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劍南無意中在李墨白的朋友圈里看到一張照片。

畫面上是一次比賽結束時的合照，人很多，但不影響他認出那個極為熟悉的臉。

本來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再沖動的蕭劍南，就像是著了魔一般盯住那個面孔，一時間五味雜陳。

“黑哥，這張照片最右側的那種衣服眼熟，是哪個學校的。”

“直科大的。”

“歐克。”

其實這種事情問時三秋他們可以，還很容易就知道更詳細的內容。但蕭劍南不想，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他只是想遠遠看上一眼。

所以他連夜買了一張去她城市的票，為了節省時間，跟老板說了一聲要請幾天假，就出發了。

等終于到科大門口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蕭劍南心里還是有些恐懼的，不知道是恐懼人或者是畢生與他無緣的大學。他整理了一下坐車褶皺的衣服，又從瓶中倒出點水，簡單洗了把臉。看起來讓自己更精神一點。

其實到現在他也沒弄懂為什么要沖動這一次。

明明就不該再有。

大學的門還是輕松進來了，密密麻麻的人走在四通八達的路上，或者是騎車穿梭的。蕭劍南慢慢在這種環境中平靜下來，仔細而貪婪地感受這種獨特的生活節奏。

隨著人流攢動的蕭劍南不自覺走到了食堂門口，摸了摸肚子，好像是餓了。

進去是一片餐桌，再往里走一點是一個包圍結構的餐臺，各色的菜品十分誘人，價格也是十分便宜。

尷尬的是，只能用校園卡支付。

蕭劍南左右看了看，有一個獨自吃飯的同學，左手還拿著一本字連起來他看不懂的書，什么分子結構什么什么。

“打擾一下，同學，能借下你的卡嗎。”

男生抬起頭看了一眼蕭劍南，也沒說話，但把右手的勺子放下，從兜里掏出飯卡給他。

“謝謝。”

蕭劍南利索的刷卡，買了份鹵肉飯，十一塊錢。

“多謝多謝，我錢給你掃過去吧，你亮下收款碼。”

“好。”

錢轉過去，蕭劍南找個座位坐下來，嘗了口鹵肉飯，嗯可以，這味道，絕了。這要是在學校外面，哪怕沖這分量也得價錢翻倍。

吃完休息一會，從食堂出來，不遠處看見有塊指路牌。

確實是大，從校門到食堂這一截子都走了十幾分鐘，沒個指路牌確實是容易迷路。

簡單記了下路，便開始在這校園里閑逛起來。

他躁動的心也隨之而慢慢安靜下來。

走到一處木橋上，看著人工湖隨風飄蕩的湖水，波紋消散，仿佛心結打開。

又有天鵝戲水，成雙成對，引得旁人紛紛拍照。蕭劍南也是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然后繼續溜達。

天色不知怎的黯了下來，風也微涼，竟就突然下起了雨，剛開始蕭劍南也沒在意，幾分鐘的時間，卻點連線線連片的下緊了。

不得不拐進一棟樓內。

此時正是課上，看見一處階梯教室后門開著，蕭劍南索性就佝著身子進去，找個座位坐下。

前面講臺上的教授講得眉飛色舞，絲毫沒有注意。

聽了一會兒，蕭劍南只覺得又回到了當初物理課上，那種看著誰都親切，唯獨知識陌生的感覺，又回來了。可來都來了，怎么能走呢，況且雨下得越來越大。

好不容易等到課程結束，窗外的雨竟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蕭劍南真是對南方的天氣失去了好感。

索性就跟隨著大部隊，又蹭進堂課，依舊坐在后排，四周無人。

從講臺往后看，確實格外的扎眼。

“后面那個穿衛衣的同學，看著眼生啊，哪個系的。”四十歲左右的教授的聲音引來一片齊刷刷回頭的學生，他們看著蕭劍南的眼神各異，這讓蕭劍南有幾分不自然流露。

但隨即他站了起來，還是如實回應道：“我來旅游的。”

引得一片哄笑。

聽著笑聲，反而倒沒那么緊張了，就像是回到了當時英語課上同英語老師插科打諢時那般。便繼續道：“我本是沒想打擾各位上課的，可奈何慌不擇路。只能怪這雨太懂事，偏偏促成了我與諸位的緣分。”

臺上教授也是笑了，揮揮手，示意蕭劍南坐下。轉身又講他的課去了。

等這節課也上完了，雨是徹底停了，蕭劍南關掉了看了半天的手機，徑直朝一個地方去。

這校園不大，卻也很大，單憑運氣碰見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他已經把課程表和院系地址翻爛了，但還是要碰碰運氣。

又是十幾分鐘，來到一座實驗樓前。

在面前進進出出的人里一個個搜尋，直到鈴聲響起后幾分鐘，依舊是沒能看到要找的人，哪怕是這范圍已經如此之小了。

無奈搖頭，撇了撇嘴，離開了。

他總得找個晚上住的地方，反正請了好幾天假，反正心里還有期望。

接下來的兩天，依舊是有計劃的在科大校園里閑逛，卻仍舊一無所獲，直到傍晚。

蕭劍南坐在一處石凳上，看著一只在家沒見過的鳥，鳥兒飛走，他的視線也隨之而動，直到看不見，這才收回目光，落在一處。

是一身天藍色長裙，不施粉黛，亭亭玉立。

踏破鐵鞋無覓處！

可眼中絕美的景象，不一瞬被打破，女生的笑容隨著她那舉起輕揮的手出現。不遠處，一身正裝的男子也是走來，然后女生挽住他的左臂，一同走遠。

蕭劍南一瞬間便落寞下來，但也只是一瞬，而后便是自嘲。

朝花豈可由夕拾？

正好，反正也是后半夜的票，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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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站，進站的列車緩緩駛來，朝陽有些許刺眼。

