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頭上忽然傳來驚天巨響。

接著便是尖利的叫罵聲，無數(shù)東西破碎的聲音，樊老太太笑道：“樓上又開戰(zhàn)了！”

樓上是一家子是農(nóng)村搬來的，兒子在外面做生意掙了錢，買一套大房子，把母親接來享福。誰知道老太太和兒媳婦不和，三天兩頭吵鬧，唯恐不痛快，很多時候索性敞開大門，扯開喉嚨互相揭短，鬧得一棟樓都不得安寧！

樊家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開去。樓上大吵大鬧，似乎在尋死覓活要跳樓，最終警察也來了，一片鬧嚷嚷……

樊老太太和殷淑秀擠在窗口聽八卦，樊老太太意味深長笑，“瞧瞧這家子……嘿嘿，現(xiàn)在我覺得你其實是個好婆婆……”

“媽……”殷淑秀打量她的臉色，拿不準老太太在在諷刺還是贊揚。

“其實你蠻關(guān)心燕子的，平時把她當閨女看待，還專門給她煲銀耳蓮子粥，樓上那老太太要是也這樣關(guān)心媳婦，不就沒有這些事？”樊老太太的居委會主任沒有白當，當年專門負責調(diào)解家務矛盾的好手，時隔多年撿起來，仍然技巧嫻熟。

“人家不領(lǐng)情，還和我頂嘴！”殷淑秀扭著頭看窗外。

“你媳婦也好還不錯……就說說你身上這條裙子，不就是燕子買的？你什么時候穿過這樣貴的裙子……有錢都舍不得。你再看看周圍的人，有幾個媳婦給婆婆買衣服？就算買，都只顧著孝順自己媽？燕子可不一樣，給她媽買一件，就有你一件……樓上那媳婦要是這樣孝順，婆婆還會挑她的刺？”

“我又不是嫌她不好，我就是說她老是動手動腳，我的兒子，憑什么白給她打？”老太太的話重重觸動了她，殷淑秀自知理虧，狡辯道。

的確，凌燕嫁到樊家，對她就像對親媽一樣。不但嘴巴甜，成天媽媽長媽媽短，進進出出都笑瞇瞇，比樊秀還親熱。還最喜歡給她買衣服。她以前老舍不得買好衣服，一柜子便宜貨，買了又不喜歡，東送人西送人。凌燕見了笑道：“媽，便宜貨反而浪費錢，不如買一件質(zhì)量好的多穿幾次，更劃算！”不僅是嘴里說，逛商場看到合適衣服就買回家，出差也給她買衣服，現(xiàn)在她的衣柜已經(jīng)煥然一新，以前的便宜衣服再也不想穿了，全送了鄉(xiāng)下的親戚。

老太太笑了，“我什么都沒說！我就說你們婆媳之間，都挺好的！不像樓上那家人，成天雞飛狗跳？”

殷淑秀的臉有些紅，回頭去收拾碗筷，若有所思。

“嗯，今天天氣不錯，你陪我走走！”老太太離開窗戶。

“我還要洗碗……”

老太太瞟了瞟樊德銀，“德銀洗碗吧！”

“媽？”樊德銀在沙發(fā)上看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來都是不沾廚房事物的人，借口是會打壞碗。

“萬一我打壞碗怎么辦？”

“打壞就算了，正好換新的！呸，你也好意思偷一輩子懶……”老太太難得批評兒子一次，“你也該學學做家務了，以后要做爺爺，什么都不會怎么行？”殷淑秀樂呵呵笑，“好啊好啊，就該讓他學學做家務了，賴了我一輩子！”

她幸災樂禍，也就忘了剛才的不愉快，高高興興扶著老太太出門去了。

樊正拿了鑰匙開門，凌燕正背對著門躺在床上看書，見他進來沒好氣道：“你媽不是叫你不理我，還進來干什么？”

“哪里的事，我媽讓我給你端這個來！”

轉(zhuǎn)過身來，樊正手里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粥，雪白晶瑩，上面還撒著幾粒鮮紅的枸杞。樊正笑瞇瞇，“快吃了吧，這是我媽特地給你熬的，今天下午她一個人在廚房里弄了很久呢！”

凌燕看看他手里，沒有接，也沒說話。樊正又笑：“我媽那個人呢就是那樣，刀子嘴豆腐心。說話不饒人，嘴里喳喳喳，什么都想要占個上風，其實心腸好，沒什么心眼，你說幾句好聽話就哄好了她，很好相處的！”

他舀了一勺喂到凌燕的嘴邊，“嘗嘗，味道怎么樣，不甜的話我去給你加糖！”

凌燕本來還撅著嘴，卻不自覺就張開，吞下一勺子銀耳粥，香甜細滑，可見的確熬了很久。

捫心而問，殷淑秀這個婆婆其實對她也不錯。

其實她回屋子里一個人呆了會兒就有些后悔了，剛才太沖動了。她不是在結(jié)婚前就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要和睦相處嗎？不是一直提醒自己要克制，要盡量避免和婆婆正面沖突嗎？為什么一時頭腦發(fā)熱，就不管不顧了呢？心里雖然后悔，在樊正面前還是要嘴硬，“刀子嘴豆腐心，可是那刀子嘴也太厲害了，一點小事就抓住不放……”

“你不也說了更經(jīng)典的？”樊正笑，“說真的，老婆，我媽再怎么潑辣，也沒聽過那些話，被你氣得一愣一愣的！”

她噗嗤笑了，“那是被逼的……”

“老婆，以后生氣的時候控制一下情緒。呃，畢竟那是我媽，你們吵起來，我在中間兩頭受氣，雙面膠的滋味不好受……”樊正見她笑了，抓住機會做工作。

“活該！”她笑罵，心里其實已經(jīng)接受了意見。

剛才回來，她想了很多，今天這次沖突，主要還是自己不夠謹慎。婆家并不是自己的小窩，當著婆婆的面和樊正親熱，在她看起來很正常——小夫妻親親熱熱。在殷淑秀眼里，就是可惡——一個才進門的女人，竟敢和自己爭奪兒子！

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兒子，居然和別的女人更親熱，婆婆們都有這樣的心理吧？

凌燕嘆了口氣。看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很重要，婆媳關(guān)系，不僅僅是拍點馬屁，買幾件新衣服就能搞好！更重要的是注意細節(jié)；當然，還要有足夠的忍耐力！

畢竟才和婆婆紅了臉，第二天早上，凌燕刻意躲開殷淑秀，免得見了彼此尷尬。先派遣樊正出去打探，樊正去溜達一圈，笑著回來，“我媽沒在客廳！”

“真的？”凌燕半信半疑。

“真的，不信自己出去看！”樊正拉她出去，凌燕提心吊膽跟在身后，隨時準備遇上殷淑秀。遇上了怎么辦呢？是板著臉，還是笑一笑？還是若無其事像往常一樣？還有，殷淑秀會不會給臉色看，萬一再發(fā)生爭吵？她其實是不想再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