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也不是無緣無故來城東的古玩街的。昨天晚上，那個擁有U盤的人打開了并且瀏覽了全部的文件，然后又在網頁上搜索了來城東古玩街的路線。教授那邊對這件事耿耿于懷，資料被盜，蘇杭自己也要負一定的責任，索性他今天沒什么事，就想著來城東碰碰運氣，沒準還能遇上那個U盤的現任使用者。

但他自己沒有意識到，就算找到了那個人又能怎么樣？他一個臉盲，估計就算盯著人家的臉看個十來分鐘也還是記不住那人的面部特征。

只是沒想到，還遇到了昨天碰到的姑娘。

今天的云璽跟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樣，說不上是哪里有差別，但給人的感覺就是變了。好像昨天的她，是熱情如火，任性恣意，今天的，卻像是收了一身的鋒芒，恬淡冷靜。

現在這個時候，蘇杭只會覺得云璽這個人很奇特，而不會想到換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這個人真特么會裝。

李二帶著云璽跟蘇杭兩個人一直往古玩街深處走去，一直走到最盡頭的一家店面前頭才停了下來。

“好了，到了。”

云璽站定，抬眼看了看上邊的那塊牌匾，輕念出聲，“匠心？”

“這就是我的店了，上頭那兩個字是我自己寫的，水平一般，見笑了見笑了。”

“沒有，寫得挺好的。”蘇杭倒是耿直，人家擺明了想讓人夸他，他就真的順著人意思夸了他。

當然，他的夸是真心實意的。云璽雖然今天才是第三次見他，但也篤定他這樣的人，哪里會懂得“討好”二字怎么寫？

“老板，沒看出來，你在外邊擺攤，內里卻是這么一副身家。”

云璽沒閑心欣賞什么字畫，率先走進了店里頭。而只有真正進到這里邊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顯山不露水”。李二的店，單從外表看上去平平無奇，在那些裝潢雅致氣勢恢宏的店鋪面前，就跟個小家碧玉一樣。但當人一走進去，便被這里頭宏大的氣勢給鎮住了。

是的，就在面對著門口的地方，擺著一只巨大的貔貅，體積大概是她的兩倍。這么個龐然大物就這么立在大廳里頭，一進來，就把人給唬住了。

云璽盯著貔貅兩顆圓鼓鼓的眼珠子看了半天，而后繞過這只龐然大物，往后頭走去。蘇杭一進門，也跟她一樣，被這東西唬得一愣一愣的，李二跟在他后頭，看到他的反應，覺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伙子，這是貔貅，招財用的。做生意的人啊，都信這個。”

蘇杭茫然點點頭，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云璽繞著這個店鋪走了一圈了，也還是沒看到云硯賣到這來的那對粉彩瓷瓶，于是就問李二：“老板，你這里，就沒有別的東西了？這么大個地方，怎么擺著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兒啊？這里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還沒你門口那只貔貅的兩個眼珠子值錢呢！”

李二聞言，心里驚了一驚，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

要不是行家，哪里能在這么短短幾分鐘時間里頭，就把自己的身家都給估摸了個透？李二在這一行做了多年，對外也是有一點名聲的，除了當年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二十不到出師的那人以外，他還真沒聽過還有其他年輕的行家，尤其，還是一個小丫頭片子。

一時間，他看云璽的目光又變了變。

“古董都是有靈性的，我把它們當成孩子，自然也希望它們下一任主人是懂它們，識它們的。還有一些東西在后頭的房間里，兩位跟我來。”

李二說著，將大廳中的一張椅子搬開，手放到后頭的木板上，微微一用力，原來的那堵木墻就這么被推開了一道門。

話說得這么冠冕堂皇，說古董有靈性，實際上，最有“靈性”的還不是他那雙打量人的眼睛？這也是這一行的規矩，尤其是像李二這種真有干貨的，擺在外頭的都是給外行人看的，擺在里頭的，才是給內行人看的，前者價低但可以狠狠宰上一筆還不用有負擔，后者價高，來客眼尖，雖然提價幅度不高但勝在基數大。

云璽跟著李二進到那隔間里頭，一眼就望到了最后排架子上放著的一對粉彩瓷瓶。上頭的紋飾用的是蝠紋與桃紋，寓意長壽吉祥。瓶子是康熙年間的，官窯燒出來被送到了宮里頭，皇帝又將它們賜給了自己的某一位妃子，再后來，幾經輾轉，這對瓶子就流入了民間。

幾年前，雍正年間的一只粉彩蝠桃紋橄欖瓶被拍賣到了4150萬港元，云老爺子手上的這對，論工藝論色彩論品相可都比它好，其收藏的價值到底有多大自然不言而喻。只是云硯那個坑爹的貨，這么寶貝的東西，雖然是假的，可沒人看得出來啊，這檔貨就只是賣了個七位數，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李二順著云璽的眼睛看過去，明白了，這姑娘是看上前幾天才剛送到的那對瓷瓶了。

“怎么，對那對瓶子感興趣？”

蘇杭跟在他們身后，左看看右看看，著實沒看出來這里頭的跟外頭的東西有什么太大的差別。在他看來，都是一個樣。只是，聽到李二這么說，他的注意力不由也放到了最里邊的那對瓷瓶上。只是，不過就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瓶子，有什么好看的？

“小姐你眼光挺獨到的，這瓶子我前幾天才到手的，花了大價錢買下還沒在我這捂熱呢。都說這古董有靈，遇上有緣人還能認主。你要是真心想要，我給你優惠。兩千萬，一口價。”

“兩千萬？”

云璽微微皺了皺眉，“老板，你鋪子不大，口氣倒是挺大的。”

她說著，走到那對瓶子前邊，隨手拿起一個來在手上掂量了下。李二看她那隨意的動作與態度，差點沒被嚇到，趕忙走過來將那瓷瓶奪回放回架子上，說：“有話說就行了，別動來動去的，嚇我一身汗那這是。”

云璽挑挑眉，不管他，直接又拿起另外一只來，將底面朝著自己，伸手摸了摸上邊的紅印，又將瓶口對著自己，看了看里邊的釉色，開口說道：“這東西是假的。”

李二沒當真，調侃了句：“你可別因為受不起這價就隨口胡謅，這東西，我敢用我的這一雙眼睛做保票，絕對是真的。你要是不信那就算了，我這顧客也不缺您一個。”

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子從云璽的手上拿過來，再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原來的架子上，寶貝得跟什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