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請許我塵埃落定
- 藤瓜
- 4414字
- 2008-03-19 19:22:00
舒宜也仿佛才反應(yīng)過來,她叫了一句:“上午十點簽約!”
正在這時,小譚的目光忽然被書桌上一份文件吸引過去,她好奇的走過去,大開才發(fā)現(xiàn)昨天送過去給那個公司的合約早已經(jīng)簽字蓋章擺在那兒,她心里一陣疑惑,忽然想起趙承瑾臨走時候的那句:“我去跟他們公司說一下。”她不禁在心里暗嘆道,果然是牛人,這個公司和他們是老客戶了向來是刁鉆聞名,所以每次續(xù)約都讓人精力交瘁這次才派了舒宜來的,沒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恭恭敬敬的擺好在這兒。
舒宜也已經(jīng)起來,她也看見了小譚手里的合約,她輕輕一笑說:“小譚,原來你早已經(jīng)把合約簽好了!”
“我……我,我……”小譚不知道說什么好,訥訥的杵在那兒。
舒宜不好意思,又是夸贊的說了一聲:“真是辛苦你了。”
這下小譚更加不知道該不該把趙經(jīng)理的事說出來,按照道理來說舒宜姐非常介意人家打探她的私生活,要是讓她知道昨天晚上她醉成那樣子還讓趙經(jīng)理抱回來,恐怕會懊惱得不知道該怎么辦好吧。小譚想著想著,干脆不說了,反正這些事她也不明白,舒宜姐又忌諱人家對她的私生活過分關(guān)注,那就當(dāng)作她不知道好了,等她自己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
于是,小譚沒有否認(rèn)。
舒宜摸了摸頭,還是覺得沉重,她在浴室里自嘲的笑,嘩啦的水聲中傳來她的聲音:“小譚,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我說了什么?”
“啊,你什么都沒說,你喝醉了就睡覺!”小譚在外面心虛的說,她想要是告訴舒宜姐她昨天喝醉了,膩在趙經(jīng)理懷里,眼淚鼻涕流了人家一身還死死的抓住人家說:“舒宜的人生沒有希望……”舒宜姐現(xiàn)在可以去自殺了。
她什么都沒說,接下來她也盡量避免談及昨天晚上。
睡了一天,早餐和中餐都沒吃,舒宜洗完澡就下樓去吃飯,小譚在她身后走得特別慢,腳步踢踢踏踏的。舒宜好奇的轉(zhuǎn)過身問:“小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小譚支支吾吾了半晌還是說不出話來。
舒宜笑說:“你是不是在BJ還有事要辦,這樣吧你先去辦事,我自己去吃飯,你辦完事直接到機(jī)場去找我,只要不要誤了晚上八點半的飛機(jī)就可以了。”
“不是我,我沒事要辦,只是舒宜姐我們真的今天晚上就回N市么?”
“我們合約都簽了不回去,還有什么問題嗎?”舒宜回頭來問,其實來之前包括舒宜都沒有想到這個續(xù)約能這么快拿到,這個公司向來是要磨拉巴嘰個好幾天的。
“沒……沒什么事了……我們?nèi)コ燥埌桑灭I!”小譚心虛的轉(zhuǎn)移話題。趙經(jīng)理到底什么時候來啊,小譚這個謊一撒,現(xiàn)在都覺得自己找不到邊了,只好在心里祈盼著趙承瑾快點來。
可是一直到飯吃完,趙承瑾連個影子都沒有,反而是舒宜姐昨天晚上抱著人家趙承瑾哭得那么傷心,現(xiàn)在醒來了像沒事兒人一樣,居然連昨天晚上的重要人物都給忘記了,小譚還在拖延,她說:“舒宜姐,你昨天喝醉了,你還記不記得你見過什么人?”
舒宜臉上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她顯然是什么都忘了,但是她是敏感的,她挑挑眉毛:“怎么,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見過誰?”
“啊……沒……沒沒誰!”小譚一迭聲的推道。心里在喊,趙承瑾啊趙承瑾你快來吧,我又不知道你和舒宜姐是什么關(guān)系,你還不來讓我怎么跟舒宜姐說啊。
再磨磨蹭蹭也不得不結(jié)賬了,舒宜說:“小譚,你的東西快點收拾,我們八點半的飛機(jī),BJ堵車起碼得提前兩個小時走,現(xiàn)在沒多少時間了,要不要我來幫你收拾?”
“啊,不用了。”雖然這么說著,可小譚明顯的還是一臉的心不在焉。
舒宜干脆走過來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東西幫她收拾起來,直到下了計程車到了機(jī)場,小譚提著行李支支吾吾的問:“舒宜姐我們真的就走了嗎?”
