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雨和趙安彤出了朝暉殿,回了淺心殿,東西也沒什么可收拾的,難得有這么一天極其清閑的日子,二人索性要了盤瓜子,泡了壺茶,找了個太陽好的地兒,支了兩張軟榻邊曬太陽邊聊天,培香進來給趙安彤添茶,正好淺雨喝完了一杯,順手遞給培香,讓她添滿,培香不情愿地接過杯子,倒滿茶水,遞給淺雨,看淺雨靠在軟榻上嗑著瓜子,心中的怨氣不由地沖上了頭頂,順勢假裝沒端好,把大半杯茶水潑到了淺雨身上。
淺雨連忙坐了起來,培香一邊暗笑,一邊假裝上前為淺雨擦拭,道:“哎呀,真是對不住淺雨,我不小心沒拿穩!”
“還好不燙,沒事沒事!”淺雨一邊擦,一邊道。
“快回去換件衣服吧,天冷,當心著涼!”趙安彤沒責怪培香,只是讓淺雨回去換衣服。
“那我回去換了衣服再來,順便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點心,少主妃你想吃什么?”
“看廚房有什么隨便給我拿點過來就行了。”
“行,那我先回去。”
培香看淺雨走了,原本那點兒竊喜因為淺雨根本沒在意,反而有點失落,自己真的連讓她跟自己爭執的資格都沒有嗎?
培香退到一邊站著,臉上寫滿了失望,一旁的趙安彤看似是在曬太陽,可培香的表情卻盡收眼底。
等到淺雨換好衣服端著一盤蕓豆酥重新回到寢殿的時候,發現房里多了一個人,正躺在她剛才躺的軟榻上,跟趙安彤嗑瓜子。
“郡主!好久沒看見你了!”
正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丁錦煙。
丁錦煙聽到淺雨的聲音,跳下軟榻和淺雨抱成一團。
在趙安彤被孫盈盈招呼去學做好兒媳的那段日子里,丁錦煙來找趙安彤沒找到,反倒看到了淺雨,二人聊了一會兒之后頓時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聊的甚是投機。后來丁錦煙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倒是很多天沒有見了。
看著三個人歡天喜地的樣子,一旁的培香心里,猶如雪上加了霜。
“郡主今天怎么來了?”
“哼!你還說!要不是我今天正好去我娘那里,我都不知道你們要去玩了,游山玩水不帶我,我是來問罪的!”
“你不在,煙兒已經問了半天罪了,快給煙兒吃塊蕓豆酥消消氣!”趙安彤對淺雨說道。
丁錦煙從軟榻上下來,坐在桌邊,拿起一塊蕓豆酥,邊吃邊說道:“這么好玩的事,你們竟然沒有一個想起我,枉我平時……平時……唉,算了,我平時也沒怎么對你們,反正不帶我去就是不行,我已經跟我娘說了,我也要去!我就在這等我哥回來,看他敢說不讓我去!”
終于,在丁錦煙威脅撒嬌耍賴的輪番轟炸下,丁蘇克和丁遠承都妥協了,前往商黎國的隊伍進一步龐大,丁錦煙歡天喜地的回去收拾東西了,順便也要跟師傅真姬武圣告個別,真姬武圣十分愿意丁錦煙出去見識見識,整天待在宮里,就算偶爾溜出去,也有一眾隨從悄悄跟著,丁錦煙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困難或危險,這在習武之人眼中,是致命的,所以聽說丁錦煙要隨丁遠承出門,而且是那么遠的商黎國,無論此行目的是什么,對丁錦煙都是有好處的,所以真姬武圣很高興的同意了。
其實這也是丁蘇克考慮的問題,既然丁錦煙不愿意過弱不禁風的郡主的日子,那就讓她更清楚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入夜,丁遠承來到寢殿,看趙安彤已經打點完畢,囑咐趙安彤早點休息,就打算去書房,卻被趙安彤喊住。
“少主,我有一事相問。”
“哦?什么事?”
“后園里的那個石像,是什么時候立的?”
“怎么突然關心起一個石像來。”丁遠承沒有直接回答,反倒笑了笑。
“只是好奇,為什么在天憬宮的后花園里,有一座石像,和淺雨那么像?”
