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哥老家待到萬家燈火時才猛然記起這天是楊寧的生日。小妮子前幾天和我聊天時無意提起的。我怕忘了，就順手記在手機里了。剛才翻看手機短信突然看見了。于是我立刻起身告辭，說回去還有點事。老娘和嫂子都不讓我走，苦苦挽留我，告訴我因為結冰路滑不好走路上已經(jīng)發(fā)生很多交通事故了，況且天色已晚，走起來會加倍的困難。再說家里也有地方住，將就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即可。我不行，執(zhí)意要走。態(tài)度決絕。最后猴子也來勸我，說哥今晚就別走了，來時雖然是白天我們已經(jīng)費了好大的勁了，回去萬一出點事就麻煩了。

“即使你不回去我也一定要趕回去。今晚我必須回去。”我竟然沖猴子吼起來，也不知我哪里來的那么大的火氣。

“這么晚了大哥回去還有事嗎？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辦呢？”猴子表示不理解。

“沒事，但我一定要回去。”我不想讓我手下人知道我回去是為了一個女人，那樣多沒面子。再說也不符合我的性格，于是干脆來了個避而不答。

“既然大哥一定要回去，那我肯定要陪大哥一起回去了。”猴子趕緊表態(tài)。

“大哥一個人走我也不放心。”他又趕緊補充。

我點點頭，說實在話，有猴子陪我一起回去我心里還踏實點。畢竟路太難走了。于是我辭別了老娘嫂子和猴子一起踏上了歸途。

雪都變成了冰，很耀眼。尤其是在路燈的照耀下。

我神情高度集中兩眼緊緊盯著路面，生怕一不留神車就滑進溝里去了。猴子在后面一個勁地叮囑我慢點開慢點開。其實不用猴子叮囑，我的車已經(jīng)像人走路一樣慢了。我顧不得和他說話，全神貫注的繼續(xù)開我的車。

迎面駛來一輛皮卡車把大燈打的非常的亮，我眼前一黑，立刻本能的去踩剎車。車子在剎車片的作用下頭向右一歪接著就直沖向路邊的大樹。只聽猴子一聲驚呼，我們兩人連車一起沖到溝底去了。

我和猴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車里爬出來，衣服都被弄臟了。所幸人沒有受傷。“大哥，我們還是回去吧！照這樣的速度行駛今天即使回去了也辦不了什么事了，不如等天明再走吧。啊？大哥？”猴子帶著哭腔說。看來他是被嚇破膽了，真是沒用的東西。

“不行，必須回去。”我萬分執(zhí)著外加沒有好氣。一個混社會的小哥竟然就這么點出息。真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悲哀。看來我領導小弟不利啊。

我打亮手機屏幕查看了一下車的情況，車頭斜倚在樹上，車尾右轱轆陷在了泥巴里，所幸左轱轆還翹在外面，整個車身斜倚在半山坡上，幸虧有樹擋著，不然全掉進溝里了。

我打開車的后備箱，招呼猴子從后備箱里拿出鐵鍬什么的開始挖泥巴。泥巴被挖出了一點，我隨著墊上了從周圍撿來的小石頭。就這樣挖挖墊墊，墊墊挖挖，最后我看差不多了就招呼猴子在后面給我推車，我則坐進駕駛室里嘗試打著火慢慢把車搞回路上去。這樣反復了好久也沒成功。最后我覺得這樣不行，就又下車來和猴子一起推車。車往上挪一點我們就把鐵鍬往車轱轆底下一塞，又放上小石頭來鞏固車位以防前功盡棄。我們兩個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把車弄回到路上，此時我們已是累的滿頭大汗筋疲力盡了。

盡管猴子很不滿，但他在我面前不敢抱怨。我們重新上路，但因為有了剛才的經(jīng)驗所以輕易不敢踩剎車了。車像烏龜在爬，車內空氣沉悶異常。路上有一段下坡，我和猴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覺像在鬼門關走一樣。我把自己和車交給上天，讓老天來決定我的命運。幸虧老天和我是哥們，照顧了我一把，哥才順利地通過了那個下坡的嚴峻考驗。猴子在事發(fā)之后就一直保持著沉默，我知道他在心里埋怨我，但我沒有理會。哥一向是重色輕友的，為了馬子讓自己兄弟受點委屈算得了什么呢？我心里一邊哼著如果你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一邊繼續(xù)趕路。

