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戰役,我方士兵死亡共計365人,重傷82人,輕傷117人,現有可戰斗人數總計1053人。”
統計官正向北山報告戰役的損失和收獲。
“盜賊方面除去戰死和失去戰斗能力的,還有1974人,可編成建制的有一個步兵大隊,一個弓箭手中隊。同時我們在山寨內還發現了近戰武器七百余把,箭矢四百余支。不過因為大火的緣故,盜賊的糧草已被燒掉大半,剩余的正在派人搶出,稍后會統計出具體數據。”
“知道了,下去吧。”北山對此只是淡漠的點了點頭。
這次戰斗,作為捷斯亞抽調出的精銳戰士攻打盜賊,戰損率卻仍不可控的達到了三成,其中死亡的士兵更是遠遠大過受傷的。因此雖說勝利了,北山卻仍舊覺得內心苦惱。
誰也不會提前想到,圣山里的這些盜賊如此難以對付,眼看著接下來還有幾個山寨需要攻擊,可照此下去,這支代號“莫奈”的三千戰士還會失去多少人呢?北山不敢深想下去。
北山心里很清楚,要想訓練出一支忠心可靠且戰力非凡的精銳來,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時間,不論今后從俘虜的盜賊中能整合出多少人馬,現有的這支精銳才是平叛過程中最強有力的核心。
“你站著發什么呆呢?一副兩眼無神的樣子,又不是死了老婆……”
北山被調侃的話語拉回現實,定睛看去發現說話的是亞斯,身后站著卡特楊和亞德等幾個負責放火燒寨的人。
“你們怎么半天才放火?我都懷疑你們是不是跑路了。”雖說煩惱的事還有很多,但至少這場仗勝利了,還多了近一個大隊外加一個中隊的盜賊,北山也調侃起亞斯來。
卡特楊歉意的笑了笑,開口解釋:“誰也想不到會突然下這么大的雨,身上的火石完全失去了作用,引火還是用其他辦法才成功的。”
在卡特楊的講訴下,北山才知道了引火的過程。
中午定下計劃之后,卡特楊幾人就在瑟賽派遣的士兵帶領下,繞到了山寨的后面山峰上悄悄藏了起來。礙于白天山寨里一直有盜賊巡視,幾人只得等到夜晚降臨才好不容易潛進去。
讓人無法預料的是,摸進山寨后還未找到適合的引火點,大雨就下了起來,而隨著雨勢越來越大,幾個人身上的火石根本無法成功磨出火星。
當沖殺的喊聲不斷傳來,無法成功引火的幾人心里急的跟螞蟻在爬一樣,誰都知道如果計劃不能成功進行,今夜必定會死很多士兵。
這種急切緊張的時刻,平日里冷靜的卡特楊一時間也失去了主意,急的干搓手掌。不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起來只會插科打諢的亞斯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而這個想法讓急切的幾人看到了希望。
按照亞斯的建議,大家紛紛從懷中掏出平常點火用的松油,接著全灑在了后寨放置的干草料上。至于如何引燃這堆草料,亞斯的想法實在可以稱得上天才。
眾所周知,魔弓手不論如何特殊,他們仍舊屬于魔武士的一個分支。而魔武士所發出的魔素鋸齒,在運行的過程中只要達到一定的條件,必然和空氣產生強烈的摩擦來。
亞斯和亞德兩兄弟分別站開,狠狠地拉開手中的弓弦,在草料的上方以魔箭交叉碰撞。
或許對于普通的弓箭手而言,在大雨的夜里使兩支箭矢交叉碰撞是件很難的事,這不僅需要弓弦的拉力差不多,射出的時間以及力道和準度都要一樣,而這對于兩個風族混血的孿生兄弟實在簡單至極。
兩兄弟在試射出第一支魔箭后,立刻就知道如何調整自己,接下來就完全是他們的精彩表演了。
從第二只魔箭開始,亞德和亞斯接連射出了七支魔箭,無一例外的都在同一高度同一地方碰撞在了一起,而當第七支魔箭碰撞的一剎那,火星子在空氣中迸發,瞬間點燃了下方侵染了松油的草料。
至于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北山在山寨外所感受到的了。引燃的草料勢不可擋的燃起火苗,隨即順勢引燃了周邊,火焰隨之越竄越高,從而大火一片。
“成功引火后,我們發現火勢越來越大,只得翻出山寨,不然就成烤豬了。剛才亞德從后面山峰上看見你們沖了進來,趕緊就下來了,當然這主要是亞斯說實在太想念你們了。”卡特楊說完還不忘順帶調侃一下亞斯。
“卡特楊你可不要胡說,我哪有……”亞斯的聲音被北山突如其來的一個熊抱打斷。
“謝謝了,兄弟!”北山由衷的說。
