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淺雨看到侍女們退了出去,趙禎上前給趙安彤捶背,采萱和冰兒整理隨身物品,自己也終于能恢復正常了,這一路上端著這乖巧懂事的姿態,可真是要憋壞了。
看著面前滿桌的食物,肚子倒是十分應景的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淺雨給趙安彤拋去一個可憐巴巴的眼神,問道:“郡主大人,明天的少主妃大人,小人可否先替您嘗嘗菜?”
趙安彤正閉目養神地享受著捶背,眼都沒睜,道:“別跟在自己家里吃似的,吃得一片杯盤狼藉,讓外面的侍女們看笑話!”
淺雨嘆聲氣,道:“這以后連吃飯都要小心翼翼,早知道我就留在家里了,和少主每天對飲幾杯,那才叫人生??!”
“好辦啊,回頭讓我哥接你回去就行了?!?
“真的?!真的能讓少主接我回去?”
趙安彤睜開眼睛,伸手給淺雨額頭一記爆栗,道:“你就這么想回去?本郡主虧待你了不成?!”
淺雨吃痛,揉著額頭道:“隨便說說的?!比缓笥中÷曕止镜溃骸鞍?,這么兇,也不知道二少主他看上哪一點了?!?
“你說什么???!”
“沒沒,沒……沒什么,我是說,飯菜都要涼了,不如咱們先吃飯?!?
趙安彤握著拳頭沖著淺雨比劃了幾下,淺雨只假裝沒看見,低頭********的吃飯,一顆心早就飛回遼城,正跟趙安慕喝酒聊天呢。
吃過飯,趙安彤讓趙禎、采萱她們下去休息了,她和淺雨并肩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自從做了這個決定,趙安彤已經不太想看書了,臨行前收拾了幾本無關緊要的書帶著,也純粹是為了無聊打發時間,想來憬城的城主和城主妃也不太樂意看到自己家的少主妃整天捧著兵書史冊看吧,很容易被誤會為遼城派來的奸細。既然已經安心接受這種安排,不如就逍遙著墮落了吧,每天賞個花聽個曲,逛逛花園陪城主妃聊個天,這才是少主妃應該過的生活。
合著這么多年,泡在書房的那些青春歲月,都白過了。
二人正聊著,聽到外面傳來林芳翊的聲音:“少主妃,時候不早了,請少主妃移步前殿,由屬下為您詳述明日大典的一些注意事項。”
“知道了,我稍后就過去?!?
趙安彤坐起來,整了整衣服,準備出去,淺雨隨后跟著,也要出去。
“你跟著我干嗎?以為這是什么好差事嗎,必定是那些冗長無聊的禮節儀式,我都學了三個月了,煩都煩死了,你還是待這里吧,哪怕睡一會兒,也比去受那煎熬強??!”
淺雨無奈的又倒回了床上,想想看自己的人生前途,以后恐怕很長時間都要與床為伍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處處都要小心翼翼,郡主一定有事沒事讓我睡覺,以減少給她惹禍的幾率。
這怎么能睡得著?
