后，我扶著路易安在飯店門口等，他晃來晃去的，身子又重，根本扶不住他，還差點摔倒。

“路易安，你別晃了。”

路易安的手攀在我肩上，很重，他打了個嗝，一口的酒味拂向我。我皺皺眉。

“顧莎，我?guī)土四愦竺Γ撛趺粗x我?！?

“你想我怎么謝都行，拜托你不要再晃了?！?

“真的。我要你笑。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時候真的好漂亮。”他松開手對著我，兩手按著我的肩，深情的唱出謝霆鋒那首《你微笑時好美》。

“你微笑時好美，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明天的無限，所有機會為愛和解~~~”

“好啦，你不要唱了。”

“顧莎，”他抱著我，緊緊貼在他懷里，“我喜歡你顧莎，我喜歡你。你要多笑知不知道，我要看你笑的時候那個小梨渦。~~~~~你微笑時好美，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明天的無限~~”

羅翼來了，把他從我身上扶開。剛才的話還在我耳邊回轉(zhuǎn)，羅翼喊了我好幾聲我才聽到，他叫我上車，我看著路易安那張幫我擋下不少酒喝得紅紅的臉，心里不懂是什么樣的心情，我說自己打車回去，逃一般的走上停在附近的計程車里。

跟路易安是什么時候認識的了，有三四年了吧！他想看我笑！是的，郭輝死后那幾年我很少笑，天天是憂郁著臉，埋頭走路，在這個世界我誰都看不到，只看到郭輝被海水沖走時那張臉。

而我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經(jīng)常笑，已經(jīng)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