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解藥
- 峨眉
- 于鐵成·又見青山
- 2815字
- 2011-04-11 10:47:01
唐九何等精明沉穩之人,見狀也不由得大吃一驚,眼前這人在峨眉派的總堂之中不走正門,卻從后墻上翻出,實在大有蹊蹺,若說是峨眉弟子,行事斷不該如此荒唐;若是外人,眼下江湖中人又有幾人敢到峨眉派總堂來肇事?除非是強敵,強得可怕的敵人!
唐九略一尋思,人家通天大師不顧自損功力為自己小妹療毒,這與峨眉派有關的事既然發生在眼前,那就不能夠袖手旁觀了。唐九也是藝高人膽大,倉促之下也顧不得再細想,便一步躍起,嗖地一聲就躍到了后墻之上,凝神一看,那怪人卻并未走遠,便急忙躍下,飛快地追趕了過去。
那怪人卻似乎仍在楞神,也未發覺唐九,只顧呆呆地向前走著。唐九靠得近處,這才看清,這人不是別個,竟是通天大師的門下弟子歐陽岷江!
“歐陽兄,你要去哪里?”唐九在背后喚道,誰知歐陽岷江卻陰沉著臉猛地回過頭來,抬手便是一拳擊來,力道很是驚人。
唐九這等高手,全身似乎都有機關消息,又是提防在先,更是絕無什么破綻給人偷襲的,向后急退一步,便將拳鋒避過。那歐陽岷江卻狀如瘋虎一般連續揮拳打來,竟也無招無式,就像那市井之徒斗毆時一般只顧猛沖猛打。
唐九能夠執掌天下聞名的四川唐門,武功之高自不必說,那肥大的身子卻也極其靈巧,閃轉騰挪輕松自若。其實以唐九的武功,擊敗歐陽岷江并不太難,何況此時歐陽岷江就像一個完全不會武功之人,唐九只需二十招之內就可將其打倒。然而此時通天大師義救唐琳兒,可以說峨眉派對唐門恩德極大,這歐陽岷江又是通天大師的親傳弟子,這時還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自然不可傷他。唐九心有顧慮,既不好用暗器,更不好用毒,還不能用厲害的武功傷了對方,只好憑著自己拳腳上的功夫,像手持大鐵錘去敲開一個小雞蛋一般斗了半晌,才賣了個破綻,趁歐陽岷江撲得太急收不住腳,這才將他制住。
唐九用小擒拿手將歐陽岷江制住之后,見他還在不停地掙扎,只得出手將他上半身的穴道統統封住,再去看看剛才打斗了半天,有沒有傷到此人。唐九湊近細瞧,口中不禁“咦”了一聲。他是用毒用暗器的大行家,對人身上的異樣之處尤其敏感。旁人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也許什么都發現不了,但在唐九眼中,越是細小的東西越是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在那歐陽岷江的頭部百會,神谷和后背靈臺三個穴道之上,竟然各插著一枚洗如牛毛的銅針!
唐九心中驚異不已,但也無暇多想,只將歐陽岷江攙扶著,向來處而去。
此刻,已是黃昏時分,峨眉山的景色從清新奇麗進入到了悠遠綿長。沈沈暮靄之中,遠處的鐘聲愈發清揚。這峨眉山的鐘聲也是天下之奇,有來自白水寺,有來自永延寺,最令人向往的,自然是那圣積寺的晚鐘。原來,那銅鐘高達丈余,鐘口闊達八尺,重二萬五千斤,乃是已故峨眉山臨濟宗一代高僧大德別傳大師于嘉靖年間鑄造。
相傳當年別傳大師鑄好銅鐘之后,便親自帶領弟子將其懸掛于圣積寺的鐘樓上,他囑附弟子們說:“老衲要去外地云游,三日之后,爾等始可敲鐘,切記,切記!”
不料大師剛剛離寺不久,一個小沙彌急切想聆聽那鐘聲,竟忘記了大師的叮囑,掄起鐘錘便敲,“鐺”的一聲,亮徹天際的鐘聲在峨眉山的空中與四野回響,山谷齊鳴,越傳越遠,一直傳到了別傳大師的耳朵里。
此時,大師剛剛走出三十里,他聽到鐘聲,神色大變,苦笑道:“唉,可惜可惜,若要等三日之后再敲鐘,那鐘聲將會隨老衲傳到走了三日路程的地方啊!”從此以后,圣積寺的晚鐘敲響,便會聲傳方圓三十里。
在悠揚的鐘聲里,小魚突然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帳篷穹頂之上系著的一簇鮮艷如火的野花。野花無芳,身畔有香,如蘭如麝。小魚的眼睛盯著那簇野花,倏然出手,一把擒住了身旁那人的手腕!
