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下廊會戰”的結果引起了后世人的激烈爭論,他們分成兩派,而爭論的核心就是,究竟誰才是這場戰斗中勝利的一方。
其中一派認為,獲勝方無疑是捷斯亞光復軍,畢竟北山率軍抵達下廊鎮的根本目的,就是為了把再次南下的凱蘭擋在回廊山谷里,而結果也如北山所愿,所以勝負是顯而易見的。
對于這樣的言論,另一派則立馬反駁道:“按照當時的確切戰死者數目來看,光復軍比亞尼法特亞軍多死了一千一百二十四人,應該算凱蘭獲勝才對!”
關于這些說辭,出現過各種各樣的版本,但后世的人無一例外的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觀點,那就是當事人北山的看法。
在下廊會戰結束的這天夜里,回到下廊鎮里的北山,坐在自己住所床鋪上,拿著卡特楊送來的戰斗統計的報告,搖著頭對修斯和卡特楊說道:“從戰報上來看,我們損失了九千多戰士,敵人也損失了八千多,沒想到在提前知曉凱蘭那邊的情報下,我們最終還是只和他在局勢上打了個平手。”
北山嘆了口氣,繼續說:“而且從整體上來看,我們還是比敵人差了些,要不是最后我們還追擊了一陣,敵人也不會損失那么多人,更不用說如果不是提前在山崖上安排了人手,我們能不能和凱蘭打個平手還真不好說。”
“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們麾下有一半的人馬,都是瑟賽征召來的新兵,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訓練,更不說他們也都是第一次上戰場,能打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卡特楊對北山勸慰道。
“也就只有這樣了。”北山聳了聳肩,“接下來的訓練,卡特楊你就多多費心,爭取早些時候把整體的戰力提升起來。還有,派人回林科蘭爾一趟,讓瑟賽準備把最近新招募的戰士送過來,我們必須保持著戰力人數的優勢。”
“是,大人。”卡特楊點頭應道。
“好啦,我看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累了一天,都早些休息,要是把我們的指揮官大人給累趴下,那可是幫了凱蘭的大忙了!”一旁的修斯說著就站起身來,還給北山使了個眼色,“你說是吧?”
“你這老狐貍……”北山無奈的笑了笑,“難道我們不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對策嗎?”
修斯攤開雙手說道:“有什么商量的?接下來不過就是凱蘭繼續想辦法攻入南疆,我們則把兵力布置在南入口處,繼續把他堵在里面。”
北山一時語結,今天早上之所以故意把敵人放進來,就是為了在正面對戰時,盡量擴大一下己方的優勢,讓接下來的戰斗更加輕松一些,可結果成了個平局,最終還是得和凱蘭打上一場,長時間又無意義的消耗戰。
修斯一下子就看出了北山的心思,他白了一眼,揶揄道:“如果今天的對戰,能夠在調動人馬上正確一點的話,敵人怎么可能只丟下八千多具尸體?如果能按照之前想的那樣的話,敵人必然會喪失掉很大部分士氣,我們也就能輕松的應對了。所以,這個最終無法避免的消耗戰結果,究竟怪誰呢?”
北山頓時又羞紅了臉,自從下午取笑了下修斯褲子后面破洞,然后指揮失當這個事,北山到現在已經從修斯嘴里聽到了不下十遍,每次都能讓北山滿臉通紅。
北山覺得,這個錯誤大概能被老狐貍再繼續說一年,早知道這老家伙如此“記仇”,自己就不取笑他了,正如卡特楊后來悄悄給北山說的那句:“大人,不是我說,您這真的叫惹禍上身!”
“你剛才說早些休息,我還真覺得有些累!這就準備睡覺,不送!不送!”本著惹不起,卻躲得起的原則,北山連忙躺在床鋪上,用被子把腦袋一蒙,一心不管“被”外事。
直到北山聽見修斯“額”了一聲,隨即哈哈大笑,然后帶著卡特楊離開了好一會兒后,這才緩緩地把眼睛露出來,輕聲感嘆了一句:“消耗戰啊……”
當然,不論北山如何不愿意面對還是要打消耗戰這個結果,這都是他此時唯一的選項。
這不僅僅是只要凱蘭無法進入南疆平原,就可以減少更多的戰爭損失,而且沃爾剛那里還有近兩萬敵人在翹首以盼,只要攔住凱蘭,相信瓦倫西爾遲早能解決掉那群家伙。
而只要瓦倫西爾解決了沃爾剛的敵人,那除去回廊山谷以外的捷斯亞領土,就沒有了任何危險可言,到時候再想出新的對策,去把回廊山谷里的凱蘭給解決掉,隨后一路就可以拿下回廊口要塞。
“只要是這樣順利的話,我光復王國全境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太遠了?!北鄙饺绱讼胫?,然后不一會兒便真的沉沉睡去。
當夜,北山睡的很安穩,他白天擔心的凱蘭趁夜襲擊的事情,并沒有出現,或許是像北山之前想的那樣,當凱蘭焦頭爛額的安排好數萬敵軍的帳篷搭建后,也就實在沒有精力于當夜再度發動突襲吧。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會戰過后的第一天,凱蘭沒有任何動作之外,其余的時間里,都有敵人不斷地沖擊守在山谷南入口的戰士。
最夸張的是第三天的時候,敵人從早到晚總共發動了近二十次進攻,讓北山也開始焦頭爛額的不斷調動人馬,輪換著進行防御,才最終在被突破的危險邊緣把南入口給守了下來。
凱蘭這番不停歇,從白天打到黑夜,舉著火把也要進攻的行為,讓修斯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都懷疑那個銀發小子是不是偷偷給敵人的伙食里加了雞血?!?