然而,趙安彤還沒走到前殿,淺雨就已經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丁遠承回了天憬宮,先去拜見了丁蘇克和孫盈盈,匯報了迎親的細節。孫盈盈對于丁遠承迎娶趙安彤本來不是很同意,都是因為趙安彤從來都沒有被描繪成賢良淑德的好媳婦形象,孫盈盈自覺自己有丁遠承這樣優秀的兒子,定要找個國色天香溫柔賢惠知書達理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丁遠承。可沒想到丁遠承出使國君大婚歸來就跟丁蘇克提出想要向趙安彤提親。雖然孫盈盈也曾表示過反對,丁蘇克卻贊成的不得了。孫盈盈知道這多半是為了政治目的,也就不好再說什么。只想著等娶了趙安彤,免不了自己還要多費心調教調教。
拜見完父母,丁遠承回到了淺心殿,淺心殿比外面更要喜氣洋洋,各處都裝點著花球、絹絲,連一眾侍女侍衛也都換了新衣,遠遠都看到丁遠承回來了,都跑來跟少主道喜,丁遠承樂呵呵的給了每個人賞銀,整個淺心殿更加歡呼雀躍不能自已。
一路上車馬勞頓,丁遠承直接回到了寢殿,推門就看到放在案上的大紅喜袍。坐在桌邊,伸手輕輕撫摸著喜袍,上好的雪錦,如同冬天里的初雪,柔軟含蓄,輕若無物。丁遠承抬頭望向和靜閣的方向,眼睛里充滿了溫柔和寵溺,像要把那初雪融化成涓涓細流,載著滿滿的愛意鋪天蓋地的涌向心愛之人。
鶯鶯草長,翩翩花落,聲聲鳥啼。
一眼動心,千秋執手,萬載嬋娟。
最初愛上你的一念間,已墜入塵封的往事里,尋不到那眨眼間的怦然心動??赡堑肽?,卻悠長綿延,充滿在每一個瑣碎的生命細節中,過了很久很久,一如初見。
不論多久,我都愿意等,不論多難,我都愿意試。
……
第一次見到憬城的太陽,透過窗格暖暖的印在枕邊,一點也不像秋天的樣子,朦朦朧朧中,趙安彤覺得好像回到了出使歸來的那個暖暖的初夏,悠然的醒來,聽淺雨初學古琴,和趙安慕斗嘴嬉笑,看書看到忘了吃飯,陪爹商議政事,陪娘繡一塊錦帕,那是屬于郡主趙安彤的悠悠往事。
而伴隨著今早的太陽升起,即將拉開帷幕的,是屬于少主妃趙安彤的別樣未來。
鼓聲響起,林芳翊引著趙安彤,從和靜閣出發,一步一步走向正殿,腳邊細小的塵埃印成一個個看不清的腳印,然后被微風吹散在過往的時光里。
少主妃要親自走向正殿,意在警示嫁入深宮的女子,富貴榮華非一步之遙,即使做了萬人敬仰的少主妃,依舊要嚴于克己。
進了正宮的宮門,腳下的紅毯一直綿延到德祐殿前的祭臺邊,像一尺紅瀑,飛天而下。低沉的鼓聲和號聲越來越清晰,徐徐傳來,和著不緊不慢的腳步,莊嚴的讓人肅然起敬。
祭臺邊,朗朗身影束手而立,微笑地看著緩緩走來的佳人,眼睛里是睥睨天下的豪情,仿佛擁有了這一刻,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路再長,也比不過腳步,當趙安彤走到丁遠承面前,三聲禮炮應聲而響,直沖云霄。
儀制館的祭天監開始主持祭天儀式。
淺雨依稀記得上一次國君大婚時候觀禮,被祭天儀式搞的暈頭轉向,沒想到這么快就又來觀禮,又一次聽著上面那個老頭子啰啰嗦嗦說一大堆聽不懂的話,看來今年大吉,喜事接二連三,萬事風調雨順……
呃,自己好像操心的越來越多了,連郡主都嫁人了,這些憂國憂民的大事,還是留給別人操勞去吧,丁少主今天,還真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啊……
呃,千萬不能讓郡主知道我剛才的齷齪想法,不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純粹的欣賞一下……
呃……
淺雨神游到無邊無際的時候,祭天監讀完了祭天文,丁遠承和趙安彤行了祭天禮,在儀制館管事的帶領下,繞過祭臺,來到德祐殿前,丁蘇克和孫盈盈坐在殿前,受了丁遠承和趙安彤的跪拜大禮。
趙安彤的名號在場之人均有耳聞,此刻終于等到丁遠承要揭開喜帕的時候了,先前恭敬莊嚴的氣氛馬上急轉直下,進入爭先恐后摩拳擦掌一睹少主妃芳容的八卦階段。
喜帕飄搖,佳人初現。趙安彤眼眉低垂,方才喜帕之下一方小小的天地豁然開朗,濃濃的陽光包裹而至。
抬眼,對視。
四個多月前遙遙對望的那個人,今天就站在自己面前,那個搶了墜子揚長而去的他,那個貼心制作項鏈的他,那個沒有計較自己私闖宣義鎮的他,那個午后陽光里端著茶杯淺酌的他,就是眼前這個真實的他。從今以后,屬于自己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