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班，王紅雷心急如焚地趕去了二姑姐家。

客廳，燈光幽暗，婆婆蜷伏在沙發邊，臉上似乎還掛著淚痕，睡著了。二姑姐輕輕搖了搖頭，王紅雷半蹲在一邊，看著婆婆飽經滄桑的臉，一時間心如刀絞。

婆婆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執意要搬去老年公寓。王紅雷流著淚，苦苦地勸著，“媽，您要覺得我們晚輩哪里做得不對，您就說，別在心里悶著。”

“你們都對，是我不對，這人老了，就是茶里放鹽，招人嫌哪！我搬到老年公寓住挺好。”

“媽，您有兒有女的，我們怎么能讓您搬到那里去呢？”

“我已經決定了，誰也別勸了。”

“可是媽——”

“唉，我都這么大歲數了，在哪住還不都一樣，只要你們過得好就行了。”

“媽，是不是因為小紅，平時你們處得不挺好嗎？也沒什么事啊！媽，如果真是因為她，你就說，她也個是明事理的人，我回去跟她說，讓她給您認個錯，您還是跟我回家吧！”

“不必了，我已經決定了。”

…………

這場談話就這樣無疾而終，婆婆好像已經鐵了心。王紅雷回到家，安小紅已經睡下了。

客廳里，王紅雷一根接一根地吸著煙。安小紅又哪里真的睡著了，到客廳把窗子拉開一道縫，然后在王紅雷的對面坐了下來。

“因為我嗎？”

“嗯，媽什么都沒說，就說要搬去老年公寓。”

安小紅一陣沉默。

“小紅，我媽這輩子不容易，現在年齡也大了，還能活幾年？你就作出點犧牲，行嗎？”

“我究竟把你媽怎么了？是我把她趕走的嗎？我從關到尾回過一句嘴嗎？我還要怎么做犧牲？王紅雷，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么過的？這個家讓我有過家的感覺嗎？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嗎？周末我可以睡個懶覺嗎？先不說你媽是怎么想的，連你都會覺得不成體統吧？我可以隨意買一件衣服，一雙鞋子，一掛窗簾，或者一個小小的調料盒，而你媽不過問嗎？穿舊的內衣、襪子，我還得像做賊似的偷偷扔掉吧！我饞了，我想吃肉了，我能想吃就買嗎？我能嗎？”

“這些都是小事，媽是愛嘮叨，可那不也是為咱們好嗎？”

“小事，過日子除了小事還有什么呀？”

“可是紅，咱們倆感情這么好，我覺得你就算是為了我，也不應該計較這些。”

“為了你，對，就是為了你，我才忍受了這么多年，王紅雷，告訴你，換成別人捱不到今天，早就鬧翻了。而且你看看，我換來什么了？就說借錢那件事吧，我傷透心了，你卻認為根本不算事。你設身處地的為我想想，王紅雷，我跟了你，你讓我為了幾百塊錢去求人，我臉皮多薄啊！我多難張嘴呀！可求到你媽那，好一番難為我呀。左一個沒有，右一個沒有，還讓我上對門借去！難道婆媳關系還敢不上只是見面打個招呼的鄰居嗎？是，這錢最終是借我了，可還不如不借呢！這只能說明一點，你媽壓根就沒把我當家里人看待。”

“媽那么大歲數了，再說那一代人就那樣，都從苦日子過來的，對錢看得是重點。”

“那也不對，我記得事隔沒幾天，你二姐的一個朋友有急事也是要用五百塊錢，你媽可是二話沒說，轉身就給二姐拿了。”

“這事你怎么就過不去了呢？紅，我也知道你沒什么錯，但咱做晚輩的，總不能真的讓老人去住老年公寓吧！”

“除了這兩句陳詞濫調，你還能不能說出點別的來？你就直說你什么意思吧？是想讓我去把你媽接回來吧？”

“現在的情況，就是你去，媽能不能回來也兩回事，媽這回是真傷心了，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我媽這樣呢！”

“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去行，但我也有底限，我不會認錯道歉。”

“那去不去還有什么區別呢？”

“那就不去了，其實去，我也是勉為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