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該死的鬼子,順路干掉他們,多少是解了些氣,不過這只能算是小兒科,遠不能使大家的心情好起來,去往國際安全區的路上大家依舊小心謹慎,避開主干道,康二寶依舊選擇穿小街、走小巷,這樣也好,小巷子里若再碰上小鬼子,機會恰當的話,那也正好順手再干它一票。
還別說,真就出現了這樣的機會,小巷子遠端迎面走來幾個日本兵,走近一些,數一下,有四個日本兵,這個好,武思京示意大家不用躲避,這個決定更好,可算是隨了大家的心愿,唯一覺得不大方便的就是缺少錢博士在場,不然兩句日語說出來,魚兒就乖乖咬鉤了,現在也就只能伺機而動了。
與迎面而來的小鬼子漸趨接近,武思京忽然勾住康二寶的脖子,身體隨之歪歪倒倒晃悠起來,路還是要走的,康二寶立刻明白了,這是要表演一出醉酒的戲,只是可惜啊,摟著自己脖子的不是什么“貴妃”,而是個壯實的“霸王”,也不計較這些了,只要能干掉眼前的小鬼子,別說霸王了,就是一只豬摟著自己,他康二寶也是十二萬分的樂意。
走在前面的武思京和康二寶的表演立刻給以大家啟發,配合這樣的一出戲,那沒有一點難度,片刻間眾人便都露出了醉態,歪歪倒倒地就與日本兵打上了招呼,武思京不忘他那得意的日語,老遠就沖日本兵含混地喊著:“請多關照!”
禮多人不怪吧,再或是醉酒人的胡言亂語,四個日本兵見武思京這樣的招呼倒也不覺得奇怪,不過他們似乎并沒有搭理武思京一行人的意思,也對,和一群“醉鬼”有什么好多啰嗦的,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四個日本兵反倒是給武思京一行人閃開了道。
問題是武思京他們不僅是要走自己的路,他們連所謂的橋也要占住,也就是說,你四個日本兵算是解脫了,今天你們走的是不歸路,倒霉蛋!準備下地獄了吧。
日本兵哪里知道武思京他們的想法,兩伙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武思京他們便動了手,動作上倒也齊整,都是猛地從背后用強有力的胳膊勾住鬼子的脖子,等鬼子明白中招了,這時再想喊也都喊不出一聲來,剩下的也就是蹬蹬腿了事。
七個人呢,對付四個沒有任何防備的小鬼子,怎么著也都顯得富余,這就拿下了,悄無聲息,干凈利落,順帶的事,也就不需要什么講究了,更不需要附加其它什么形式,四具尸體就撂在路邊,眾人拍拍手,像是抖落灰塵一樣,武思京挺滿意,這就帶著眾人便要離去。
老土匪想想總覺得有些不妥,他終還是多了句嘴,“小鬼子怕是要報復的,可能老百姓明兒早上要遭災嘍。”
想想也是,事情既然做了,最好別留什么尾巴,老土匪用一種說不出的怪眼神看著武思京,武思京被看得心里有些發毛,他嘟囔了一句,“媽媽的,還要給幾個死貨擦屁股!”
于小飛跟著說:“甭管壞人也多壞,死了嘛,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康二寶最不滿意這樣的話,他罵道:“尊重你老爺個球,你,啊,你說說你,你一個小偷,還滿嘴的仁義道德……”
這樣的爭執斗嘴,最是多余,再鬧下去,怕是康二寶的大嗓門就快憋不住了,武思京果斷地打斷了這無味的吵鬧,“行了,別廢話了,看看怎么個弄法?”
