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天憬宮掩映在撲朔迷離的燭火之中,磅礴又迷離。
天氣格外好,雖然已到了掌燈時分,卻還是清爽溫暖,春末夏初的時節,是一年當中最好的季節了。
今日收到戰報,休華國三城之戰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這種時候,戰爭已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任誰后退一步,別人都可能會緊追不舍,盡管三城都苦不堪言,可卻誰都不敢貿然退兵,生怕留給別人可乘之機。
尤其是易城,不僅南北皆有虎狼環伺,而且這場戰爭是由易城挑起,其陷入征戰最久,如今也最是疲累。當初正要與衡南城休戰,北邊的戰事卻突然爆發,由于重兵都被調往南部,易城被打得措手不及,待白胤橋調兵遣將趕往北部邊境時,北部重鎮淄化鎮已然淪陷,而為了牽制易城即將到來的兵力,佑禹城在奪取淄化鎮后并未南下,而是直接向西,直取鳳安鎮,這就使得易城軍隊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向西趕路,進一步貽誤了戰機,鳳安鎮也在不久之后落入佑禹城手中。
佑禹城一舉奪下兩鎮,寧相灃的勢頭漸強,朝堂之上擁戴他的人開始展露頭角,寧相灃坐鎮于鳳安鎮的鎮守府中,聽到這樣的消息,更加覺得此舉英明。
佑禹城原本與易城實力相當,寧相灃倚仗的是,易城久戰必疲,有衡南城的牽制,易城必然不能南北兼顧,所以自己不大舉南下,易城保守維持才是上策??砂棕窐騾s有自己的算盤,雖然易城兩頭備戰,可衡南城的實力本難以與自己抗衡,即便有人暗中相助,也必不是平白的幫助,衡南城為此付出的代價,也必定夠他承受的,所以白胤橋放手一搏,派了一支隊伍佯裝守衛鳳安鎮,卻調遣重兵前往淄化鎮,待鳳安鎮失守,寧相灃洋洋自得的時候,重兵夜襲了淄化鎮,索性淄化鎮位置極為重要,寧相灃在此亦留守了重兵,與易城大軍抗衡,雖艱難,卻終歸還是守住了。
衡南城眼見易城自顧不暇,自然也想趁機收復失地,雖然蘇步青向辛博轉達了那人的意思,無論衡南城想要多少武器,都可以得到滿足,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眼下國庫空虛,兵丁折損,如果想要趁此機會收復失地,那必定還要一筆巨額的開支,付了這筆錢,恐怕衡南城真的要傷筋動骨了。
衡南城莫央宮里眾口不一,主站主和都有道理,辛博右手抵著額頭,手肘撐在面前的桌案上,聽著下方眾大臣爭論不休,腦子里轟鳴作響,頭疼得厲害。
眾人看到辛博的模樣,知他心中煩悶,互相使個眼色,漸漸地,朝堂上沒了聲息。
耳邊終于清靜了,辛博放下手,睜開眼睛,道:“一個一個說來,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只見下方站出一人道:“城主,此番征戰,已經耗費了太多太多,眼下易城自顧不暇,想來要解決北部的征戰,必然還需要些時日,如果不趁此機會休養生息,萬一他日再戰,我們又拿什么來囤積糧草,征募兵丁,購買武器?”
話音剛落,旁邊一人就站出來道:“正是因為易城此刻自顧不暇,我們才更要傾全城之力給他迎頭痛擊,錯過這個天賜良機,被易城奪走的城池,我們還指望什么時候拿回來?”
接著眾人分為兩派,又爭論起來。
“啪!”辛博重重地一拍桌子,下方頓時安靜了下來。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可或戰或和,你們又都沒有十足的理由,如此爭論下去,又有什么意義?”
下方沒有人應和,的確,每個人說的話,都有一點道理,卻又都不能完全駁斥對方。
良久,為首一人站出來,辛博見他終于發話,帶著希冀的眼神望著他,道:“蘇將軍有何高見?”
此人正是蘇步青,曾為衡南城立下赫赫戰功,如今雖已年邁,卻仍然老當益壯,不怒自威,在莫央宮說話極有分量。
“城主可還記得我衡南城與那易城,是因何開戰?”