北山倒是對此給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凱蘭如此不惜兵力的想要突破進入南疆,大概也就是和沃爾剛那邊的羅恩等敵人有關,不然隨著時間拖得越久,也就意味著沃爾剛的敵人就越沒有再救援的必要。
還有一件事值得一提的是,在幾天的防守中,北山麾下的有一支部隊表現的相當耀眼,那就是路棋所帶領的重步兵營。
自從下廊會戰結束的當天,卡特楊命令路棋帶人去南入口防守開始,重步兵營在那里足足待了五天,期間北山本來是想把他們換下來休息的,卻被少年一口回絕了,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在南入口那種地形下,重步兵是防御力最好的部隊。
對于這番言論,北山當然知道路棋說的很正確,既然少年自己強烈要求不后撤,于是北山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只是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心疼路棋。
直到防守的第六天,眼看著重步兵營已經減員超過了三成,北山這才下命讓路棋后撤休整,當時少年還強硬的想要反駁回去,但幾天的勞累之后,還沒多說兩句,就暈倒在了北山的面前。
而北山讓卡特楊把重步兵帶下去休息,并且派人將路棋抬回下廊鎮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瞧見這一幕的老狐貍對北山感嘆道:“不得不說,路棋就像個大石頭,帶著重步兵這座大山堵在敵人面前!”
修斯說這話的時候,旁邊也還有其余的戰士,眼露羨慕的他們把修斯的形容,就此開始傳播了起來,于是被后世稱作“北山八兵”的山字營就此正式出現,路棋也同時獲得了屬于自己的稱號——磐石。
與此同時,這幾天不僅僅是北山不斷防守住凱蘭的進攻,在八十里外的沃爾剛盯防的瓦倫西爾也傳回了消息。
按照老將軍所說的,羅恩等人在最近幾日也發動過好幾次突城戰,但無一例外都被打了回去,并且瓦倫西爾發現隨著時間推移,沃爾剛的敵人的攻勢也逐漸滑向了越來越乏力的態勢。
并且,瓦倫西爾也在戰報中向北山保證,最多再有十天左右,他就可以想辦法主動發起攻城,一舉殲滅沃爾剛的敵人。
對于這個消息,北山當然覺得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相信瓦倫西爾的判斷,再加上回廊山谷中凱蘭的攻勢也隨著時間,開始變得不像頭幾天那樣猛烈,北山認為形勢似乎真的在像他所愿的那般發展。
當時間來到王歷一二〇四年五月二十二日,下廊會戰已經過去了八天,在光復軍又損失了五千多戰士的同時,北山預估凱蘭那邊差不多也有相等的人數戰死,凱蘭的進攻不僅是攻勢不再猛烈,連次數也開始逐步減少,從第六天的近十次進攻,到現在的只有一兩次。
為此,北山特意和修斯及卡特楊開了個碰頭會,因為敵人的攻勢變弱還好解釋,可連次數也在這兩天突然減少,就實在有點令人摸不著頭腦了,畢竟北山完全不相信凱蘭會就此停下入侵的腳步。
最終,在三個人一頓商議之后,得出來的結論是,這應該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凱蘭一定是在重整兵力,為再一次大規模進攻做蓄力的準備。
既然想清楚了凱蘭接下來可能的舉動,北山也就下達了新的命令,從明天開始,就不再接替防守南入口,而是全軍直接駐扎在那里,防備著敵人萬一再次攻進南疆。
只不過,讓北山三人沒想到的是,凱蘭減少攻擊次數,的確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只是那個即將刮來的暴風雨,卻不是他們料想的那樣。
就在這天晚上,當北山再一次在南入口,指揮著戰士們擊退敵人的進攻后,返回下廊鎮的他就收到了爐石從格威特蘭送來的信件。
不得不說,爐石的政務才能果然是最厲害的,才從卡特楊手中接收俘虜一個月,爐石就在信中表示,格威特蘭的港口和主要街道已經重建完畢了。
因此,爐石來信,一方面是告訴北山一聲重建的進度,另一方面也是詢問北山,是不是把曾經在格威特蘭的民眾遷回去,好吸引商人們再度來臨,畢竟捷斯亞需要更多的武器裝備。
看見信上的這個提議,北山不禁贊嘆起爐石,武器裝備上的問題,的確是北山此刻需要解決的了。