亞斯一面假意推開北山,一面大喊:“別別別,你可別這么肉麻,我可對你沒興趣。再說這要是被可兒那個大小姐知道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北山被亞斯的話逗笑,狠狠地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好了,既然你們也來了,我們去瞧瞧盜賊的指揮者,這家伙的表現實在讓人吃夠了苦頭。”
在攻入山寨之后,為了防止可能出現的反抗,按照瑟賽的命令,普通盜賊和指揮者們被分開關押起來。北山等人沒有理會那些還蹲在地上,被士兵呵斥的普通盜賊,直接走向關押盜賊指揮的臨時監牢。
似乎是考量到今后還需要整編盜賊參加平叛,對于這些盜賊指揮官們,瑟賽給予的待遇看起來相當不錯,十幾個盜賊都坐在擺好的木樁上,還貼心的給渾身濕透的他們生了一堆火。
“不知道剛才指揮這場戰役的是哪位?”北山的語氣中也帶著略微的客氣和尊重。
曾在寨欄上對過話的大胡子獨眼龍站了起來:“是我!”
北山看著對方,虛起眼睛,他直到能指揮出那么精彩戰斗的人,一定不會是眼前這個家伙,于是厲聲呵斥:“原來是你!來人啊,把他拖出去斬首!”
說完后北山一言不發,屋外的士兵聽到命令,進來直接拖著大胡子就朝外走。按照北山的想法,如果大胡子知道自己會被拖出去斬首,那么他多半會不自覺地看向真正的頭領,這是人類自然的反應。
果然,在大胡子被拖出門的最后一刻,北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個還在因為淋雨而瑟瑟發抖的,曾一語道破北山攻打山寨真實意圖的青衫老人。
“停下!”發現了正主,北山當然不能真讓士兵斬了大胡子,于是開口制止。
隨后北山走到老人身邊,順手將路棋剛才拿來的干燥披風圍在老人身上,看著被淋濕的老人那花白的發絲凌亂的貼在額頭,北山再次陷入沉默當中。
老人見北山不言語,主動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許默然:“沒想到你這么聰明,要殺要剮,你看著辦吧。”
站在北山身后的瑟賽幾人,驚訝的嘴里都能塞下一整只燒雞,這樣一個半只腳都踏進棺材的老人,竟然能差點讓自己這方功虧一簣。
北山笑了起來:“老先生誤會了,我們只是想跟你談一談。”
老人看著北山:“談什么?不就是想拉我們入伙,讓我們跟你們去打泰勒那家伙。”
“既然老先生心里清楚,那不知道意下如何?”聰明人就是好說話,不必拐很多彎彎繞繞。
老人慘淡一笑:“還有什么意下如何,成王敗寇哪有那么多條件可談。只是我一直想不出清楚,這么大的雨勢,你們是怎樣成功放火的?”
哦?聽老人的這意思,似乎他早也料到了北山幾人會用火攻,只是一場大雨讓他認為這個計劃必然不能成功,才棋差一招。北山沒有說話,伸手遙指站在人群里的亞德和亞斯兩兄弟。
老人放眼看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原來你們有風族的魔弓手,這種暴雨中想來也只有魔素鋸齒能引火。”
短短幾句交談,讓北山覺得這個老人實在不是常人可以比擬,之前開戰前的對話也好,此時對于引火的成因也好,所表現出的點點滴滴是北山這方的指揮官們都無法企及的。
北山不由感嘆,如果自己想要達到這種地步,不知道還要多少年,要是平叛戰爭中有這個老人的幫助,想來應該會簡單許多。
“此次對你們出兵,也是迫不得己,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平叛太過困難,這一點還希望老先生不要介懷。想來老先生等人在圣山為盜,也都是迫不得己,如果能過平靜安寧的日子,誰又愿意刀頭舔血呢?如果老先生愿意率領屬下兄弟們加入我們,我可以保證,平叛成功之后,各位都是捷斯亞不朽的功臣,登堂入室,封地獲爵,總也好過一直當盜賊。”北山老生常談,說話間語氣越發客氣起來。
老人略微沉默一陣,緩緩開口:“是啊,要想和泰勒那家伙爭奪捷斯亞,你們必然需要更多的軍隊才行。至于其他的,你也不必多說,雖然我們是盜賊,但輸了就是輸了,無賴之事還做不出來。只不過如果要我們加入,你需要答應我幾件事,不然的話就把我們全殺了吧。”
大胡子獨眼龍聽出老人的意思,連忙出聲:“大哥,你怎么……”
話才開口,老人便搖手打斷,對北山詢問:“怎么樣?”