是啊!這是正事,尸體如何處理呢,康二寶四下張望,不遠處有一破損嚴重的房子,殘破不堪的外觀,能夠想見其在戰火中見證的暴劣獸行。好,也算是給這間老屋一個交待。
眾人將四具尸體運至殘破的老屋內,扒去尸體上的日軍軍裝,差也差不多了,眾人又合力將殘破的山墻推dao,也算是對死者的一種尊重,四具尸體便就回歸到黑暗之中,打完收工,這便塌實了。
事情干的漂亮,人便顯得精神,不算短的夜路,走起來倒像是消遣,沒怎么覺著,眼前便看見了鐵絲網,這就是國際安全區,還是之前康二寶越過數次的那道設有鐵絲網的矮墻,翻越這等障礙,就連老土匪那也是身手敏捷,這麻利的動作,可就刺激了崔大胖子,世間萬物都是這樣,所謂有所長、有所短,膀大腰圓的崔大胖子在某些方面是占盡了便宜,而現在他爬越矮墻上的鐵絲網,那動作真夠笨拙的,丟臉歸丟臉,動作再不好看,他崔大胖子也還是依靠自己獨立完成了這次翻越。
胡二四下張望,說道:“啊,這就是國際安全區!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嘛。”
“要不把小鬼子他媽的一起干跑,這南京城就沒一個地方太平。”康二寶憤憤地說。
“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的,走路。”武思京催促康二寶繼續帶路。
找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武思京招呼大家換裝,國際安全區內這身“狗[皮”的確很不合時宜,崔大胖子解下背在身后的大包袱,大家的便裝都在里面,眾人各自取自己的衣服,穿好以后,再將日軍軍裝放入包袱內。
這個包袱還有用嗎?再帶在身上怕是會惹麻煩,這些日軍軍裝到此為止吧,也算是完成了它的特有價值,它也該去死了,武思京四處找了些石塊一同放入包袱內,找了一條小河,便將這些累贅拋入水中,看著它漸漸沉入河底,還別說,心里挺痛快的。
穿回自己的衣服,這看起來才像是真正的一個人,大家也都覺得自在了許多,尤其崔大胖子,他那壯碩的身體因此而得到了解放,頭一件事就是活動活動他的筋骨,那骨節處還發出“咯咯”的聲響,崔大胖子感嘆道:“哎呀,真他娘的舒服。”
據康二寶估計,也就算是中央大學的校園內易于藏人,這是市區內為數不多的鬧中取靜之所,也方便與柳護士取得聯系。
康二寶領路,不多一會兒便到了中央大學,雖都是中國人,又已是夜半,不方便打攪別人。在校園內尋到一處高大的假山石,山石上有個讀書亭,夜風卷著涼氣,不宜此處睡覺,假山石下有個山洞,馬馬虎虎,將就一夜,沒有問題。
回味著這一路上,干凈利落搞了兩票,這樣再去睡覺,心里也就好過了很多,就寢條件自然就不值得一提了,四仰八叉的躺著也好,還是坐靠著山洞巖壁也好,這一覺睡得塌實,當然輪流值班的好習慣自然是不會丟的。
天亮了,驅走了黑暗,假山洞內的男人們倒也安逸,強光進不來,也成全了他們能夠多睡一會兒,正好輪到武思京值班,他伸著懶腰鉆出假山洞,瞇縫著的眼睛似乎被東方的曙光所牽引。
唉,天亮了!此時武思京才得以看清眼前的校園一景,登上假山石,站在高處的武思京不禁感嘆,昔日寧靜的校園,如今再也沒有了讀書聲,唯一稍感寬慰的是這里還能給難民提供一棲身之所。
武思京回到假山洞內,睡的正香的康二寶被叫醒了,沒辦法,也只得再辛苦他走一趟,康二寶還沒脾氣,因為這個事情也只有他一個人能去辦,那就辦吧,像是為了尋個心理平衡,康二寶打著哈欠,自言自語道:“唉,老子混成一個跑腿的了……媽的!”
康二寶是在發牢騷嗎?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叫他去跑腿,這早是在計劃中的,康二寶也早就預想,所以他被叫醒后要罵一句,絕不是要罵人,而是他計劃中的“鋪路”。
發了牢騷之后,康二寶便向武思京伸手,武思京不明白康二寶的意思,還不懂嗎!康二寶用手指又做了一個點錢的動作,這下武思京明白了。
“要多少?”武思京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取出一沓錢來。
康二寶偷偷瞅了武思京的表情,之后便專注于武思京手里的那沓鈔票,他嬉皮笑臉地做手勢,試探著說道:“八十!”