舒宜沒好氣的看她一眼說:“你今天到底怎么了,BJ有什么地方把你的魂勾走了嗎?”小譚根本不明白,現(xiàn)在對舒宜來說,BJ城或許她以后一輩子都不會再來了,她要趕著回N市,她要趕著離開這里,這一刻沒有什么比她離開BJ更重要,所以小譚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一個人受了傷害,她覺得疼,她覺得難過的時候她該怎么做好呢?
人在痛的時候,在受傷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家,想到媽媽,可是舒宜沒有家,也沒有媽媽.
小王子說:你知道……當(dāng)你感覺到悲傷的時候,就會喜歡看落日。
可是舒宜看著漫天的星星還是覺得疼,痛不可抑,痛不可消撤,可是為什么呢?
靜云說:“看,流星雨!”
舒宜略略抬起頭,是的,今天晚上的流星雨,在這個漁村晴朗的夜空看得清清楚楚,那么小王子現(xiàn)在還在沙漠里嗎,他是否也在仰望,小王子其實真的不應(yīng)該離開他的星球的,他那么擔(dān)心他的花。
小王子說,如果我知道一朵花——人世間唯一的一朵花,只長在我的星球上,別的地方都不存在,有一天早晨,被一只小羊糊里糊涂的毀掉了,難道這樣的事不重要嗎?
可是他當(dāng)初為什么不知道那朵花的重要性呢,為什么要離開呢,他雖然把活火山打掃得干干凈凈,他雖然拔掉了最后一棵猴面包樹,但是他早該料到火山在他走后還會爆發(fā)的,而他不在的時候就沒有人會來管猴面包樹,也沒有人給花兒澆水,那花兒會怎樣呢?雖然她說如果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他為什么沒有看出來,她那個時候甚至要哭出來了呢?
忽然她感到身上一陣溫暖,舒宜回過頭來,原來是靜云,她拿了一件衣裳給她披上說:“舒宜,夜里天涼,當(dāng)心感冒!”
舒宜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緊緊的抱住靜云,她把頭埋在她的懷里,肆無忌憚的哭起來,淚水浸濕了靜云的衣襟,靜云聽著她苦苦壓抑的哭聲,她終于也流下淚來,她說:“舒宜,舒宜,要哭就大聲哭出來,想哭就大聲哭出來。”
然而舒宜還是小聲的啜泣著,她不敢,她生怕自己真的大聲之后會收不住,那個人已經(jīng)走了,那個人要結(jié)婚了,和一個長得跟她那么像的女孩子。
小王子說:真正重要的東西是肉眼無法看見的。
其實有時候,真正傷心了,是不敢大聲的,像舒宜,躲在靜云的懷里,悄悄的哭,靜靜的哭。
但靜云卻開始大聲哭起來,她想起那個晚上,舒宜從BJ回來的那個晚上她們也是這樣抱頭痛苦;她想起那個下午,她被陸鎮(zhèn)的媽媽羞辱匆匆逃出來,也是這樣抱著舒宜痛哭;她想起那天早上,她和舒宜兩個被承瑾救出來……她想起太多太多,很多時候她們都是這樣相擁著一起哭,哭命運(yùn)的不公,哭自己的委屈。大多時候她們都分不清到底是為自己哭還是為對方哭。
就這樣靜靜的哭了一會,靜云忽然說:“舒宜,你也結(jié)婚吧。”
舒宜心里一涼,沒有說話。
靜云結(jié)婚,她到請假到靜云家里喝喜酒,快一個星期了。
靜云家住在一個靠海的小漁村,他們結(jié)婚特地回了老家的漁村,這里大多數(shù)農(nóng)民都是靠打漁為生,依山傍海的,很漂亮幽靜的一個村子。
四月份已經(jīng)是山花盛開的時候,白天的空閑時間靜云常帶著舒宜在幽靜的山林里穿梭,映山紅在山腰紅艷艷的開著,一摘一大把。靜云說她們小的時候還經(jīng)常吃這種花,有時候運(yùn)氣好的話她們還能看見兔子。雨過的午后,山坡的松樹腳經(jīng)常會有一窩一窩的蘑菇,只要扒開那些枯葉很容易看見,靜云就快快樂樂的跑過去采。她告訴舒宜,哪種蘑菇是能吃的,哪種是有毒的,一般說來顏色越艷麗這種蘑菇的毒性越強(qiáng),所以人不能太貪心,說到這里靜云又黯然了一下。舒宜忙轉(zhuǎn)過話題去,就這樣認(rèn)識了松樹傘,牛肝菌,雞腿菇……
靜云說她很小的時候就經(jīng)常來這里。舒宜和靜云就這樣一邊游玩,一邊慢慢的走遠(yuǎn),但是舒宜發(fā)現(xiàn)不管她走多遠(yuǎn),回頭總能看見有個人站在山坡上,腳邊是一個用來裝蘑菇的竹籃。
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見那個身影,她的心里會猛地一跳,其實這個男人一直都沒變,舒宜在高中的時候曾經(jīng)見過他,沉默的眉眼,沉默的臉龐,靜云拽拽她的手說:“不用管他,我們采我們的,他不會走開的。”
舒宜抬起頭想說話,卻又忍住了。
靜云卻仿佛料想到她心里的話,她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腳邊的草說:“他就是這樣。很小的時候不管我在山里怎么亂跑,他總是會在那兒等我,有一次我被蛇咬了,我爸帶著全村的人都沒找到我,最后還是他把我救回去了,那年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我欠了他很多,原以為一輩子都還不清了,誰知道我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還是回到他身邊來了,也不知道我們到底是誰欠誰的?”
