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煎熬

人，總會有一死，但是似乎對于每一個人來講，死亡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會愿意去考慮自己什么時候會死，還有，怎么死。如今，這些煩人的問題統統在這么一個簡單的秋日的午后被冷酷地擺在了蘇曉楠的面前。看著報告單上那個讓人不敢相信的‘Ca’，雖然前面加了兩個比它更大的字‘疑似’，曉楠還是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人都幾乎癱軟了。此刻，她的腦袋里有一個聲音在拼命大喊“不可能！肯定搞錯了！”，可是，誰都知道，這種幾率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自己來的又是濱海市最大的醫院，所以既然寫了‘疑似’兩個字，那么，說你半只腳已經跨進‘鬼門關’，一點都不過分！女醫生看了報告后，嘆了口氣，這回，她不像剛開始那樣不耐煩地樣子了，眼神之中多了幾分同情，“你還需要做最后一個檢查才能確診。對了，有家屬陪你來嗎？”

曉楠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好吧，你是要馬上去做，還是改天定日子？”

曉楠略微思索了一下，“那就馬上吧，我這就給公司請假。”說著，她掏出了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趙家銘，借口說臨時有事，明天再去上班了。不管怎么說，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這些程序還是要做的。最后的檢查，曉楠知道自己是不會愿意拖到明天的，換誰都一樣！因為在這重要的關頭，生與死就在這一紙判決書上了。

最后的檢查需要活體取樣切片，做病理分析。在交錢時，窗口里的收費小姐問結果需要‘加急’還是‘正常’，曉楠想都沒有想，脫口而出“越快越好！”，盡管她很清楚這‘加急’和‘正常’的費用相差好幾倍，但是，花點錢買個心安誰都愿意，要知道，那種等待結果的煎熬是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了的！

輪到自己的時候，曉楠感覺雙腿有一點點發軟，但她還是咬咬牙抬頭挺胸走進了手術室。躺在手術床上，她對自己說，就當是一場賭注吧，也或許，自己不會那么倒霉的！她看不到身邊的醫生護士究竟在忙碌著什么，耳邊只有清脆的手術器械的敲擊聲，她知道，很快，其中的一把就會劃過自己的身體上最驕傲的部分，或許不會留下很大的傷疤，但是，這些似乎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了，此刻曉楠心中只有那個未知的結果，于是她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在等待報告出來的時候，曉楠一個人蜷縮在化驗室門口的長凳上。這里，很少有人會愿意停留，曉楠注意到來來往往的人的臉上全都是匆匆忙忙的表情，看見報告單，或喜或憂！也有人當場痛哭失聲。曉楠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一天坐在這里，等待著對自己生命的判決。她心中充滿了莫名的恐懼。正在這時，手機響了，悠揚的鋼琴聲與這周圍的情景是多么的格格不入，曉楠皺了皺眉，接起了電話，

“曉楠，下班了嗎？我來接你！”沈濤的聲音平靜而又溫柔，那一刻，曉楠差點哭出聲來，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沖動，深吸了口氣，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那么顫抖，

“不用了，我有事，會自己回來的。”說完后，她默默地掛上了電話。

“蘇曉楠！二十八號蘇曉楠！”廣播里突然迸發出來的尖銳的叫聲把曉楠著實給嚇了一跳，她趕緊從長凳上跳了起來，迫不及待地沖到窗口，手里搖著那張已經被她手心的汗水給浸濕了的小號碼紙，“我是蘇曉楠！我的報告出來了，對嗎？”她的聲音在不停地顫抖。

窗口里負責叫號的小護士用異樣的目光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一下報告，接著又極富責任心地對了下號碼紙，這才放心地把一張薄薄的紙交給了曉楠。

曉楠臉上勉強堆著笑，趕緊雙手接過來，她隨即轉身，先是閉上雙眼，然后，就像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一樣，強迫自己面對現實！

這回，她再也不會有任何僥幸心理了，那一連串深奧難懂的醫學術語她可以略過不看，結尾那冰冷的兩個字卻讓她如墜冰窟——確診！換句話說，手中捧著的這張紙，此刻在曉楠的眼里，就是一張死刑判決書！她重重地嘆了口氣，瞬間，淚水洶涌地奪眶而出，腳下的步子，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地再也邁不動一步。

曉楠硬逼著自己慢慢走到長凳旁坐下，她感覺到窗口里那小護士同情的眼光正注視在自己的身上。雖然每天都和無數張或生或死的報告單打交道，小護士還是會很在意那些拿到不好結果的人們，尤其是像曉楠這樣自己親自來拿的。這個美麗而又憔悴的女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被這結果給徹底擊垮了！

“小菲，我是曉楠！”曉楠此刻所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好朋友李菲了，“能來第一醫院嗎？你到三樓來找我，一出電梯口就能夠看到！”

得到李菲肯定的答復后，曉楠松了口氣，她掏出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外套。接著，她默默地把這張報告單疊好，放進挎包的夾層里。最后，她對自己說，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李菲很快就趕到了，她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盡管電話中，曉楠的口氣顯得很平靜，甚至于說太冷靜了，但是，非常了解她的小菲卻完全能夠感覺到那聲音下面所掩蓋著的一絲無助與絕望，所以，她毫不猶豫地丟下了自己一團亂麻似的生活，打了的，趕到了醫院，因為她很清楚，曉楠需要她！

眼前的曉楠已經比上一次見到時，瘦了整整一大圈，李菲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她快步走到長凳旁，緊挨著曉楠坐了下來，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而曉楠乖得就像個孩子，只是淚水在臉上拼命流淌，小菲柔聲勸慰道，“沒事的，曉楠，我來了！會過去的！……”

真的就能夠像自己話中所說的那樣會沒事嗎？小菲的心里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