“八十?”顯然這個數目武思京不大滿意,他接著問道:“你要錢干什么?”
康二寶沒做回答,他立刻做妥協,手形改變成伸出五個手指,“那,那五十,就五十。”
相處這么久,武思京還頭一回看到康二寶這么的服軟,所以現在倒是勾起了他的興趣,武思京問道:“不是,多少不是問題,你告訴我,你要錢去做什么?你告訴我,我就給你。”
感覺康二寶挺為難的,他依舊沒有回答,手形又變了,二個手指,“二十,二十!”這時康二寶的語氣似又回歸到他的些許蠻橫。
武思京知道康二寶就快惱了,他也就不再多問,也許他康二寶也會有什么隱私?就按康二寶的意思,武思京給了他二十塊。
康二寶似乎有鑒定鈔票的需求,他不滿意到手的這兩張鈔票,他說:“換兩張,給我換兩張新的。”
“還不一樣用嘛!”武思京不明白康二寶到底在想什么。
兩張很新的鈔票到了手,那就沒二話了,該去執行任務了。先還別忙,康二寶跑到不遠處的小湖邊,他用湖水仔細地擦洗著臉和手,還利用手指當作梳子扒拉著頭發,就是胡子長出來了,這沒辦法弄干凈,看著湖面倒影的自己,康二寶搖搖頭,看似有些無奈。
臉面問題,算是收拾好了,康二寶便去了柳護士暫住的學生宿舍,這回不用高聲叫喊了,想到這里,康二寶不由得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這下像是提醒了他,喉嚨還有點火燒火燎的呢。
直接上二樓,康二寶站在柳護士所住房間的門口,他清了清嗓子,又一次扒拉了自己的頭發,這才輕輕敲響了房門。
真還不錯,柳如欣在家,讓進屋后,康二寶先跟兩個小男孩打招呼,還逗著小家伙玩,之后便從口袋里掏出那兩張很新的鈔票,康二寶說:“給,一人一張,自己買糖吃。”
這下康二寶心里可算是平衡了,可兩個孩子瞪著大眼睛并沒有伸手的意思,一旁倒水的柳如欣轉過臉來,兩個孩子立刻投來征詢的目光,柳如欣端給康二寶一杯水,這下康二寶就尷尬了,手里的鈔票還沒送出去呢,柳如欣說:“這是干什么啊,怎么還弄這個?”
康二寶看著孩子說:“我做叔叔的,就是一個意思,主要是現在不方便,不然我就買點糖果什么的……”
“行了,我知道了,別弄這個了。”柳如欣的話很硬,他打斷了康二寶。
這下康二寶更下不來臺了,他漲紅了臉,頓了一下說:“我多問一句,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這句話算是噎住了柳如欣,“不是,你想到哪去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給我個面子。”康二寶說。
孩子還是不大理解這鈔票的來意,柳如欣默許而尷尬地笑,康二寶的這個小小心愿便得到了滿足。
這事辦完,康二寶便切入正題,他請柳如欣幫忙,留意錢博士是否去醫院,如果錢博士來,就叫他去中央大學的湖邊小亭子里等待。
這個等待的地點是武思京設計的,他們在假山洞留了一個隱蔽的視角,正好可以觀察到湖邊小亭,因為有小竹林掩護,湖邊小亭則很難注意到假山石下的山洞。
必要的信息透露給了柳如欣,事情便算談妥了,康二寶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也到了柳如欣的上班時間,康二寶說是要順路辦點事,這便送柳如欣一程,這一送就一直送到了醫院,臨走時,康二寶還問了柳如欣何時下班,也算正常,是為了計算錢博士的信息。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給出一點時間,等待。
武思京、康二寶等人給出的時間,錢博士一點也沒有糟蹋,他無時不刻想著如何擺脫日本人的邀請,但毫無疑問,日本人并不是請客送禮,他錢博士沒有拒絕的機會與能力,當然這并不意味著只能去做漢奸這一條路,只要他錢博士不想做漢奸,他就一定不會是漢奸,錢博士自信他的智商,“開玩笑,生死攸關、民族存亡!正氣凜然,這回要是成了,這個技術含量可以示人了。”