最后那句“也不知道是誰欠誰的……”聽得舒宜心里又是猛地一跳,但是她飛快的把頭低了下去。
晚上靜云的媽媽將她們采回來的野生菌燉湯喝,異常的鮮嫩可口。
有時候靜云也帶她到海邊去,小漁村的海灘還沒被開發(fā),淺灘上的沙子踩上去軟綿無比,有時候走著走著靜云一把拉住她說:“等一下!”
她看見靜云正盯著海灘邊上的一個東西,定睛一看,那是一塊黑黑的光滑的石頭一樣的東西,靜云讓舒宜去把那個東西抓出來,舒宜狐疑的去抓,卻料不到那塊石頭是軟的,她心里一驚看著靜云笑吟吟的臉?biāo)判牡淖テ鹉且话衍浘d綿的物事,居然是一只八爪魚。
舒宜后來發(fā)現(xiàn)海灘上很多這樣的八爪魚,黑黑的像一塊石頭埋在沙子里,其實一把抓去是軟的,那就是一只又一只的八爪魚,她覺得驚奇,舒宜開心的大笑。
每當(dāng)這個時候,舒宜回頭望的時候都會發(fā)現(xiàn)那個沉默的男人站在一定距離的地方注視著靜云,舒宜看見他那樣的目光,心里不禁一沉,有時候靜云也會發(fā)現(xiàn),但她也只是笑而不語。
舒宜發(fā)現(xiàn),靜云回到漁村,臉色更紅潤了,笑聲也更多了,其實仔細(xì)想一想,離開陸鎮(zhèn),這也沒什么不好。
舒宜還看到了靜云提到的小孩子,如果不是這樣她真的想不出,原來現(xiàn)在的孩子是這么可愛,靜云說得沒錯,每個小孩子都是一個天使。有時候她也會看到八九歲的孩子,看著她們玩耍嬉鬧的時候,她心里總是禁不住一顫,像是有什么尖利的東西刺了她的心一下,然后等到麻木消失,疼痛蘇醒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原來那個時候她也就這么一點大,或許還要更瘦小更蒼白一些。想到這里,她的心頭上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心上被刺過的地方漸漸涌起一陣酸楚,熱烘烘的由下而上,眼眶也熱熱的,原來……原來自己當(dāng)年真的只有這么一點大。
但從實際情況說來,這一個星期卻是舒宜生活得最幸福的時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幸福。
靜云的媽媽是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長期的勞作使她身體過早的老化,同樣年齡的城市婦女進(jìn)出美容院的時候她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因此靜云媽媽年紀(jì)不大卻已經(jīng)是一頭的白發(fā),可是這卻毫不妨礙靜云膩歪在媽媽懷里撒嬌,有時候看得舒宜都會不好意思,但那個婦女的眼神是那么真摯。靜云的媽媽老喜歡拉著她的手,挨著她坐下,然后說乖孩子,乖孩子,仿佛不管她有多大,她此刻永遠(yuǎn)都是面前這位慈祥老婦女的乖孩子。其實乖孩子是每個小孩子都會聽到的稱呼,可這在舒宜卻是前所未有,她從小跟著母親生活窘迫,漂泊,遭人白眼,被父親領(lǐng)回去后又遭受了那么多的屈辱,現(xiàn)在她的手被老人家握在手心里,她說不清楚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只是她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