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以后再抱怨逛街累，我就讓你和你媽一起買菜……”跟在殷淑秀身后走了五六個攤位，終于買下了一把蔥后，凌燕發掘了一個可以威脅樊正的最好的辦法。果然樊正恐懼得投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殷淑秀正和小販唇槍舌劍，“你這西紅柿，營養不良，有小又黃……”

——原來西紅柿和人一樣，也有營養不良的？凌燕大開眼界。

“你這西紅柿不新鮮。”殷淑秀找出第二個缺點。

“大嬸，比對面那個的新鮮多了，我還比她賣得便宜點……”

“說假話不臉紅！有本事，這話你拿去那邊和她說……”殷淑秀不緊不慢。

——高明！看著噎得半死的小販，凌燕簡直要笑出聲來。

“媽，我來幫你選，要什么樣的才好？”忽然之間，她覺得瑣碎的家務原來也有許多樂趣，認真挑選著菜的婆婆也有了可愛的地方。

“這樣的，還有這樣的……”殷淑秀不厭其煩，認真教她。稱好付了錢，凌燕往樊正手里一遞，“拿去，該你提！”

“應該的應該的，燕子現在不方便！”換了平時，這樣的所作所為早換了一頓教育，今天殷淑秀笑開了花，“阿正，以后你們出門，東西一律由你負責！”

看來這個孫子真是個寶啊，凌燕終于體會到了舊社會里母憑子貴的感覺。

數日前酒樓的口角，似乎隨著小寶貝的到來煙消云散，殷淑秀和凌燕說說笑笑，一路往菜市場里面走，走著走著，凌燕忽然悄悄扯了扯樊正的袖子。前面不遠處，正在挑選西瓜的兩個人，不是樊秀和吳明銘又是誰？

“站住……”不等樊正反應過來，只聽得耳邊一聲大喊，殷淑秀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出去了。

西瓜攤前的情侶正在卿卿我我中，乍一聽得這聲大吼，樊秀扭頭看過來，頓時臉都白了，拉著吳明銘就跑。

“別跑，你這個癩蛤蟆……”殷淑秀窮追不舍。

樊秀和吳明銘在菜市場里左沖右突，繞圈子，殷淑秀鍥而不舍，也跟著后面繞圈子。到底菜市場這樣的場所是家庭主婦們的天地，殷淑秀終于把樊秀兩個堵在了一個角落里。

“阿，阿姨……”吳明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不連貫了，鼻子上的眼鏡一個勁往下掉，也不去扶，眼鏡上面是一雙驚恐的眼珠子，眼白多過眼球，怯怯轉動。——這樣的一個窩囊廢！殷淑秀的怒火更加熾烈了，兩眼噴火，走上前去的時候，順手撈起了旁邊肉攤上菜刀。

“媽，你干什么？”樊秀一聲大吼，把吳明銘藏在身后。

殷淑秀并不說話，走上前揮刀就撲，那吳明銘已經從樊秀身后一閃，堪堪跌在旁邊的攤位上，隨即爬起來，連撲帶跑就奔向前方。殷淑秀舉刀在后面狂追不舍，口里只是大喊：“癩蛤蟆，今天老娘一定要你知道厲害，看你還敢不敢勾引我的女兒……”

吳明銘驚惶萬狀，跌跌撞撞逃跑，累得只有喘氣的份，哪里還能說得出半句話來。

“媽……”樊正已經趕到，一把抱住殷淑秀。這時樊秀也追了上來，一把奪下菜刀，遠遠扔去旁邊的地上，那吳明銘見威脅解除，頓時全身無力，癱倒在旁邊。樊秀上去抱住吳明銘，嚎啕大哭。

“不要臉的癩蛤蟆，這是給你個教訓，看你還敢不敢勾引我女兒……不要臉的二手貨，也不照照鏡子，沒有鏡子，撒泡尿照照……”殷淑秀被樊正死死拉住，猶自在原地直跳，伸手戳指，“秀秀，你給我過來，你還護著他，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她舉刀追擊的時候，菜市場的人驚恐萬狀，紛紛四散而逃，見是一場鬧劇，而且是精彩的家務糾紛，又慢慢圍攏來，人越來越多，漸漸圍成一個小圈子。有人在竊竊私語，“是不般配。瞧那男的，又瘦又小，女的又高又壯……嘿嘿……”

“讓開讓開，”肉攤老板擠進來，“我的刀呢？天啊，大嬸啊，你要教訓女兒，回家教訓嘛……拿我的刀砍人，我那刀是砍豬頭的，不是砍人的，萬一砍出人命我不是跟著倒霉，也要負責任！”

有人指點了刀的位置，肉攤老板念念叨叨撿起來，上面碰了個缺口，想拿回來找殷淑秀負責，又擔心刀入人手，惹出更多亂子，終究還是自認倒霉，提著走了。

“阿正，”凌燕也趕到了，“是不是先回去……”樊正沖她使了個顏色，凌燕了然，走向樊秀，低聲勸，“秀秀，你看看周圍的環境，影響也不好……這樣，你先和我們回去，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再商量……”

“我媽這樣的鬧騰，我還有什么沒受影響的。”樊秀擦著眼淚，悲憤交加。

“回去吧，總不能一直呆在這里，萬一你媽再鬧……”凌燕提醒她。

樊秀不得不尷尬爬起來了，扯起瑟瑟發抖的吳明銘，“別怕，她要再追著殺你，我就先死給她看……”

“秀秀，你瘋了，那癩蛤蟆給你吃了什么迷魂藥……”殷淑秀還待撲過來，樊正苦苦哀求她，“媽，走吧！有什么我們回家再說好不好……”

“媽，秀秀這就跟我們回去，你和阿正先走吧！”凌燕也趕緊附和。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樊秀死死拉著吳明銘的手不肯放。凌燕轉而勸說吳明銘：“吳明銘，你也是個聰明人。今天這局面，繼續鬧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而且，”她加重了語氣，“我婆婆的脾氣你也見識了！好不容易把她勸好，萬一再激怒她，那后果……”

“我是真心愛秀秀的，我什么都不怕……”吳明銘抖索著，嚷出了這句大義凜然的話。話音剛落殷淑秀目光雷電般的橫掃過來，吳明銘頓時一個哆嗦，蒼白的臉變得雪白。

“好，你是勇士！那我叫阿正走了，隨便你們砍個天翻地覆吧！”凌燕故作扔下這句話，舉步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