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底下又是一片寂靜,花錦蝶面色難看,嘴角的笑也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秋楚站在臺上,神色凄然。方筱筱臉上露出了同情之色,烈少鷹在那一直罵大哥是豬。
烈政看到秋楚這樣子,有些奇怪,但又不知緣由,他起身道:“天不早了,今天的選秀到此為止,所有選上的秀女到院內跟隨引導姑姑學習禮儀,其余的人都先散了吧。”
“對了,三……”烈政剛想脫口叫三弟,頓了頓指向烈少鷹,“那個,你留下。”
堂內的人都陸續走了,就剩下烈政、烈少鷹和方筱筱三人。烈政憤然把烈少鷹拽到一旁:“三弟,你怎么這樣調皮?我費了勁的找你,你卻跑去這里玩兒,這要讓父王知道了你就等著挨罰吧!”
“那父王他知道了嗎?”
“這次你可要好好謝謝凌月兒,她可幫你大忙了,要不是她說你在南陽候府多玩幾日,父王早就下令全城搜抓你了!”
“真有那么嚴重啊?那你替我好好謝謝月兒。”
“要謝你自己回去謝,我可告訴你啊,玩夠了趕緊回宮,父王還等著把兵權交予你,讓你帶兵征戰呢。”
烈少鷹吐吐舌頭:“哦,知道了。那大哥,你又怎么會在這里啊?”
“宮中許多位分缺席,父王想選拔一些秀女,正巧我剛回去,便把此事交予我,讓我替他掌掌眼。”
烈少鷹想到了秋楚,對烈政道:“大哥,你怎么會留秋楚的牌子?”
烈政一臉茫然:“哪個秋楚?那個秋小姐嗎?不是你讓我留的嗎?說實話她的表現很勉強,我本來想撂牌子,但我看你一直在那搖頭。”
“哎呀大哥!我不是那意思啊……”烈少鷹把秋楚的事與烈政說了一遍,烈政聽了懊惱不已。
“那現在秋小姐豈不是要恨死我了?三弟你放心,錯因我起,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助她的。”
方筱筱見二人說了半天,心說完了,八成是烈少鷹不知怎么得罪了王子殿下,正在被“批評教育”呢,便走過去抱拳說道:“那個,王子殿下……”
“啊?”烈政和烈少鷹同時應道。
方筱筱瞪了烈少鷹一眼:“你‘啊’什么!”轉而對烈政說道:“王子殿下,我和少鷹是普通的平民……不,良民!如果他有什么得罪之處還請王子殿下見諒,我們……無意經過此地,無意……”
烈政不由失笑:“天也晚了,不如二位就在這明春堂留宿一晚吧。”
“太好了!”烈少鷹叫道。
方筱筱踢了烈少鷹一腳,笑道:“不用了,多謝王子殿下美意。”說完拉著烈少鷹就往外走。
明春堂外。烈少鷹滿臉不高興:“喂,王子讓咱們留宿你干嘛不答應?現在可好,這么晚了我們去哪?”
“你懂什么?烈國的王子沒一個是好人,在那兒才不放心呢!”
“哎!你怎么知道我們……呃,烈國的王子不是好人了,憑什么這么說我……他,他們啊?”
“哎呀,聽我的,準沒錯!走吧。”
“去哪?”
“找客棧啊!”
明春堂后院,所有秀女正排成一排,由引導姑姑教授禮儀,她們一個個非常用心,看來都想被烈王選中。烈政掃了一眼,卻唯獨不見了秋楚,便問向一個小公公。
“回王子殿下,秋小姐好像去了河邊。”小公公回答道。
不知怎么烈政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馬上向河邊跑去。秋楚果然在那,她站在橋上,一席橙衣,不時傳來幽幽的嘆息,纖細的身軀搖搖欲墜。烈政小心地靠近,生怕驚動了她。
“秋姑娘,這么晚了還在這里,我送你回去吧?”
秋楚沒有回頭,面向著泛著金光的河水說道:“回哪去?哪里能又容得下我?”
“天地廣闊,綿山萬里,若要心之向往,又怎會容不下你?與其投身于這冰冷的河水中,不如走出來看一看,也許世間還有許多繁華你未曾親眼所見。”烈政溫言道。
“你不是我,你不懂我。我不管你是誰,如果是來勸我的,還是請回吧。”秋楚依舊望著河水。
“你若不聽勸,那總該聽從命令吧。那我現在以烈國長子的身份命令你跟我回去。”雖說是命令,卻也絕無凌厲,依是柔聲。
“原來是你!”秋楚轉身看向烈政,“你來做什么,貪財忘義的小人,你到底收了我父親多少好處值得你這么去做,現在卻又來勸我,是為了好交差嗎?”