錢博士當然考慮過,此刻他最怕做兩種人,一不要做漢奸,二不要做烈士,至少目前狀況下不要做烈士,基于這兩點考慮,錢博士只有一種做法,那就是想辦法周旋。
被請去憲兵隊,當晚錢博士的確是拿出了些姿態來,這不,錢博士已經成為“*****”的擁護者,并且還表示與山本隊長成為朋友,與昔日同窗中村正樹,那就更不用說了。
夜間,作為久別重逢的同窗,自然是不會冷落這位曾拖他下水的中村正樹,雖然心思不在敘舊之上,但分寸不能亂,錢博士知道,起碼看上去自己要做一個簡單的人,那就閑聊天唄。
錢博士躺在床上問:“唉,我看中國人都管你們日本兵叫太君,這個太君是什么意思啊?我在日本怎么沒聽說過這個詞匯啊!”
中村正樹說:“哈哈,你不是說你的日語詞匯量不比日本人差嗎,怎么樣,也有你不知道的呀!”
“我是說過的,我是說詞匯總量,但不代表我什么詞都會,是吧。”錢博士反駁道。
中村正樹說:“是,是,是,你日語好,我還正想問你呢,這個太君,我也沒聽說過有什么出處,我還以為是你們中國的詞匯呢。”
錢博士立刻想到楊家將里的佘太君,當然和這里所謂的“太君”沒一點聯系,現在錢博士方才明白,原來這個“太君”一詞的出處不在日本,那就基本可以確定這個詞根本就沒什么出處了,想來也就是從侵華行徑中開始的,那好,把你小日本趕回老家去,這個“太君”一詞便就會消亡,錢博士骨子里就討厭這個詞,就沖這一點,錢博士當晚就沒有睡好,他想了一夜。
和預想的差不多,第二天早晨起來好吃好喝之后,就去辦理了當漢奸的相關手續,這一關跑是跑不掉的,想也想好了,對此錢博士還是能夠接受的,他也有所慶幸,這里好在是南京,而不是他的家鄉——上海,否則這臉可就丟大了。
錢博士在上海的名聲本就不好,當個騙子就是干了不要臉的事,若是當著家鄉父老的面,再頂個漢奸的帽子,那真就不光是自己不要臉了,祖宗十八代怕也是捎帶進去了。
錢博士沒有選擇的可能,按山本光一的意志,錢博士進入了角色,憲兵隊翻譯官的證件當即就發到了錢博士的手里,山本是個職業軍人,習慣于所謂的雷厲風行,錢博士的“狗漢奸”工作隨即展開,不容錢博士表達任何意見,山本便率憲兵隊上街巡邏,錢博士只得跟著。
錢博士心里很是著急,一時半刻想要脫身是不大可能了,他很是擔心,一是擔心李方的病情,二是擔心自己再不與武思京取得聯系,怕是真被武思京他們誤解。此刻的錢博士深深體會到了一個人的名節是多么的重要!無奈,情況不允許,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錢博士也就指著這句話在當著“漢奸”。
巡邏的途中,錢博士盡量縮在隊伍之中,好在他也穿上一身新發的日本軍裝,這樣的情況下,錢博士才稍感安心,南京的老百姓是認不出他的漢奸角色。
“這日本兵可真是喪良心啊!”錢博士心中罵道,他親眼目睹自己所在隊伍的暴行。
在一個街角,憲兵隊發現了一個行動不便的男子,很快追趕上,接下來的搜查似乎是例行的,中國男子的小腿處發現了疑似槍傷,錢博士以為憲兵隊長山本光一會去盤問一番,他還以為自己就要暴露“漢奸”的身份,可事實上錢博士的翻譯工作并沒有開始,因為山本光一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質問,而是直接掏出手槍,沒有半點猶豫就槍殺了這個男子。
聽到這樣的槍響,錢博士當時就傻了,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下意識地雙手抱頭,山本光一回頭望見錢博士便哈哈大笑,他安慰錢博士說:“別害怕,你是大日本皇軍的朋友,”又指著被槍殺的中國男子,說道:“他們是大日本皇軍的敵人。”
錢博士咽了口吐沫,強作鎮定,他望著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的中國男子,說道:“他只不過是個老百姓!”
