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是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征,華夏子孫都稱自己是龍的傳人,古人喜歡將龍和馬相提并論,《說文解字》上講“馬八尺以上為龍”,《呂氏春秋》有云:“馬之美者,青龍之匹”,古來歷史上的名馬輩出,烏騅、的盧、赤兔,馬作為六畜之首,自被先人馴化以來,一直享有崇高的地位。
有馬的地方就有拴馬樁,說到拴馬樁,就不得不提到舉世聞名的澄城拴馬樁,澄城縣的拴馬樁,其數量之多居全國之冠,并以造型奇特名揚天下。據1988年文物普查統計,全縣共有1276個拴馬樁,式樣有人獅拴馬樁、蹲獅拴馬樁、獅猴拴馬樁,人、鳥、獅拴馬樁等10多個種類。其人物形態有的喜笑顏開,有的慈祥和善,有的冷峻兇惡,有的沉靜安逸,其雕獅或蹲或臥、或怒或悅,千姿百態,栩栩如生,有渭北高原上的“兵馬俑”之稱。
有人說拴馬樁有啥值得大書特書的,不就是栓馬的石柱子嗎?果真是這么簡單嗎?至少我是心存疑惑的,首先澄城縣的拴馬樁不在馬廄,大部分位于宅門前,有人說可能人家就是當作臨時拴馬之用,如果真是臨時拴馬的話為何有的人家宅門前右側立了四個拴馬樁,而且形態各異,精工雕刻,這對于精打細算生活簡樸的莊稼漢來說似乎有點奢華的不近情理。又有人說了搞這么多拴馬樁就像門前的石獅一樣是裝飾品,我用來炫富不行啊,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會如此的任性嗎?其實說到石獅已經揭露的澄城縣拴馬樁的本質,這些拴馬樁主要還是更多的賦予了鎮宅辟邪的寓意,當地人稱門前的拴馬樁為“莊戶人家的華表”。
堪輿學是一門深奧的學問,當地每家每戶都注重自家陽宅風水,尤其注重天地相配,以“地氣納天光”為總的家宅設計規劃思路,《青囊海角經》上邊說:“蓋地無精氣,以星光為精氣,地無吉兇,以星光為吉兇”,《陽宅十書》又說:“天上之九星為地上之九宮,司人間禍福,其應如響”。這里面的九星就是北斗七星加上左輔星、右弼星,這是“天之九星”,將宅院按照后天八卦分列九宮,這是“地之九宮”,夫相宅,要以天之九星、地之九宮為宗,然后將宅院的宅門作為“伏位”,順時針旋轉而將余下七宮隨門左旋以跟北斗七星相配,北斗七星所產生的“氣”,飛騰變化,周流八宮,以對人產生影響,現代科學解釋就是北斗七星磁場對人體的輻射進而潛移默化的影響人的情緒、身體機能等做出一些行為,可參照星座的科學解釋。如此一匹配,以宅門為“氣”口,其余七個方位產生了生氣、天醫、延年、絕命、五鬼、六煞、禍害六種吉兇表現,所以當地人用拴馬樁立在“六煞”、“五鬼”等大兇方位來取代傳統的泰山石來進行鎮宅辟邪,是當地一道秀麗而獨特的風景。
澄城縣與我們東河川僅隔一條洛河,因此我總去,楊二丫頭因為歲數大了,地里的莊稼活也漸漸的干不動了,所以托人從四川廣元進了一批旱煙葉,讓我和李嬌幫著他去澄城賣旱煙,那天正趕上集會,買旱煙的大多是一些70多歲的老年人,因此我們賣的比較便宜,不到三個時辰,我們的旱煙就被搶售一空,當時正值盛夏,有一位劉姓老爺子,聽說我們是東河川過來的,就邀請我們去他家喝水,推脫再三,老爺子便說他就是東河川人,入贅到這里,非得請我們去,盛情難卻,我們也就跟著去了,約莫走了一刻鐘,一座庭院映入眼簾,坐南朝北,那氣派的門樓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然而吸引我的卻是門前的四個拴馬樁,那四個拴馬樁分為兩對分列在宅門左右,儼然如衛兵森列,讓我驚奇的是劉老爺子家的拴馬樁無比的粗壯,比一人的腰身還有粗很多,四根栓馬樁上邊的雕塑一個是人騎獅子,一個是人騎麒麟,一個是人騎饕餮,一個是人騎獬豸,形態各異,騎獅子的那人怒目圓睜好似目眥裂血狀,騎麒麟那人威儀嚴肅好似冷面判官狀,騎饕餮那人喜上眉梢好似春風得意狀,騎獬豸那人形容枯槁好似魑魅魍魎狀,看的我如癡如醉,不禁手舞足蹈,李嬌白了我一眼,說:“張啥哩(注:關中方言張狂)?看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我突然意識到我的失態,立即收斂了許多。