我們終于在九點多的時候到達了小城。我把車停好，拉著猴子快步走進了楊寧的便利店。我進門之后什么都沒有說，楊寧趴在吧臺上看書，聽見有人進來了抬頭掃了一眼看見是我，也沒有說話，接著又一聲不吭地埋頭鉆到她的書堆里去了。

猴子找了個凳子坐下來，可能因為冷的緣故吧，瑟縮著身子一言不發(fā)。

我知道楊寧不理我是因為我遲到的緣故。小妮子大概以為我要爽約所以生氣了。因為之前早說好了她過生日這天我要陪她過生日的，而且還要親自給她做一頓可口的飯菜。記得當初我剛知道她生日的那天，我還曾假裝大度地問她想要個什么禮物，并表示只要不是貴的離譜的東西我都會買來送給她。其實當初哥之所以敢說這樣的話，不是因為哥有錢了，而是哥吃準了楊寧的性格，知道她不是那種貪慕別人錢財?shù)娜耍^對不會要什么貴重的禮物的。即使我買來送給她，她也不見得能收呢！結果善良的楊寧真的什么都沒要，只是說能吃到我親自下廚做的一頓飯菜就很好了。

這是一個多么簡單的問題。這是一個多么輕松的問題。這是一個多么容易滿足的問題。可惜就連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最后我也沒辦法做到，我感到汗顏，也為剛才在路上發(fā)生的事故而感到窩心。更為楊寧冷淡的態(tài)度而感到上火！你有什么資格生氣？哥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趕回來為你過生日哎，媽媽的，還跟哥摔臉子！

楊寧不說話。

我不說話。

猴子不說話。

我們三個在六十多平米的小超市里沉默著，各有各的想法。我抬腕看了看表，感覺時間過的異常的慢。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時心里急的抓耳撓腮，就盼望時間過的慢一點再慢一點我可以早點回來和楊寧一起慶祝生日。現(xiàn)在我又極度盼望時間過的快一點，再快一點，令這該死的沉悶尷尬的空氣趕快過去，它使我透不過氣來。我討厭這種感覺。

突然我聽到一聲猴子的啜泣聲。很細微的啜泣聲。這小子還沒從剛才的驚險場面里回過神來。

顯然楊寧也聽見了，她迅速抬頭瞥了我一眼，發(fā)現(xiàn)我沒有怎么樣就又低下了頭。

我突然的火大了。我也很委屈的，我也很辛苦的，弟弟有了委屈可以向我傾訴，楊寧有了委屈可以不理我，但我的委屈呢？我向誰說呢？

我想了好久，終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決定還是心平氣和的陪楊寧過一個生日，畢竟今天以她為大。

我到超市買了一點簡單的飯菜，然后把楊寧帶到了我家，答應親手給她做一頓生日晚宴的，小妮子就這么點要求，我如果連這個要求都滿足不了她，那我還有何顏面在社會上混？我還有何顏面再泡她？再說男人嘛，對待女生就要言而有信，不然怎么討女生的歡心啊是吧？我尋求到了自我安慰的話語，心甘情愿的下廚房忙活去了。

我在廚房里煙霧繚繞的忙活著，楊寧和猴子在客廳看電視，我隱約聽見猴子在抱怨楊寧，跟她訴說我們在從老大家回來的路途上所發(fā)生的意外事故。我聽了手里拿著炒菜的鏟子來不及放下就急忙奔到客廳去制止猴子，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楊寧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我看見她呆坐在沙發(fā)里一言不發(fā)淚流滿面。我不自覺的心里一痛，狠狠地瞪了猴子一眼，我不想把自己狼狽的一面讓楊寧知道。我想在她心目中永遠保持光鮮亮麗不可一世的一面。我又轉而望向楊寧，她微垂著頭在沉思，眼睛瞇了起來，使得她的睫毛更長了，撲灑撲灑的很是動人，唉，這小妮子總能觸發(fā)我內心最溫柔的隱藏的最深的情感的一面。

我在心里長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