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天涼山比之其他地方要涼快得多,淺雨和趙安彤坐在淺心殿后殿的天臺上,淺雨的琴藝越發的純熟了,一曲畢,趙安彤聽得有點醉。
“幸虧城主妃走的時候沒忍心把你帶走,不然我還哪有福氣聽到這么好聽的琴樂啊!”
“可惜姐姐你現在做了城主妃,越發的忙了,好幾次我來淺心殿,都見不到你的人影。”
“以前人人都說我精明能干,我也一直以為哪怕我坐到遼城城主的位置上,也是能夠勝任的。可如今把這偌大的后宮交給我,我才知道后宮不比前朝太平,管理這后宮,比前朝還要操心費力!”
“城主妃要是看到你把后宮管理的妥妥帖帖井井有條,肯定要感嘆幸虧生了這么有眼光的寶貝兒子!”淺雨掩嘴偷笑道。
趙安彤懶得理她的瘋話,搖著頭笑了笑,起身走到欄桿旁,望著巍峨的天涼山,道:“以前我一直想不通憬城的城主宮為什么要修建在山上,又難修,又難走。現在看來,八成是憬城最早的城主怕熱,才把這城主宮修在涼快的地方吧。”
“可不是么?這季節要是在東滄城,肯定要熱死了!”
聽淺雨說起東滄城,趙安彤想起昨日傳來的戰報,一個月的時間,東滄城已經打下了堇淵城五座城池,堇淵城全境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從東滄城的兵力看來,堇淵城自知就算拼上了全部家底,大概也不是東滄城的對手,只是奇怪為什么一向和自己差不多的東滄城,會突然實力大增,那新上任的城主,聽說以前是個不學無術的潑皮,怎地會有這樣雷霆萬鈞的手段?
奇怪歸奇怪,堇淵城上下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怕這樣下去,遲早是要把全部河山都拱手讓與東滄城的。
于是堇淵城想要議和,損失幾個城池,總好過亡國,待休養生息后,再做打算。
如果還有其他選擇,堇淵城也不會出此下策。
戰事剛剛開始的時候,堇淵城也想過聯合慈煬城。慈煬城南臨堇淵城,東接東滄城,堇淵城想要以唇亡齒寒之理勸說慈煬城一起抵抗東滄城,并許以重利,稱只要慈煬城同意討伐東滄城,待東滄城背腹受敵自顧不暇的時候,所有打下的東滄城的城池,全部送予慈煬城。
可慈煬城看到東滄城如此的雷霆之勢,原本心生的一絲貪念也偃旗息鼓,再加上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消息,說東滄城城主在南部集安鎮的時候,受過堇淵城的氣,所以才在當上城主之后向堇淵城報復,如此說來,慈煬城覺得自己真的是沒必要蹚這潭渾水,不然很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
于是慈煬城斷然拒絕了堇淵城的提議。
堇淵城當然也聽到了風聲,知道慈煬城為何拒絕,只是那東滄城城主曾經受過堇淵城的什么氣,卻是無人知曉。朝堂之上有人提議再去嘗試聯合北部的霊城,可眾人心中都有數,想必也和慈煬城的結果是一樣的。
君臣皆無良策,終于還是有人提出,不如還是求和,以保住基業,再謀發展。
可當城主盧禹然在宗廟里痛定思痛苦想痛哭了三天之后,好不容易決定向東滄城求和,卻被東滄城用炮火無情地拒絕了。
“姐姐?姐姐?在想什么,這么出神?”淺雨喊了好幾聲,趙安彤才回過神來。
“我想起了我們去東滄城的時候,再想想現在,那里正戰火紛飛呢!”
“真不知道為什么要打仗,勞民傷財的,現在這樣不好嗎?
“權力這東西,真的很奇怪,我有時候也在想,自古君王,無不想開疆擴土,認為那是至高無上的豐功偉績。可是即使得到了天下,那所謂的‘權力’又能如何膨脹呢?又能帶來多少滿足和幸福?”