這時李嬌趴我耳朵邊悄悄地說:“你知道為啥劉老漢在門前立四個拴馬樁”,我裝作驚訝的樣子說:“這都不知道,老漢有錢任性”,李嬌輕微的嘆了口氣說:“哎,麟叔說你敦厚,我看你就是個憨憨娃”,轉而停頓了一會,繼續小聲跟我說:“你看劉老漢家坐南朝北,宅門在北邊,是坎位,按照九星飛官,門前左邊為東北艮位‘五鬼’方,門前右邊為西北乾位‘六煞’方,左右各立一對拴馬樁,應了‘左青龍,右白虎’,是鎮宅辟邪的”,聽到這里我若有所思的跟李嬌說到:“我知道,饕餮是龍的兒子嘛”,李嬌憤怒的說到:“跟饕餮是龍的兒子有個狗屁關系”,不料聲音太大,驚動了楊二丫頭,此時,我手正扶著那拴馬樁,不一會感覺到一陣眩暈,蹲了下去,楊二丫頭回頭問我們在嘀咕啥,李嬌趕忙手指著我說:“他讓拴馬樁嚇得坐到地上去了”,這時,劉老漢回身對著我們一笑,說到:“小伙家,這有啥怕滴,么事”,說著說著就到了里屋,劉老漢為我們沏好茶后,楊二丫頭問劉老漢為何那些拴馬樁看起來跟普通的不一樣,劉老漢支支吾吾的,眼睛不停的閃爍,生生的岔開了話題,楊二丫頭也沒好意思繼續追問,楊二丫頭又問劉老漢家里幾個孩子,這時劉老漢竟然沉默了許久,不一會竟兀自哭泣起來,劉老漢告訴我們,他本來有一個兒子,兒子已經結婚生子,不料前些年,縣城來了一批人,自稱是文物局的,說他們家門前的拴馬樁是文物,要我們捐獻給國家,劉老漢跟他們說自打他入贅到劉家,這些拴馬樁已經存在了,怎么就是國家的呢,后來這批人又說要花錢買這些拴馬樁,劉老漢死活不同意,說劉老太爺(注:劉老漢媳婦的父親)過世的時候,一再叮囑,看好門前的四個拴馬樁,至于什么原因,劉老太爺還沒來得及說就咽氣了,但是劉老漢說自己的兒子架不住兒媳婦的慫恿,趁著劉老漢去東河川探親的時候,把拴馬樁賣給了那伙人,結果三個月后,兒子出車禍了,車上還有劉老漢的兒媳婦、小孫子以及自己的老伴,說到這里,劉老漢已經泣不成聲,劉老漢說他相信國家相信黨,那伙人肯定不是文物局的,因為劉老漢說他后來去縣文物局問過,從來就沒有這檔子事,楊二丫頭趕忙問劉老漢門前那四個拴馬樁是怎么回事,劉老漢說那是他重新找人刻的,立上去了,他說現在已經找不到整塊的青石了,也不知道從哪起的這四塊石頭。
劉老漢說他現在孑然一人,邊哭邊說著,突然從宅門前“咣”一聲巨響傳來,嚇得我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上,我們趕緊沖宅門跑去,一輛大卡車被撞的七扭八歪,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蘋果,看來像是收蘋果的客商在劉老爺子家門前倒車,撞上了左邊一根拴馬樁,那拴馬樁被撞的從中間裂開了,我從那裂縫往里面一看,嚇得我渾身發抖,那拴馬樁里面居然是中空的,我看見一個小孩的尸體,尸體已經高度腐敗,伴隨著陣陣惡臭鋪面而來,這時,四鄰早已經圍了上來,有人看見拴馬樁里面小孩的尸體驚呼道:“這不是文文嘛,我認得娃脖子上的那個牌牌”,那人所說的牌牌是一塊銀器做的,上邊寫的“長命百歲”,一圈掛著幾個銅鈴,聽那人說文文是劉老漢的孫子,楊二丫頭近前一看,尖叫到:“回魂柱”,我嚇得還沒回過神來,李嬌悄悄地跟我說,回魂柱聽說是將死去親人的尸體放進石柱子里面,吸收陽間人的陽氣,從而助其回魂。這拴馬樁放在宅門前,竟然是為了方便吸取進進出出人的陽氣,怪不得在進門之前,我手扶拴馬樁,竟然會感覺到目眩,這時,楊二丫頭朝我要伏魔戟,我提醒他伏魔戟在岱祠樓被蛤蟆咬了個缺口,我以為沒啥用就沒背來,楊二丫頭把我痛罵了一頓,李嬌在旁邊煽風點火說那神器就是再咬個缺口也是神器,楊二丫頭趕忙取出他脖子上的玉蟬,畫了四道符,咬破手指,用玉蟬底部沾血蓋在那四道符上,然后分別貼在四個拴馬樁上,我這時已經驚訝的合不攏嘴,那玉蟬竟然是個印,楊二丫頭戴了這么多年,從沒說過。不一會兒,其它三個拴馬樁也生生的裂開了,伴隨著陣陣的惡臭撲面而來。再一看劉老漢已經癱坐在地上,昏了過去。
原來事情并非如劉老漢所言,劉老漢年輕的時候,喜歡賭博,敗掉了劉老太爺近一半的家財,劉老太爺一怒之下將大部分財產給了二女兒,劉老漢一直憤憤不平,那年的確是來了一批人要買拴馬樁,不過是劉老漢執意要賣,竟不顧劉老太爺的叮囑,不顧全家人的反對,誰承想,鎮邪用的拴馬樁被起出來后,家宅不寧,短短三個月,老伴、兒子、兒媳婦、孫子共計四口人一并出了車禍,劉老漢愧疚不已,不知聽信誰的話說突厥人的巫術回魂柱可以起死回生,就將四位親人放進石柱里面,然后雕刻成拴馬樁掩人耳目,期望四位親人能起死回生,鄉親們說,自從四個拴馬樁立起來之后,劉老漢像變了一個人,總邀請別人上他家做客,變得非常熱情好客。若不是收蘋果的大卡車因為倒車誤撞拴馬樁,估計這件事情將會神不知鬼不覺。自這件事情之后我便養成了個習慣,一見到大的石柱子,都會敲一敲聽聽是否是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