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是白夜
- 月落雙華
- 清硯
- 3362字
- 2012-03-03 20:01:02
夜里一點多鐘的時候,我的身體開始出現(xiàn)骨肉分離似的疼痛。
先是微微地疼痛,由手腳開始,因為之前也一直在隱隱地疼痛著,所以我并沒有在意,等我意識過來的時候,疼痛已經(jīng)很是劇烈,而且已經(jīng)上升到頭頂。
一個輕微的動作,便能讓我像是渾身肌肉斷裂般的疼痛。
白夜一直都陪在我的身邊,當我因為疼痛而喊出聲的時候,他正好在整理急救箱。
將一團紗布塞到我的嘴里,白夜伸手抱住我,說:“落落,抱著我。如果疼,你就掐我,千萬不要傷害你自己!知道么?”
耳朵貼在白夜的心口,當白夜說話的時候,他的胸口就一陣一陣地震動,弄得我的耳朵有些微微地癢,配合著他那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加快的心跳聲,我的腦中突然閃過無數(shù)個斷斷續(xù)續(xù)的畫面。
陌生的男子和熟悉的女子。
兩人時而相對而坐,時而共枕而眠。
男子的臉上,眉目帶笑,祥和之氣彰顯。
女子的眼中,巧笑倩兮,溫婉之姿流淌。
清水潭邊,他們相擁而立,相攜而行,相扶在咫尺。
金碧宮內(nèi),他們相視而語,相顧而笑,相望于天涯。
一世無悔,是他們的誓言,相伴到老,是他們的祈愿。
畫面流轉(zhuǎn)間,男子豁朗而笑,但是女子眉間的那絲愁緒,卻是怎么也化不開……
眼睛驀地瞪大,我不顧全身的疼痛,一把推開了白夜,仰頭瞪視著白夜的臉龐,我伸手撫上去,脫口而出,說:“不……不一樣的臉!”
“什么?”
眉頭微皺,白夜回視著我,他任由我的手在他的臉龐上描畫,未加阻止。
“不一樣!不一樣!怎么會不一樣呢!”
嘴里一直重復著這句話,我的腦袋開始有些暈,就像是暈車的感覺一樣,讓我有一種隱隱地想要嘔吐的感覺。
“落落,你怎么了?什么不一樣?”
拉住我的手,將我的手拉離他的臉龐,白夜皺眉看著我,一臉的不解與焦急。
“我……”
正想回應白夜的問題,不知怎的,口中突然一陣酸水橫溢,我一轉(zhuǎn)頭便吐了一地。白夜的身上、我的身上,還有床上,霎時間便被一種怪異的味道覆滿。
“落落!別說話了!”
伸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白夜放開本來一直抓著我的手,他將我的身體放在床上還算干凈的部分,然后將我的頭向著床外的地方。自己改成跪姿跪坐在我的頭邊,白夜將我的頭擱在他的腿上,一邊幫我順著氣,白夜一邊朝著門外喊人,并且命人準備毛巾、水和藥物。
接著,在大家忙著整理房間的時候,我對著傭人幫我準備的盆里又吐了三四次,每一次都像是要把體內(nèi)的臟器都要吐出來了一般,難受的我眼淚鼻涕一大把。
后面兩次,其實我胃里都沒有東西了,吐出來的也幾乎都是酸水。
趴在白夜的腿上,雙手軟軟地搭在身體兩側(cè),我覺得簡直比死還要難受。
“落落!來,趁著現(xiàn)在有力氣,趕快把藥吃了?!?
伸手將我的身體拉起來,讓我靠坐在他的懷里,白夜將事先準備好的水端到我的嘴邊喂我先漱了漱口,但是,還沒來得及將藥往我嘴里塞,我就一陣嘔勁兒上來,又吐了一陣。
“算了,落落,直接吃藥!”
干脆地將水放到一邊去,白夜只拿了塊毛巾簡單擦了擦我的嘴角,便要往我嘴里塞藥。
我的嘴里經(jīng)過前后一陣吐,現(xiàn)在感覺就跟個垃圾工廠似的,不論是味道還是感覺都很糟糕,所以白夜直接拿著藥來就要給我吃,我當然不愿意,所以即使力氣微弱,我還是閉著嘴巴拒絕著。
但是白夜根本就不理我的反抗,他伸手捏著我的嘴巴,輕輕松松就讓我張了嘴,然后成功喂了藥。
給藥之后,白夜也沒有給我喝水,他只是扶著我的肩膀,伸手捋了捋我的頭發(fā),他說:“落落,這藥不用咽下去的,你只要把它放在舌頭下面就可以了,雖然有點苦,但是止吐效果卻還是很好的?!?
耳朵里聽著白夜這溫溫潤潤的聲音,此刻我已經(jīng)完全沒有力氣再回應些什么了,只能用無力的手輕輕地碰了碰白夜的胳膊,以示感謝。
嘴巴里很快便彌漫開一股苦味,白夜說有點苦其實是騙人的。
那豈止是有點苦啊,簡直是非常苦好不好!苦到我連疼痛都忘記了,何況是嘔吐!
張了嘴,我本想將那藥給吐了,但是卻被白夜提前阻止。
他伸手握住我的下巴,阻止我張開嘴巴,他說:“不許吐出來,好不容易才止了吐!”
白夜的力氣本來就比我大,更何況我現(xiàn)在渾身軟得像個棉花糖似的,根本掙脫不開,只能讓口中的苦味從舌根開始,慢慢蔓延,直至穿透我的全身。
這滋味,真是有苦不能言啊!