“連姐姐你都琢磨不清楚,我就更看不懂了。我倒是覺得,當天下之主有什么好,普天之下的臣民都要你管著,操著心,就算有再多的權力,再多的榮華富貴,又哪里有時間和心情去享受啊!倒不如像我這樣,每天自由自在的,多好!”
淺雨原本一句玩笑話,卻讓趙安彤沉思起來。這個問題自己也曾無數次的想過,卻沒有一次想明白過。
有人對權力是狂熱的,因此可以為了爭權奪利拋頭顱灑熱血,可趙安彤明明對權力是淡泊的,卻不知道為什么一定要挖空心思去合那天下。
也不知怎么就從聽琴喝茶轉到了這么沉重的話題上,一時二人無話,一人喝著一杯茶,默默出神。
一只鳥停在枝頭,專心致志地梳理著羽毛,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了。
“城主妃,奉寧妃求見。”趙禎進來通報道。
因丁遠承繼位憬城城主,如無意外,下一任城主應是丁遠承的子嗣,所以,丁遠承同輩兄弟姐妹即無繼位可能,一般新城主繼位后,就會授“君”號于同輩兄弟姐妹,以與小輩少主郡主相區別。丁遠承授丁遠啟為“奉寧君”,自然秦華芝就改稱奉寧妃。
“她怎么又來了?最近往這里來的也太勤了點!”淺雨嘟著嘴說道。
自從丁遠承做了城主,丁遠啟和秦華芝倒是安分了許多,秦華芝不僅不再針鋒相對,反而沒事就來淺心殿找趙安彤閑聊,連淺雨都覺得煩了,趙安彤更是苦不堪言。
可人家都來了,總不能趕回去。
進去通報這么久了,還不見趙安彤讓自己進去,秦華芝在門外等的也不耐煩了,卻也沒辦法。丁蘇克病的突然,傳位更突然,絲毫沒有給丁遠啟緩沖的機會。既然丁遠承已經繼位城主,那一切都已成定局,秦華芝想到自己以前沒少跟趙安彤作對,雖然萬幸的是沒出什么大事,可終究還是怕趙安彤記恨,于是想方設法想要跟趙安彤交好,三天兩頭往淺心殿跑。
“來者總是客,我還得以禮相待不是?你從書房那邊的側門出去吧,省的你見了她又想斗嘴。”
淺雨老大不樂意,嘟囔著道:“這才說了一小會兒的話,就又得回去,這奉寧妃也真會挑時候,以前自恃高人一等,現在又沒有眼力勁,怪不得我不喜歡她!”說完抱起琴,氣鼓鼓地走了。
趙安彤苦笑,她自然也知道淺雨一個人無趣,被秦華芝攪了局,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得爭回這一場的高下來。
看淺雨走了,趙安彤讓趙禎把秦華芝帶到前廳,自己稍后就過去。
淺雨一路走一路生氣,旁邊映雪抱著琴,時不時跟著一起說兩句秦華芝的不是,給淺雨解解氣。
說著兩人就快到文馥殿了,冷不丁看到一個人從文馥殿出來。
“映雪,那人是誰啊?”
“怎么不太像咱們殿里的人呢?”
“肯定不是咱們殿里的人,穿著粗衣呢,像是雜役。”
“雜役?雜役怎么能隨便出入各殿呢,太不像話了!我去看看!”
說著映雪緊走幾步,想要追上去看個究竟,可映雪抱著琴,那人走得又快,馬上就消失不見了。
淺雨也跟上來,看那人已經走遠了,也沒在意,道:“說不定是下面的人偷懶,自己不來送洗凈的衣物和生活所需,打發雜役來的呢!算了,別看了,咱們回去吧!”
說完轉身進了文馥殿,映雪見狀,也跟了上來。
淺雨進了前廳,剛坐下來愁這一下午要做點什么,突然聽到去寢殿放琴的映雪呼天搶地的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淺雨手里擺弄著一縷頭發,漫不經心地說道:“怎么了大驚小怪的?”
映雪一字一頓地道:“寢殿進賊了!”
(明天開始恢復兩更,13點和20點,多謝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