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淑秀在兒子的新家里拼命打掃衛生，角落里都不允許有一點點灰塵。每天的飯菜變著花樣，雖然她的花樣并不繁多。買菜的地方本來很近，殷淑秀說那里的小菜比較貴，特地走一個小時的路去很遠的一個集市，用背包把菜背回來。

凌燕有些擔憂，私下里對樊正說：“你媽媽這樣，萬一累壞了……”

她盡量抽時間陪婆婆。晚飯后，凌燕去散步，邀殷淑秀一起去，起初殷淑秀不愿意。凌燕知道她的顧慮——她就是怕遇上以前那些老朋友，所以買菜散步都繞著走。凌燕找了另外一條道路，是那些人很少光顧的地方，她和殷淑秀慢慢走著去，一路上看看周圍的東西。凌燕又講單位上的趣聞，以前聽來的所有故事，還有網上的新聞，撿著有趣好笑的講，殷淑秀聽得津津有味，時間也就打發了。

晚上回去，凌燕不再去電腦前，陪著殷淑秀看電視。先是《闖關東》，后來《走西口》，樊正打趣笑：“你們倆還真能干，一會兒闖關東，一會兒走西口，下一步打算去美國了吧？”

周末的時候，凌燕出去逛商場給寶寶買東西，特地去叫殷淑秀：“奶奶，給你孫子買東西去，你是經驗豐富的大師，你要占主導地位哦！”

殷淑秀自信滿滿，“當然了，我養了三個孩子，孩子該穿什么用什么我記得最牢！”

逛商場的時候，凌燕主要參考她的意見，說買多大就買多大，說買幾件就買幾件。本來還擔心以殷淑秀一向節儉的消費觀點，會覺得很多東西太貴。令人意外的是殷淑秀在孫子問題上十分開明：“現在的獨生子女，大家都只有一個，不給他最好的給誰呢？”

凌燕笑她，“在媽的世界里，只要是你的兒子孫子，都是該享受的，就是對自己節約，花一點錢都舍不得！”她們才經過中年人服裝區，殷淑秀瞧上了一件衣服，一看標價五百多，死活拉著凌燕走。

“我這人就這樣，孩子身上，花再多錢都舍得。阿正他們小時候，我們家經濟不好，那時候我差不多都沒買過新衣服，一件棉衣穿了十年。可是我家三個孩子，出門都穿得簇新，穿的吃的都比周圍的孩子好！”殷淑秀頗有些自豪。

“所以嘛，現在你兒子能掙錢了，他也應該好好孝順你啊！”凌燕轉了一個圈，轉回剛才的地方，“營業員，幫我把那件衣服包上，就是剛才我媽試的那件，對，大號。你別拿錯了……”

“不要，我都說了不要了！”殷淑秀攔著營業員，“這件衣服我不喜歡，上身效果不好……”

營業員笑了，“哎呀我說阿姨啊，你瞧你女兒多孝順，拉著買衣服給你，你還不樂意？兒女們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再推辭了！”

“這是我媳婦呢！”殷淑秀美滋滋說。

“媳婦就更難得了！多孝順的媳婦啊，還搶著給你買衣服。不怕說實話，我在這個柜臺上了兩年班，到我們這里的主要還是女兒給媽買衣服呢，就沒見過兒媳婦給婆婆買。嘖嘖，阿姨真有福氣哦！”營業員嘴巴像抹了蜜，嘴里說著手里也不停，麻利地把衣服裝好，單也開好了。

“燕子，我真的不要……”殷淑秀還在凌燕后面追著說。

樊正來接她們，驚訝于她們的大堆戰利品，“這么多！寶寶的東西都買齊了吧？”

“買齊了，都是媽媽指導的！”凌燕笑：“還是媽媽能干，和營業員磨了很久，那營業員送了我們不少贈品！”

殷淑秀就有些得意地笑：“別的不敢說，討價還價我還是可以的！”

“那當然了，媽媽掌管我們家經濟大權以后，我們家不但吃好，而且還花錢少了呢！”凌燕笑。搬過來以后，家里的經濟大權就歸了殷淑秀。說是經濟大權，確切說是采購，油鹽醬醋水電氣，多繁瑣的事，可是殷淑秀卻很滿意。——這就是她在家里的地位的體現。

“對了，媽，這幾天買這么多東西，開銷這么大，錢還有沒有？”凌燕問，“沒有了我們就在前面的取款機去取一點。”

“還有呢，上一次還剩五百，你們又拿了兩千，今天花了一千二……”殷淑秀開始算賬。

“媽，算賬干什么，錢要用完的時候記著告訴我們就行了！”凌燕從來不問她的賬目，轉頭問樊正：“對了，你說今晚誰請客？你的中學同學還是大學同學？”

殷淑秀回頭來，已經恢復常態，“你們去吧，我坐公交車回去就行了！”

“媽，你和我們一起去！”凌燕笑。

“不行不行，你們年輕人聚會，我一個老太太去干嘛？”殷淑秀連連擺手。

“有什么不行，不就吃頓飯嗎！”凌燕笑，挽住她的手道：“媽，你不知道他的那些同學，我一個也不熟悉，去了也不好玩，不如我們一起去，還可以聊天……”

“真的嗎？”殷淑秀半信半疑。

“真的！”

殷淑秀帶著忐忑的心情去參加兒子同學的宴席。雖然覺得不合適，但是一個人回家后的孤單更讓人難受。一個人在空曠的家里，冷冷清清，聆聽周圍別人家傳來歡聲笑語，那種感覺實在凄涼。

樊正的同學帶來了老婆孩子，那孩子一歲多，還不會走路，依依呀呀拉著媽媽的手要到處逛。殷淑秀閑著無聊，拿了盤里的雕花逗她，小家伙笑起來，一個勁往殷淑秀身邊湊。

“聽話，別調皮啊！”她媽媽在后面牽著衣服領子，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

“這樣牽著孩子的衣領不行的，當心勒著脖子！”殷淑秀說。

“家里有學步帶，忘了拿出來了。”孩子媽媽說，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么，這孩子都一歲半了，還不會單獨走路。唉，太累了！”

“學步帶也不夠好，寶寶勒得不舒服。還是大人辛苦點，用手牽著走，或者讓她自己試著走。孩子走得晚一點沒關系，其實早就會走了，只是膽子小。”殷淑秀張開手，往后退幾步，“小乖乖，到這里來，看，奶奶這里有好漂亮的花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