山本輕蔑的一笑,他搖著頭說:“不,這個你不懂,他有槍傷,他是個支那士兵。”
“士兵?”錢博士憤憤地問道。
山本說:“支那士兵很狡猾,也最沒有骨氣,他們戰敗了,不老老實實地當俘虜,而是脫去軍裝,穿上老百姓的衣裳,這樣的人統統該死!”
面對這樣的強盜邏輯,錢博士再不想說話了,還能說些什么呢!錢博士的“漢奸”工作還在繼續,一整天,錢博士都感覺渾渾噩噩的,脫身的愿望便愈加強烈。
一天總算是熬了下來,錢博士計劃晚飯后提出請假的要求,理由已經編好,可以說是去跟朋友打個招呼,并且因為晚上有他的日本同窗中村正樹在場,相信可以過關,可錢博士萬萬沒有想到,一天的噩夢并沒有隨太陽西落而結束。
錢博士怎么說也是個中國人,盡管他表示出忠心于日本,但那只是嘴上說說,山本光一自然不會那么輕信,經過這一天的觀察,錢博士的表現山本光一看不出什么大問題,只覺得錢博士是個膽小怕事的人,這一點倒讓山本光一比較滿意,他喜歡用這樣的人,他認為這樣的人是做不了什么大事的,做“狗”倒是正合適,對于這樣的人,檢驗他的“良心”也就算不上是什么難事了。
吃了晚飯,錢博士剛提出請假的事,就被山本一口回絕了,說是還有一些重要的戰俘需要審訊,山本光一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態度堅決,作為翻譯官,錢博士自感無力抗拒。
想象中的人間地獄——審訊室,錢博士并沒有見到,山本光一帶著幾個士兵和錢博士立在憲兵隊大院里,錢博士不敢多問,不多一會兒,幾個日本士兵押來了五名有傷在身的中國人,看那模樣,并不像山本所說的戰俘。
五名中國人站成一排,山本光一開始發問,他說道:“大日本皇軍是人道的,只要你們誠實,說出自己的身份,說出自己的部隊番號,大日本皇軍就可以寬恕你們。”
山本說完,示意錢博士翻譯,這回武思京是要暴露“漢奸”本色了,也沒辦法,他照山本的原意翻譯,末了,他還懇切地加了一句,“我看你們都是老百姓吧,你們就好好說清楚,一定要說清楚。”
誰知道五個中國人竟沒有一個回話的,如此下去,意味著什么,錢博士自然能夠想見到,他有些著急,大聲叫道:“你們倒是說話呀!”
依舊沒有人回答。
山本輕蔑地哼了一聲,之后慢慢走到五名中國人的身前,他從左邊走到右邊,再從右邊走到左邊,仔細打量著五個中國人,他停下腳步,猛地將一人從隊列中拽了出來,山本沖著這個人喊道:“你給我說,如果不誠實,就殺頭!”
