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好一夜無眠，快要天亮時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突然有人推她的手臂，睜開眼，竟然是史洋。即時睡意全無，緊張地問：“你頭不痛了嗎？”史洋一臉輕松地說：“不痛了，昨天睡了一整天，很早就醒來。現在七點了，快起來去吃早餐。”難得史洋心情這么好，利好馬上起來。

王醫(yī)生查房時問：“史洋，頭還痛不痛？”史洋有點不好意思，笑笑，說：“不痛了，不過昨天真的很痛，痛到都快受不了了。怎么會這樣呢？”王醫(yī)生：“因為前天第一次做放療，不適應，才會頭痛的，不過你是痛得厲害一點。”史洋“哦”了一聲，利好有點緊張地問：“那怕不怕？”“沒事的，個人體質不一樣而已。平時要注意觀察，有變化第一時間跟告訴我。”頓了一下，又半開玩笑地說：“史洋，你要有心理準備哦，以后有得你受的！”史洋：“我知道，已做好準備了。”

醫(yī)院一樓食堂門口，史洋跟李小東兩人面對面小聲地說著什么。李小東比史洋高出一個頭，他低著頭，史洋仰著頭，兩人臉上都帶著微笑。兩人說著說著，越貼越近，像是說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利好在離他們五米左右的地方無聊地度步，不時地看看他們，發(fā)現李小東的笑有點耐人尋味，史洋則一如既往地憨厚。利好隱約聽到李小東說：“你準備好，發(fā)信息給我。”說完，他就走了。利好問史洋：“你們倆神神秘秘地說什么？”

史洋：“李小東說，除了要跟汪主任搞好關系，還得跟下面放療室的人拉拉關系。因為以后做放療主要是跟他們接觸。”

利好有點吃驚，說：“拉什么關系？有錢就有關系。”

史洋：“對，就是開口要錢。”

利好：“那他有沒說要多少？”

史洋：“沒有，他只是說意思意思一下。”

利好：“有多少人？”

史洋：“主要的有三個。”

利好覺得有點不對路，說：“哥，會不會是李小東的主意，說是給他們科室，實際上是他一個人要的。還有之前我們托趙偉給他的，應該給了吧。”

史洋：“托趙偉的應該給了。現在就難說，即使是他一個人全要了，我們也不知道。我不是很想給，但不給嘛，他都開口了。”

利好：“那我們就意思意思一下吧，如果以后他再以其他借口要，我們都堅決不給。這是最后一次，我們也沒有錢給了。”

史洋：“我也是這么想。本來開支就很大。不過，這件事別告訴趙偉。”利好點點頭說：“知道了。”

利好躲在廁所里，把錢放進信封。再數數兜里的錢，上次那1200塊已所剩無幾。算算這些所謂的“人情”已花了幾千塊！對于一般的人來說，幾千塊可不是小數目，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特殊家庭。利好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無錢真的是寸步難行！這些人，簡直是人間的吸血鬼！罷了，就當是破財擋災！

利好把信封交給李小東時，鄭重地說：“希望你以后真的要多關照我們！”李小東接過信封，馬上放進口袋，笑得燦爛無比，說：“不客氣，不客氣！以后你們來放療，人多排隊的時候，我們會做出適當的安排。”利好臉上在笑，心里卻恨不得給他一個拳頭。

早上七點，史洋跟利好去買報紙，經過醫(yī)院旁邊那個只有幾種健身器材的小小運動場。有一個阿伯在做運動，每一下動作都很用勁。利好問史洋：“哥，你看做運動那個是不是5號床的劉伯？”史洋：“還用問，一看就知道是他。”利好大聲地喊：“劉伯，做運動啊？”劉伯轉過頭，小喘著氣，但精神飽滿，說：“是啊，在醫(yī)院悶得慌，伸展一下筋骨。”利好：“哦，難怪你臉色像女孩子一樣紅潤，原來你經常做運動。”劉伯“呵呵”地笑了幾聲，又看看史洋，說：“你真會開笑玩，兄妹倆去哪里啊？”史洋憨厚地笑笑問：“劉伯，吃早餐了嗎？”劉伯：“吃了，吃了。”利好：“劉伯，不打擾你做運動了，我們去買報紙。”說著揮揮手便走。利好自言自語地說：“看他臉色紅潤、氣色好的樣子，要不是跟他同住一個病房，怎么都想不到他是得癌癥的人。”史洋搭嘴：“是啊，臉色紅潤像個四川妹子。”利好又說：“嗯，主要是他看得開，又吃得‘開’，天天笑容滿面，每一頓把飯盒里的東西都吃得光光的。哥，你早上也來做做運動吧。”一聽說做運動，史洋不吭聲了。