皺著一張臉,我在心里對于吃了黃連的啞巴表示我誠摯的同情!
真是太特么可憐了!
白夜抓著我的下巴,很久之后才放手,那個時候,我嘴里的藥片已經(jīng)都溶解了。但是那股子苦味像在我的嘴里生了根,無論我用多少水漱口都沒有用。
而且,因為白夜擔心我喝了水還會再引發(fā)嘔吐癥狀,所以他根本不許我將水咽下去,每次都是我剛把水倒進嘴里,他就掰著我的腦袋往下摁,強迫我把水再吐出來。來來往往幾次,光是被白夜摁腦袋,就讓我暈的厲害。重復了幾次,我也就放棄了。
再后來,到了三點鐘左右的時候,我身體上的疼痛才開始逐漸減輕。
白夜抱著我去了浴室,然后讓一個女傭人幫我洗了澡換了衣服。而在我洗澡的時候,白夜也去收拾了一番。等到我被白夜抱出浴室的時候,原本彌漫在整個房間里的怪異味道已經(jīng)消失殆盡。
軟軟地趴在床上,我渾身像是跑了八百米似地疲累,看了看一邊坐在沙發(fā)上正凝神想事情的白夜,我輕聲地叫了聲:“白夜!”
抬頭見我正看著他,白夜的眉頭緊了緊,快步走到床邊,他輕輕地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摸著我的頭,白夜看著我,說:“怎么了?又想吐么?”
搖搖頭,我說:“不是!就是想看看你!”
臉上的神情轉(zhuǎn)為舒緩,白夜嘆口氣,伸手握住我的手,他說:“別看了,早點睡吧,白天還要去看如雪呢!現(xiàn)在再不睡,早上肯定起不來。”
說著,白夜將床上的另一床被子打開,他鉆進被子里睡在我的身邊,伸手握住我的手,他面對我而躺著,說:“睡吧!我陪你一起睡!不舒服就叫我!”
溫柔和煦的聲音,一如初見時的那么誘惑人心。只是現(xiàn)今心境改變,除了初時的那抹心動,現(xiàn)下,還有著一抹情動。
白夜說完就先自己閉上了眼睛。
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白夜俊逸的臉龐,我的腦海中突然又跳出那張陌生的臉孔。
畫面中,那個與我相擁而笑的人,竟然不是白夜!但是卻與那晚在落君樓里我暈倒前看到的面孔相似。
任自己的視線在白夜的臉上留戀著,我沒有閉眼睡覺,只是繼續(xù)在心里想著這件事情。
為什么每每在我張口想要跟白夜提及我腦海中的那個人時,我就會突然猛烈嘔吐呢?
這是偶然的么?
要說白夜的藥雖然有效,但是只要我心中一有要向白夜提及那個人的企圖,我的喉嚨中便還是會涌起一股呃逆感,就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樣,阻止我繼續(xù)說話。
難道這真的是偶然么?而這個陌生的人又是誰呢?是今后我會愛上的人么?我還會愛上除了白夜之外的人么?
心里升上無數(shù)個疑問,我的眉頭不禁漸漸緊蹙起來。
腦海中怎么想都不能有一個結論,迷迷糊糊間,在眼皮越來越沉重的情況下,我不由得順應了周公子的召喚,然后緩緩地沉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好長時間不見的陸陵竟然突然現(xiàn)了身。
站在一個種滿了玫瑰花的園子里,陸陵眉眼帶笑地看著我。
他的臉上依然掛著那抹笑容,溫暖人心的感覺,就像是要將我的心融化了一般。
跨過面前的矮木柵欄,我跑到園子里,順著過水的溝壑彎彎繞繞地走,走了好一陣我才走到陸陵的面前。
園子里的玫瑰花是清一色的火紅色,像是要將誰給燃燒了似地,那扎眼的顏色,無時無刻不給人一種別扭的感覺。
走到陸陵的身邊,我打趣地看了他一陣,看著他臉上依舊白嫩的皮膚,我不禁笑著說:“啊呀!是小白臉啊,好久不見了,你都干什么去了?。俊?
沒有搭話,陸陵回視著我的目光,他看著我,看著看著,然后緩緩地朝著我露齒一笑,就像以前的二十幾個日子里一樣,那樣溫和地笑著。他微微地笑著,笑容里似乎有很多想要述說的故事一般,笑著笑著,一行鮮血卻突然從他的嘴角緩緩地流了下來。那模樣,看得我一驚!接著,在我的不知所措中,他舉起手來伸向我,直到這時,我才看到,他的手上以及腰部以下的褲子上,竟然全部都已被鮮血浸染成暗紅色。
心里猛地一沉,我拉住陸陵的胳膊就要往園子外面跑,一邊用力拉他,我還一邊說:“陸陵,快,走,趕快去看醫(yī)生!”
而陸陵的腳下像是生了根一般,他反手拉住我,依然保持著那份微笑看著我,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說:“落落,我出不去了,我只能死在這里了。這園子里種著的都是我的命,出了這個園子沒了命得死,不出這個園子血流干了也得死,所以別費力氣了,我橫豎都要一死?!?
嘴角忽地又留下了更多的血,陸陵一邊笑看著我,一邊伸手將我往外推,他說:“落落,有些事是不能說的,說了就會死人,而且會死很多人,所以,有些話,想清楚了再說,能不說,就不說!你不知道,也許就因為你一句話,說不定會死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