錢博士立刻做出翻譯,他盼望著這個中國人能夠化險為夷,但自己卻無法提供任何的幫助,那中國人依舊不回答,死人堆里爬出來人,再也不可能相信日本兵的所謂人道,反正都是死,能做的就是拿出該有的骨氣來。
山本突然抽出軍刀架在這個中國人的脖子上,他狂吼著,而這個中國人沒什么反應,就是死死瞪著山本光一,這種眼神錢博士沒有感受過,也許山本也不敢正視這樣的目光,他的軍刀便高高舉起、重重落下,錢博士親眼目睹自己的同胞瞬間身首異處,一股鮮血隨之噴涌而出。
山本光一擦拭著噴在臉上的鮮血,同時又大聲問道:“怎么樣,這就是對抗大日本皇軍的下場,你們是不是都想這樣?”
錢博士戰戰兢兢地翻譯,可是剩余的四個中國人依舊沒有回答與屈服。這就是中國人的氣節,你還能怎樣?稍等片刻,山本連聲叫好,他又拽出一個中國人。
錢博士不忍再看,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山本光一會將日本軍刀交到自己的手里,此時錢博士的腦袋瞬間就像要炸開了一樣,他拒絕接受那把血跡未干的軍刀,可是山本扳開了他的手,強行將軍刀塞到了錢博士的手里,然后又牢牢將他的手握緊。
錢博士握著軍刀,哆哆嗦嗦說道:“這個…不行,不行,真的,我只是個學醫的醫生,我不是軍人呀,我不能殺人!”
山本一臉的怪笑,他說道:“軍刀,手術刀,不都是刀嘛,你就當是替這些人治治病。”
“不行,我不行!”錢博士說。
“去,殺了他,你去殺了他!殺!殺!聽到沒有!”山本的吼叫令錢博士驚恐不已,他的雙手一下便不聽使喚,軍刀墜落在地上。
錢博士近乎哀求道:“不行,我真的不行。”
山本不依不饒,上前就給了錢博士一個大嘴巴,吼道:“混蛋!撿起來,把軍刀撿起來,去,去殺了他,你聽到沒有!”
山本的一記耳光扇得錢博士腦子里嗡嗡作響,他一個踉蹌,差點就被扇倒,望著山本兇神惡煞的樣子,錢博士哆哆嗦嗦地撿起了軍刀,他向中國男子緩緩走去,錢博士的目光與那個中國男子的目光相對,錢博士看到的是一種堅定的眼神,這大概就是視死如歸吧,看到這樣的目光,錢博士的腦子里更是一片混沌,他終還是扔掉了手中的軍刀,他反過來對山本吼道:“醫生,你知道嗎,我就是一個醫生,我不是軍人,我不殺人,你還是殺了我吧。”
山本笑了,笑得一臉的陰森,“好,很好,我相信你是個好醫生,不過你也要讓我相信你是效忠日本天皇的。”山本說著,撿起被錢博士扔在地上的軍刀,接著將一支手槍塞到了錢博士的手里,他說道:“用這個,就不那么困難了吧?”
錢博士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拼命地搖頭。
“好吧,我來幫幫你。”山本說著,雙手握住錢博士的手和手里的那支手槍,“來,慢慢的,瞄準,對,對,就這樣,瞄準敵人的頭顱,然后射擊。”
隨著山本的話,舉槍、瞄準,射擊,整套動作在山本的幫助下一一完成,隨著一聲槍響,錢博士面前的中國男子轟然倒地。
“來,接著來,再來下一個。”山本繼續幫助錢博士將手槍對準下一個中國男子,槍聲再次響起,此是錢博士已經完全喪失了意識,直至第五個中國男子倒在血泊中。
山本收起手槍,很是滿足地拍拍錢博士的肩膀,“沒關系的,慢慢就會習慣的,你要知道,他們是你的敵人,你不去殺死他們,他們就會尋找機會來殺死你,你想要活著,就必須學會消滅你的敵人,你明白嗎?”