報紙檔在拐彎處，史洋買了一份A市日報，準備往回走。利好看了一下手機，說：“時間還早，哥，我們去散散步，好吧？”史洋有點勉強地說：“走一會兒吧，不要走太遠。”史洋可能是因為以前宅太久了，得了宅男綜合癥，每一次利好叫他去散步，都不情愿的樣子，更別說叫他像劉伯那樣去做運動。

這天又來了好些病人，因床位不夠，有三四個是住在走廊里的，一張床，一張椅子，一個柜子。大家經過時，都忍不住好奇地張望一下！病人和陪人都很無奈地隨人張望，像公園里的猴子。病房里，大家在談論住在走廊里病人的慘況。5號床的劉伯說：“能住得進來就不錯了，還管得了那么多。要不是我的兒子認識XXX醫(yī)生，也住不進來啊！”此話一出，就好像一堆糞引來了一只蒼蠅，繼而全部蒼蠅都“嗡嗡”地飛過來圍著這堆糞。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我是認識XXX才住得進來……他們說話的樣子有點無奈，更多的是炫耀！史洋跟利好保持沉默。利好站在窗邊，突然想起什么，神秘地說：“哥，你看。”然后用力地推窗，推開一個拳頭那么寬。史洋會意地笑笑說：“我早就知道啦。”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史洋來C醫(yī)院快兩個星期了。現在每天上午打點滴，下午放療。慶幸的是，史洋除了第一次放療感覺不適應，接下來都沒有出現別的不良情況。史洋想出院了，因為治療這個病主要手段是放療，很多病人都只是在看門診，做放療，必要時才打點滴。但住在醫(yī)院里，占著床位，每天再沒事醫(yī)生也要開兩瓶藥水，讓你花個二三百塊。當初要求住院是因為還正處在極度惶恐中，又不知開始放療會出現什么情況。但現在情況基本穩(wěn)定，沒必要每天花那么多錢，也花不起。

王醫(yī)生進來查房了，史洋連忙放下報紙，等待著。輪到他，王醫(yī)生問：“史洋，今天感覺怎樣？有沒哪里不舒服？”史洋：“沒有，一切良好。”停了一下，又說：“王醫(yī)生，我感覺身體沒什么不舒服，想征求你的意見，能不能出院？”說完，期待地看著王醫(yī)生。王醫(yī)生想了一下，說：“也可以，這兩天我安排你出院，以后每個星期查一次白細胞。放療照常，要是身體出現不適，得馬上就醫(yī)。”史洋：“謝謝！謝謝！”

王醫(yī)生走后，5號床的劉伯問史洋：“你現在出院，以后住哪，是不是有親戚在這里？”史洋：“我沒有親戚在這，出去租房住，我沒有社保，在這里住花的錢太多了。承擔不起。”劉伯：“那不是很麻煩嗎？又沒有點滴打。”史洋：“不麻煩的，每天照常回來做放療。治療我這個病主要靠放療，打點滴只不過是補充一些營養(yǎng)。必要的時候可以在門診打。”

房子是李小東幫忙找的，他說之前介紹過幾個病人去那里住，都說不錯。房子是公寓式，里面什么東西都有，只需帶幾件衣服就可以住了。不過，想自己做飯吃的話，得帶爐具。路程遠了一點，走路到醫(yī)院要45分鐘。李小東問嫌不嫌遠？利好說，不遠，差不多了，每天來回一個半鐘，就當散步。史洋也同意，于是就定下了。其實這樣的距離正合利好心意，每天一個半鐘的路程，可以逼著史洋散步。因為史洋宅慣了，要他專門出來鍛煉，是天大的難事，而這45分鐘的路程他不得不走。醫(yī)生說生命在于運動，治療期間也要經常鍛煉，才能增強體質，提高治療效果。

出院時，王醫(yī)生一次過開了六次查白細胞的單，一個星期查一次。還交代每次都要拿查白細胞的結果給她看。因為白細胞一旦低于標準，就得衡量能否繼續(xù)放療。收拾好東西，跟病友說了“88”，兩人便提著行李下樓。李小東在醫(yī)院門口等著。

在公路旁等的士時，史洋明顯感到干燥，落在地上的葉子已枯萎，用腳一踩就碎。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到了深秋初冬時候。街上有女孩穿著時尚的靴子，給這蕭條的季節(jié)添上一絲亮麗！

這是一棟六層高的民宅，在城中村的村口，接近公路，交通便利。房東把它改成旅館，這里有很多一就是一兩個月的客人。李小東帶他們上房間，兩鋪床，一個衛(wèi)生間，一臺電視，一臺飲水機。簡單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