蕭劍南還是沒能坐上那趟車，改簽成了后面的一班。

身上的泥點一片，像是被泥水濺了。

他終究是有不甘心的。于是趁著夜色，像個小偷一樣的跟在了二人不遠處。看他們吃完飯出來，男生一只手還接著電話，然后是簡單擁抱分別，男生坐上車走了。

蕭劍南撐著把傘，默默跟在了女生的身后，此時路邊還是有些積水的，倒映著路燈的顏色昏黃，不知是燈色還是土色。

聽著身后像是有車疾馳而來，直到近處卻依舊未能減速，蕭劍南突然向前快跑兩步，雨傘向前左斜探出。

后方的車終究還是沾泥帶水的來了，先濺了蕭劍南半身，又濺了滿傘，唯獨戚含疏身上沒有半點。

蕭劍南還是栽了，突然的前探，腳下又滑，使他此時半跪在地上。

動靜還是引起了戚含疏回頭，她看著傘和路邊的水花，還是明白了發生了什么。

“啊！謝謝。”

正在綁鞋帶的蕭劍南渾身一愣，然后低著的頭搖了搖。

戚含疏覺得這人奇怪，想上前幫忙扶他，可她剛一動身，男生猛地站起來，嚇得她止住腳步。

男生的頭還是低著的，撿起傘，快步轉身走了。

只留下一個背影給戚含疏，也快速的消失。

戚含疏有點奇怪，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到他長什么樣子，但總覺得哪個動作她熟悉。

看著已經消失的背影，戚含疏還是走了，這離學校不遠，七八分鐘就到了。

校門口對面的磚鋪小路，有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樹，半擋著一個拿著傘的人。

拿著傘的人看著穿著長裙的人進校，撐開傘走了，哪怕此時滿天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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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風甚涼，小麥也很黃，舒脖看看天，帶月射夕陽。

五月底是李墨白家里收麥的時間，剛好這個學期課程不多，就請了天假加上周末的時間，回來農忙。

有趣的是，湛兮也跟著湊了湊熱鬧。

兩個人自從上次晚飯之后就算是正式確認了關系，李墨白還是慢熱的人，平時也沒什么出格的舉動，最多就是倆人牽著手逛個湖，看看天鵝壓壓馬路，再互相去對方學校圖書館學習一會。

況且李墨白總覺得面朝黃土背朝天與湛兮站在拖拉機前的畫面格格不入。

但耐不住湛兮堅決的態度。

所以當湛兮穿著一身灰色運動裝挽著李墨白胳膊站在李家夫婦面前時，著實令兩位從未去過縣城之外的樸實的農民大吃了一驚，進而就是無比熱情淳樸地招呼與接待。他們總是覺得兒子能考上優秀的大學已經是最值得老兩口驕傲的事情了，但如今看到如此花枝招展的湛兮，他們真是覺得李家祖墳絕對該著火了。

李家夫婦二人一邊數落著兒子也不提前通知一聲，一邊趕緊切了個西瓜給端了出來。二人還是慶幸平時家里還算干凈，要不可真是在兒子面前出了丑。

開了不怎舍得用的空調，一家人坐在客廳閑聊著李墨白二人相處的事兒。李家夫婦二人真是越看越喜歡，這個姑娘無論從哪方面說，真是沒得挑。不過二老也開始擔心起自家的條件。

聊了十幾分鐘，李墨白還是用家鄉話問道：“爹，機子該排到咱家了不。”

李大山看了看掛在墻上的表，吩咐道：“他媽，你就別去了，你準備準備黑介的飯，俺爺倆去就行。”自己還想著換上平時下地穿的破衣服，但看著兒子這對象，還是算了。

“叔叔，我也去。”湛兮笑著說道。

李大山看了看自己兒子，示意讓李墨白勸勸她。

李墨白無奈：“真的挺曬的。”

湛兮只是搖了搖防曬罐罐。

于是乎，李家父子二人帶著個打扮明顯不是農村人的大美女，走在了田間的小坯路上，引得無數村民注目。紛紛給李大山打招呼，逗趣李墨白有本事。

這份熱情倒是讓一向社牛的湛兮戴上了墨鏡，掩飾一下眼神里的微恐。

經歷了一路的洗禮，湛兮終于是見到了收割機席卷著漫天的塵土與麥稈碎屑襲來的場景。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她渾身早就讓汗濕透了，只是從家門口走到地頭，還并未進行勞作。

機器把收割來的麥子傾瀉到拖拉機的斗里，掉了個頭，開進了李墨白家的地里。李大山識趣地跟著收割機走了，雖然這本身是沒有一點必要的。

湛兮說道：“跟想象中有點不同。”

“哪不同了？”李墨白問道。

“多了一些機械的殺氣，少了一些自然的美感。”湛兮由衷感嘆道。

“這就是藝考生的視角嗎，自愧不如。”李墨白難得開個玩笑。

“藝術嗎，總是在有序但無趣的活動中，發現并創造美的。”

“那科技總是可以提高這些活動的效率，然后讓藝術去發現更高級的美。”

“切。”

“比如星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