“明白!”錢博士在一片混沌中回答道。
明白,太明白了,此時,錢博士方才有所感悟,難怪康二寶殺日本兵的時候是那么的亢奮,這就是你死我活!面對這樣的敵人,沒有第二種選擇。
錢博士只覺得頭重腳輕,他暈暈乎乎地回到了中村正樹的宿舍里,中村正樹是個軍醫,此前一幕他并不在場,看著失魂落魄的錢博士,中村正樹細心詢問,錢博士一一述說,他憤憤說道:“你知道嗎!那些人不過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就是這樣的呀,我也和你們一樣了,成為濫殺無辜的劊子手。”
面對同窗的質問,中村正樹自感無力辯解,他只說道:“戰爭,這就是戰爭,難免的。”
既成事實,于此理論,實無意義,錢博士不做聲了,倒在床上便把腦袋蒙在被子里,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必須離開這里。
鼓樓醫院里的柳護士一直留意著,但錢博士并沒有在醫院里出現,一直到下班。
中央大學校園里的假山石上,武思京他們也一直在等待,湖邊小亭,包括小亭周邊,始終沒有出現過錢博士的身影。
望著西去的落日,康二寶對武思京說:“要不然,還是我去醫院一趟。”
中央大學距鼓樓醫院很近,想想也是,沒什么事,去問問柳護士也好,武思京囑咐道:“快去快回。”
武思京還順帶交給康二寶一個任務,就是要他回來的時候買些干糧回來,對于這一任務,康二寶心底里是不大樂意的,因為這會在來去的時間上有所約束,但是有些話是不好說出口的,康二寶也就一口答應下來,這就去了鼓樓醫院。
時間上,康二寶還是有把握的,在柳護士下班之前,康二寶趕到了鼓樓醫院,問了柳護士,當然是沒有錢博士的消息,到了下班時間,康二寶便很自然地送柳護士回中央大學的暫住處,一路上晚風徐徐,康二寶終于問起孩子他爸爸的消息。
傷心事!
巨大災難面前,人總顯得格外堅強,柳護士說:“死了。”
康二寶聽得心底里隱隱發漲,渾身的骨頭也跟著發漲,康二寶恨恨說道:“血債血償,不然我就不是男人!”
柳護士的丈夫是個警察,南京淪陷的當天,他和另外幾個警察混在守軍之中進行著巷戰,后中彈,被幾個警察及時送到了鼓樓醫院,不久就不治而亡,柳護士說:“不錯了,死之前,還能見上一面。”
柳護士也問到康二寶家里的情況,康二寶無奈地搖頭,他自己也是一無所知。
經過一夜的心理調整,錢博士算是緩過勁來,他現在就是一門心思要擺脫“魔窟”,錢博士請中村正樹幫忙請假,理由呢,有兩點,一是身體上受了點驚嚇,需要些休息;二是要去跟朋友打個招呼。
中村正樹問,什么朋友。
錢博士說:“就是前天晚上跟我在一起的那個朋友。”
錢博士的理由倒還可以,他說的是朋友,也是獄友,指的就是康二寶,要他幫忙去轉告在老家的父母。人倫常情,中村正樹便不好推辭,于是他去跟山本解釋、請假,這個假便準了。
錢博士終于看到了希望,他換了一身便裝,但懷里不忘揣上他的翻譯漢奸證,也對,權當是護身符,這倒合情合理,糊弄鬼的嘛。
錢博士長出一口氣,面臨的問題錢博士早就想好了,來時的花樓,錢博士現在是沒法找尋到了,他知道鼓樓醫院,雖然路徑不大記得,但問下路人便可解決問題。
錢博士當然記得康二寶的同學柳護士,還有那個劉醫生,他心想只要找到柳護士,就有可能找到康二寶,當然也不排除有不好的結果,錢博士也有打算,真要是尋不到武思京他們,他想好了,決定就此離開南京,想辦法再回到重慶,那里是大后方,哪怕是再回到監獄里。
錢博士找到了鼓樓醫院,急診大樓里錢博士一直在等待,終于等到了上二班的柳護士,柳護士將他拉到了一旁,悄聲告訴他去中央大學的湖邊小亭。
中央大學校園內,正是于小飛當值,在假山石上他終于發現了湖邊小亭里冒出了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沒錯,于小飛看的很仔細,那個人影就是錢博士,他沒做漢奸,錢博士歸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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