隨著戰事的發展,特別是現在士兵人數的增加,之前哪怕在林科蘭爾大撤退時,搬空了王都軍備庫的所有庫存,可武器和鎧甲等東西卻還是面臨即將短缺的局面。
盡管在每次戰斗過后,北山都會命人從戰場上拾撿回還可以用的裝備,但耐不住損耗還是太大,而捷斯亞雖然有著全大陸最好的產糧區,卻也偏偏缺少鐵礦等資源,北山想要重新打造都很難。
既然現在爐石主動提出了這一點,北山知道那位“矮獅”肯定做好了一切準備,就等著北山回信確認,然后就立刻想辦法把商路重建的消息放出去,等待商人們的重歸。
于是,北山也不必再去詢問修斯和卡特楊的意見,直接提筆給爐石回信,趁著晚上寫完,第二天就讓人即刻送回去,也好早些讓爐石行動。
正當北山逐字逐句的寫信,并考慮怎樣給爐石一些吸引商人們回來的提議時,放在桌上的油燈忽然飄動了幾下,整個屋子也變的昏暗起來,這讓北山不由地汗毛炸立。
他立刻抬起頭,看向虛掩的房門,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因為在他的屋門外,應該隨時站著兩名護衛的戰士,他如果靜心傾聽,是可以聽見微弱的呼吸聲的,可現在卻安靜的出奇。
北山心中一凜,此時除了與他房間相隔幾百米的營地還有聲音外,屋外就只有風聲,而且在這一刻變的更加急促,帶著幾分呼嘯和哀鳴,穿透門縫,攪動著屋內的空氣。
突然,“砰”的一聲,屋頂的木板轟然碎裂,落下無數片碎屑,打滅了油燈,月光瞬間灑向屋內,一道黑影撲下,森寒的劍光閃動不停。
北山緊忙從椅子上閃身,狼狽地從劍刃之下躲過,翻滾一圈后回頭看去,借著月光勉強看清了來襲者的面容,那是一張陌生而冷酷的臉,雙眼如同寒夜中的狼,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閃念之間,又一道黑影從房門闖入,裹著劍氣直刺北山,來不及過多反應,北山只有依靠著身體的本能,快速低身蹲下,同時一記掃堂腿踢向對方,趁著刺客站立不穩時,手腳并用的朝屋外逃去。
北山此時也是有苦難言,以剛才和這兩個刺客短暫的交手,他感覺出對方應該是三階武士,以自己現在四階的能力本可以不用擔心,但奈何對方有武器在手,他自己的大劍此時卻靠在剛才閃躲的椅子后的墻上,根本無法躍過去拿到。
本來北山是喜歡把大劍放進自己的召喚空間的,但偏偏自從下廊會戰以來,北山為了防備著可能隨時需要戰斗,才把大劍特意掛在了腰間,畢竟從腰間拔出大劍,是要比召喚空間取出快一點。
只是誰又能想得到,竟然會突然遇見刺殺呢?
而當北山即將從破碎的木門逃到外面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心中一沉,三道劍光同時從門外劈向他的面門!
無奈之下,北山猛然腰背發力,整個身子向后一仰,閃過從差一點就擊中面部的劍刃,隨即順勢一趟,腳下一蹬,從門口又滑向屋內,這才又堪堪躲過了門外刺客砍向雙腳的攻擊。
連忙站起身,貼靠在屋子另一側的墻邊,北山厲聲質問:“你們是誰?”
沒有回答,五個刺客眼神冷冷的盯著他,手中的劍尖微微顫動,仿佛在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機。
北山深吸一口氣,努力遏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臟,他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冷靜,才能從這兇險的處境中逃脫。
他迅速掃視四周,尋找著可能的突破口,但卻發現眼前的刺客顯然不是一般人,就在剛才這點時間里,對方緩緩挪動腳步,以一個半圓把北山圍繞在中間,完全堵死了他逃跑的可能。
沒有辦法了!北山只能將目光再次落在倚墻的大劍上,他心念急速轉動,隨即突然看向刺客的身后,大喊道:“快殺了他們!”
刺客果然被這聲大喊轉移了注意力,站在中間的兩人不自覺地朝后看了一眼,而這就是機會!
北山瞬間縮身推手,向前使勁一撞,把一個刺客撞得踉蹌幾步,接著趁機一個翻滾,靈巧地避開了另一名刺客揮來的劍刃,同時快速朝著大劍的位置奪步而去。
但是,北山還是低估了眼前刺客的反應,在他終于順勢抄起倚墻的大劍之時,只覺得后背猛然吃痛,對方的劍尖顯然刺入了他的肺腑。
北山忍著劇痛,連忙舉劍立馬反劈,就聽得一個慘叫響起,接著他將大劍順勢從身后往橫向劃過,借著這股勁力才轉過身來,面對只剩下四人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