烈政忙解釋道:“秋姑娘,你誤會了。我并沒有收你父親什么好處,我……”
“就知道你是不會承認的,你不必和我解釋,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不管你信不信……你先跟我回去,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會幫你的。”烈政慢慢向秋楚走近,想要拉回她。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啊——”秋楚向后退去,踩到了一塊石頭,腳一滑仰身跌入水中。
“秋姑娘!”烈政伸手沒抓住她,也顧不了那么多了,想都沒想就縱身跳入河中救人,泛起層層水花。雖然是夏季,但夜晚的河水卻是冰冷刺骨,剛一下水烈政便覺渾身凍得猛烈收縮了一下,水下一片漆黑,他摸索了很久,才抓到秋楚的絲帶,迅速潛下去攔腰接住她,將她托上了岸,兩人渾身已經完全濕透,夜風吹來,寒冷無比。
“你……”秋楚看向烈政,正欲說什么,卻不禁風寒昏倒在烈政的懷中。
此時太監宮女們問詢急急趕來,看到烈政渾身濕透,著急道:“王子殿下,您怎么能親自下水呢?萬一您有什么閃失奴婢們怎么向大王交待啊,這可如何是好?”
“情況危急,顧不了那么多。你們趕快將這位姑娘送回房,順便請一位太醫。”
“那王子殿下您……”
“無妨。還不快去!”
一行人匆匆忙忙離開了。河邊的樹后閃出一個身影,正是那個秀女花錦蝶,她長眉一挑,嘴角微寒。
明春堂內。烈政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擔心秋楚再想不開,便去看望她,正巧太醫從秋楚房門出來,就上前詢問。
“回王子殿下,秋小姐是過度抑郁外加剛剛受了點寒風,不久便會醒來。”
謝過太醫后,烈政輕輕推門進去,坐在秋楚旁邊。秋楚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眼。
“你為什么要救我,你以為這樣是在幫我嗎?我寧愿死。”秋楚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烈政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這樣想就有些自私了。你認為我是在救你嗎?我救你的同時也救了你的親人、朋友,還有一切關心愛護你的人。是啊,死可以擺脫痛苦,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一走了之,帶給他們多大的痛苦?如果按你的方法,他們是否也要像你一樣一走了之,這是你希望的嗎?”
“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因為我沒有家人,我的養父母從來沒有關心過我,我不過是他們攀高的工具,他們想的從來都只是如何利用我,一旦有一天我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們會把我像廢物一樣丟在路邊。”秋楚將頭側到一邊,一滴眼淚從臉頰滑落,“我的死活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死了,沒有人會為我流下一滴眼淚,我并不認為我是自私的。”
烈政心軟了一下,將一塊方帕遞過去,讓秋楚擦眼淚,搖搖頭道:“那你就更應該好好的活著證明給他們看,你,秋楚。”烈政頓了頓,看向秋楚繼續說道,“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屈于命運的柔弱女子,沒有他們你一樣可以活得很精彩。你不可以以死來逃避,要勇敢的面對。”
“我不愿嫁與我不曾喜歡甚至都沒見過的人,就算真的嫁入宮中,宮中你爭我搶,水深火熱的生活叫我如何面對,一入侯門深似海,伴君如伴虎,王子殿下,你是宮里人,應該比我更了解吧?”
“我答應過三弟,我會幫你的。”
“三弟……。”
“就是剛才的烈少鷹。”
“他居然是三王子……”
烈政點點頭囑咐道:“記得不可對外人講三弟的身份,以免給他帶來麻煩。”
秋楚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你們還是不要管我了,我……不想拖累你們。”
“沒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不能看著你違背自己的心意,況且,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我的母妃。”烈政搖搖頭,起身道,“天完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秋楚望著烈政高大的背影,他說的話是那么讓人信服,使你不由自主的去相信他。烈政輕輕關上房門,嘆了口氣。忽然地上閃過一道黑影,他忙抬頭看去,卻見天空除了皎月再無其他,他眉頭微皺,命令門口的侍衛道:“打起精神,嚴加守衛!”
夜晚的朱雀大街空蕩無人,與白天熱鬧的景象截然不同,烈少鷹與方筱筱走了很長時間才勉強找到一家客棧。烈少鷹要了兩個房間,并叫來店小二弄了些吃的,正吃著,外面又來了一個人,沖店小二道:“給我找一間客房。”
烈少鷹聽著聲音頗為熟悉,便轉頭看去,這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低下頭對方筱筱說道:“別讓他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