“淺雨?”有那么一瞬間,丁遠承差點有些忍不住,想要告訴趙安彤,告訴全世界,當他在艾玉峰上發現這座石像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可理智回歸,丁遠承仍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道:“淺雨就算長的普通一點,也不能隨便就跟一座石像長的一樣了吧。彤兒你看那座石像看了多久了,怎么突然就覺得像淺雨了呢?”
趙安彤其實料到丁遠承這樣的答案,是啊,淺雨跟隨自己來到天憬宮,那座石像在后園里已經很多年,怎么可能是按照淺雨的樣子雕刻的呢?
自嘲的笑了笑,道:“以前沒怎么注意到,今天看到了突然覺得有點像。算了,我何必糾結一個石像,時候不早了,少主也早點休息吧!”
“別胡思亂想,早點睡,我走了。”
說完丁遠承轉身出去了。
趙安彤躺在床上,還是忍不住想起早上在后園看到淺雨轉身時的場景,真的是很像呀!
也許只是巧合?
好吧,就當它是巧合吧!
趙安彤也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丁遠承出了寢殿,走到書房門口,卻沒有推門進去,想了想,轉身往后園走去。
夜風有些肆虐,吹得花草更加凋零,那石像在風里巍然不動,回眸而望,眼波流轉,臉上似乎掛著幸福和滿足的微笑。
那段日子,是你最快樂的日子,我一直不知道,原來那樣就可以讓你快樂,我愚蠢的以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讓你得到想要的一切,卻直到失去你,才知道,你想要的,不過是想和我在一起。
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過你想要的日子,哪怕一生短暫,可我會好好珍惜,陪你看山看水,摘下雪桔釀出汁,給你做愛吃的點心,摘一朵你愛的依曇花,插在你的耳側,哪怕有一天,你已兩鬢斑白,那朵嬌艷的依曇花,還會一樣襯著你的笑臉,你還會像這樣回眸,望著我。
丁遠承想要走過去摸摸石像,卻終于還是沒有。
石像是冰冷的,你卻是那么溫暖。
相信我,我會努力,不論多久,我都愿意等,不論多難,我都愿意試。
藏書閣旁的小屋里。
淺雨小心的剪掉一片有些發黃的葉子,屋外雖然已經有些寒意習習,屋里卻還是暖意盎然,依曇花開的還很嬌艷,雖然不知道這盆花是誰放在窗臺上的,可淺雨卻越看越喜歡,而且總覺得有種眼熟的感覺,不知道從哪里見過這種花。
剪好了花,又去把古琴仔細收好,用細布仔細擦了擦,放回琴盒。明天就要遠行,大概要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下午的時候,已經拜托映雪照看依曇花,而且還囑咐她,如果天氣陰冷,要記得抽空把琴拿出來通風。正托著腮端詳著古琴,越看越喜歡,突然聽到有敲門聲。
淺雨起身去開門,竟是丁遠承。
“少主?”
“嗯……我去藏書閣,看你還沒睡,過來看看。”
“少主進屋說吧,外面涼。”
丁遠承進了屋,看到桌上放著古琴,坐在桌邊,伸手摸了摸那琴,道:“這么晚了還要練琴嗎?”
“不是,明天要走了,我把琴收好,放著外面要落灰的。”淺雨站在一邊說道。
“在遼城的時候,你見了你家少主,也是這樣拘謹的嗎?”
“啊?沒有。我……我只是覺得少主是主子,我……”
沒等淺雨繼續說,丁遠承打斷道:“要我說多少次,你才可以不以下人自居。”上次丁遠承說這句話,還是帶著些許的威嚴說的,可這次,卻是溫柔的,甚至有些沮喪的。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像對待你家少主那樣對我的,就像朋友一樣,可你為什么總是拒人千里,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嗎?”
“不不不!少主,少主人很好,待我……待我也很好,淺雨只是怕逾越禮制,冒犯了少主。”淺雨小心地說道。
“那我再真心的說一次,我不喜歡什么禮制,我希望你可以像對待朋友一樣對我,可以嗎?”
淺雨小聲的應了,丁遠承也沒再久留,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又轉身道:“這琴盒是為這琴特制而成的,只要把琴放入琴盒密封好,就不用經常拿出通風。”說完轉身離開。
丁遠承心中明白,想要淺雨輕松面對,并不是一朝一夕一句話就可以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