“我如何不記得,我那苦命的孩兒容若……”辛博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此戰既因大郡主而起,那是戰是和,就也要考慮大郡主?!?
“蘇將軍的意思是……”
“易城欺我太甚,我大郡主入易城為妾,已是百般忍讓,那白胤橋不善待也就罷了,竟然把大郡主……”說到此處,蘇步青也說不下去了,稍停一會兒,才繼續道:“我衡南城現在的確千瘡百孔,可傾我之力,與佑禹城南北夾擊,定能重創易城,如能趁機收復失地自然是好,即便不能,也要拖到易城精疲力竭,到那時易城亦百廢待興,我們與之也就不再有現在這樣的差距,我衡南城不也復興有望?如今主戰,不為其他,只為給大郡主討個公道!”
這一席話,的確說道辛博心坎上了,辛容若被處死,讓辛博痛恨白胤橋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而眾人聽了這席話,也都慷慨激昂,一城的大郡主被稀里糊涂地處死,的確是莫大的恥辱!
于是衡南城又向那神秘人買了一批武器,整合了軍隊,先是驅逐了在上鄔鎮的易城殘兵,而后繼續北上,在易城沒有有效支援并且糧草匱乏的情況下,又奪回了一鎮。
捷報傳來,莫央宮一片歡騰,辛博老淚縱橫。
白胤橋見自己這一博失算,心急如焚,眼下對付佑禹城一城就已經很吃力,如果衡南城始終在南部搗亂,那這場戰爭便很難再有轉機。于是當機立斷,派人前往佑禹城議和。皆因佑禹城實力相當,要想徹底打敗,必定曠日持久,待穩住了佑禹城,便可以專心對付衡南城,只要北部安定,以衡南城如今羸弱的情形,結束征戰就指日可待了。
寧相灃見到了易城派來的使者,當然知道白胤橋議和的原因,已方正處于大利之勢,于是百般刁難,議和的進程極其緩慢。不僅如此,寧相灃一邊和易城談條件,一邊不停騷擾易城北部邊陲重鎮,擾得易城苦不堪言。
易城與佑禹城議和的消息很快傳到衡南城,辛博知道,如果此時再不狠狠地打擊易城,等二城議和成功,自己恐怕就沒有機會報仇了,于是不要命地瘋狂向易城開戰。
白胤橋終于有些招架不住,衡南城此次攻勢太猛,讓白胤橋終于有點傷筋動骨了。
如果沒有征戰,就不知道太平盛世的可貴。
孫盈盈悶得慌,找了戲班子來宮里,叫了宮里的女眷和未成年的少主們,一起邊聽戲邊喝酒,不亦樂乎。
趙安彤難得消閑,坐在孫盈盈下方聽著戲,按照身份,淺雨原本應該在外圍,可孫盈盈喜歡,就準她坐在趙安彤身邊,二人也好說說話。
可趙安彤只一心聽戲,一晚上也沒和淺雨說幾句話。
演到一場打戲,淺雨正看得入神,看到趙禎在趙安彤耳邊說了幾句,趙安彤點了點頭,看孫盈盈也正看得興起,就沒去打擾,輕輕地退了下去,淺雨見狀,忙跟了上去。
“姐姐,這戲正熱鬧呢,不看了嗎?”
趙安彤回身,看是淺雨,勉強笑了笑,道:“姐姐哪有你這樣的福氣,不用自己操持,該有的就都有了,這宮里上上下下都和姐姐一樣喜歡你,所以你樂得清閑??!姐姐就不一樣了,天生的勞碌命,也沒人能分擔,所以只好先去忙了。既然妹妹喜歡看,就快回去看吧,免得落下了什么精彩的場面,回頭說不定還得讓人給你重演一遍,姐姐就先回去了?!?
說完轉身走了,留淺雨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淺雨總覺得今天趙安彤不太愿意和她說話,好不容易說句話,還是話里有話??墒菧\雨想了半天,也實在想不出趙安彤為什么和自己生氣,只好先返回了戲園子,可坐在那里,又無論如何也聽不進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