北山也聽出對方有加入的意思:“老先生請說吧。”
“這第一件,我們屬下的人馬不得打亂,仍交由我們率領。第二,今后平叛成功后,我們的去留你不得阻攔,圣山這片地方也還是交還給我們。第三,如果抓住泰勒,你得交給我們處置。”老人說完便看著北山等待答復。
對北山而言,他的確想不到老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如果此時換做其他人,想來其中任何一件都是不可接受的。
數分鐘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等待北山的最終回復,是提刀殺了眼前的人,還是同意對方的要求,都只有北山可以做出這個決定。
“老先生的要求看來的確難辦,不過能獲得你們的助力,我也就此答應了。不過我希望你們的人馬中有我們的人,至于你們今后回不回圣山,我都絕不阻攔,等王國平叛后,這片地方封給你們就是。只是……我想問問老先生要泰勒做什么?”
看北山應允下來,瑟賽等人緊握武器的手松了下來。
青衫老人對北山笑了笑:“你要安插人隨你,不放心我們也是正常,不過圣山的盜賊至少還說話算話,不至于答應了卻反悔的。至于泰勒,我們要他,只為復仇!”
老人說到這里臉色沉了下來,眼神中也露出一絲不可輕易察覺的憤怒,其余的盜賊們也同老人一樣,北山甚至聽見大胡子獨眼龍把自己的手握的作響。
說起這群盜賊憤怒的緣由,北山才知道這其間的內幕原來自己也聽說過。
三年前,泰勒借巡視之名,在塔克斯渡河沖入迷途森林,一舉殺了數十位風族。
不過北山不知道的是,泰勒在此期間縱容手下,洗劫了迷途森林邊緣的幾個混居村落,理由是這些捷斯亞人竟然膽敢與風族貿易,把貴族曾經的流血犧牲視作無物,實在該死。
一時間,被亂兵席卷的村落無一幸免,全都被屠殺干凈。至于也在那里居住的老人和其余幾個盜賊,當時恰好出門狩獵沒在村落中,才幸免于難。
等他們回到村落時,眼看著一片狼藉和滿地尸體,仇恨中的幸存者在老人的帶領下加入了圣山的盜賊,以期望能有機會為死難的親人報仇雪恨。
大約一年多前,老人加入的山寨與另一個山寨火并,導致原來的盜賊首領被殺,于是老人干脆趁機排除異己,坐上了頭目的位置。
至于老人為什么有讓北山驚奇的指揮和謀略的能力,或許只能用天賦異稟來解釋了。人類往往就是這樣,在平常時候根本想不到,也無法發揮出自己的天賦,只有當機遇突然降臨,才會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這樣的能力。
“我們要泰勒,只是要親手洗刷他犯下的罪孽,沒別的意思。”老人如此說著。
北山點點頭,原來這里面還有這一層緣由,看來林克說泰勒終歸無謀的確不錯,“看來泰勒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是啊,我們共同的敵人!”老人朝北山伸出了自己的手。
“為了復仇!”北山同樣把手伸了出去。
“為了復仇!”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當后世的史學家在記錄北山的人生經歷的時候,都不得不將這次握手鄭重的寫下,在王歷一二〇三年九月四日的凌晨,北山獲得了他的軍師加入。
以后不論是反對北山或是支持北山的人們,都無法避免的承認,如果不是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加入,北山所走的道路或許根本無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