入手的一段皓腕十分柔滑,卻無人驚叫。
小魚轉過臉來,卻見被他擒住的沈月奴正目不轉睛地瞪著自己。
見小魚轉過臉來,原本神色古怪的沈月奴面色一凜,冷冷地開口道:“原來你不是呆瓜,而是一個登徒子!”
小魚坐了起來,手中緊扣住沈月奴的右手脈門,笑道:“呵呵,登徒子?姑娘好手段,竟在酒中下毒……迷藥……”
沈月奴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神卻是冷冰冰地微怒道:“峨眉弟子就是如此恩將仇報,不知好歹的么?”
小魚一楞,反問道:“姑娘將在下迷倒,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毒藥蒙汗藥,這倒成了恩德?”
沈月奴似乎已經氣急,不怒反笑道:“司徒少俠,你中了厲鬼陰風的內力暗擊,若非本姑娘以家傳的解藥相救,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得很久么?”
“厲鬼陰風……”小魚何等聰明之人,立時便想到自己與諸葛白在趕車進峨眉時遇到的那群東廠太監和錦衣衛,那陰人用內功試探自己時,自己不敢運功相抗,果然是著了道,事后雖然運功調息,暫無大礙,但小腹時時總有一股隱隱的陰冷,這沈月奴恐怕并非虛言……
想到這里,他趕忙放開沈月奴的手腕,抱歉地道:“在下魯莽了,還請沈姑娘海涵……不過姑娘那解藥喝下去便立時人事不省,也難怪在下誤解啊……對了,姑娘怎知在下中了陰毒,你可知道那個人究竟是誰么?”
沈月奴伸出左手,輕輕地將右邊袖口拉下來一些,用手掌揉著手腕,氣尚未消地哼道:“睡上幾個時辰便能解去了厲鬼陰毒,你這呆瓜還要抱怨——哼,也幸好那人只是用內功暗中進襲,若是被那厲鬼陰風掌打中要害,我這解藥也無法解救了,”她看了看小魚,突然撲哧一笑,又道,“諸葛先生當時不是和你在一起么,那人在外面用陰功試探于你,諸葛先生在車中便已發覺,至于那人的來臨,卻一時也看不出來。呵呵,你是不是還讓諸葛先生假扮了你的爹爹?”
小魚面上一紅,心道,這諸葛白實在可惡,當時事急從權,自己靈機一動才假冒鄉下父子,以免和那些沖突起來,誰知這個小老頭竟到處去宣揚自己喊過他一聲“俺爹”,等到有機會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家伙。他一邊想著,一邊暗運內力在體內游走了一番,發現胸腹之間那股隱隱的陰冷果然已經不見,小腹之中又溫暖如常了,看來這解藥竟是十分靈驗。
小魚剛才抓住沈月奴的手腕時,心中有氣,因此也不覺得有什么不便,此時已知她并非下毒或下迷藥算計自己,而是有心相救,不禁心中歉然,再見到沈月奴正在揉著的一段潔白如玉的皓腕,想想自己適才手中抓著的細膩,臉色頓時紅了起來。他從小到大不是在山中與僧人生活,便是在軍中與戰士同住,雖然師門中也有女人,但卻也只是如家人一般,哪里未知曉男女之情,此情此景,心中已經害羞得無以言說,眼睛也不敢再看沈月奴,口中期期艾艾地道:“多,多謝沈姑娘相救,在下這就告辭了……”說罷再也顧不上那許多,起身便奔出帳篷去了。
來到帳篷之外,被山風一吹,小魚發燙的臉龐這才冷了下來,他搖了搖頭,往西極天慢慢地走去。這位沈姑娘藏在面紗之下的臉龐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小魚不知道,只記住了那如蘭如麝的香味,只記住了那段潔白細膩的皓腕。
他自嘲地笑笑,走進西極天的庭院,突然感到肚中一陣雷鳴。
小魚從早上起來便沒有吃些什么東西,后來雖然與師兄弟們大喝了一場,灌在肚子里的卻全是些酒水,就連雪魔芋也沒能吃上幾筷子,誰知道后面會發生這么多事。
現在已是日薄西山,再過上一會兒天也就要全黑了,他摸著肚子輕輕嘆了口氣,自嘲地道:“肚兄啊肚兄,你且莫叫,待在下四處打探一番,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