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白夙回到了義莊,而蕭凌、仇大虎與那幾名衙差則匆匆趕回了縣衙。宋彰已經等候多時,他一見到蕭大人,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大人,我有重要的事稟告。”
蕭凌聞言,眉心緊蹙,覺得一切的真相或許就要揭開面紗了。“什么事?”
“派去監察玲瓏樓的衙差回報,今個兒午時,冬月與一神秘人在紫瓊湖畔暗中見面,而那個神秘人竟然是方府的廚房小工阿四。”
阿四!不就是最先發現方家老爺尸首的那個男子!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儒雅之氣讓蕭凌記憶猶新。這種儒雅是從骨子里透露出來的,應該是飽讀詩書的文人雅士才具有的氣息,但卻十分不合稱的出現在一名廚房的小工身上,也確實讓人費解。
不過,既然冬月與那阿四相識,為何不敢光明正大的見面?
方老爺突然失蹤,六天后在池塘的假山背面被阿四發現,而阿四就住在緊鄰的下人房里。
如果,阿四就是兇手,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說得通了。
阿四熟悉方府,而他的住處緊挨著池塘,他知道假山的位置稍微偏僻,很少有人經過,并提前準備好粗麻繩潛入池塘的水底,將一頭綁在一塊大石頭上。
案發當晚,他擄走醉酒的方老爺,把他沉入水底,綁在粗繩的另一頭,然后快速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換好一件干凈的衣衫,混入尋找的隊伍中。
不過,即便是計劃再過周祥,下人房與假山也十分相近,但也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撞見?
除非……
蕭凌眸光一斂,向徐少弘吩咐道:“老狼,你去查一查方府里下人們的住處,尤其是與假山只有一墻之隔的那間雜物房,是否與那假山有相通的地方。”
徐少弘領命,帶上幾名衙差,往方府趕去。
一個念頭快速的閃過,蕭凌轉目向宋彰問道:“那冬月籍貫何處,怎么會淪落至玲瓏樓?”
“據調查,冬月、梅竹、青花都是洛城縣人士,聽說玲瓏樓里的女子全是被馮媽子收養,她們都是些被家人遺棄的可憐人。”宋彰重重的嘆息一聲,神色頗為惋惜。
洛城縣!清俊的眸子沉了沉,孫管家、曹辛德也是洛城縣人士,這之間有什么聯系?
洛城縣緊鄰丹城縣,位于東南沿海一帶,正是見血封喉繁殖茂盛的地方。那么,玲瓏樓的冬月、梅竹、青花都有謀害孫管家嫌疑。
至于曹辛德,似乎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但他突然出現在楊府,而楊大人恰巧就在那幾日病情加劇并失蹤了,他的嫌疑也不能排除。
“大虎,你去永安巷查一查曹辛德與他妻子姜氏。”
仇大虎聽了蕭凌的吩咐后,迅速的出了縣衙。
蕭凌沉思了片刻,向宋彰說道:“你去查一下阿四,還有他和冬月的關系。”
“是,大人。”宋彰領命,與幾名衙差分頭行動。
一個時辰后,徐少弘回來稟告:“大人,那間雜物房堆放干草木柴火炭的背墻有幾塊磚頭可以取出,并能容下一個體魄強壯的男人通過。”
這個結果印證了蕭凌的猜測。沒過多久,宋彰也回來了,他說道:“阿四本出生于岳陽縣一富裕人家,苦讀十年,卻是縷縷落榜,后來沉醉玲瓏樓,夜夜笙歌,一年后,他散盡家財,沿街乞討,孫管家可憐他,就在兩年前收留他入府為廚房小工。”
這么說來,阿四對冬月應該是心存愛慕,一片癡情……
風,呼呼的吹過,夜,很快就深了。
蕭凌還在后堂翻查宗卷,這時,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她猛地抬起頭來,只見蕭北鈺一雙清明的眼睛正溫柔的看著自己。
她愣了一愣,放下手中的宗卷,彎著眉眼迎了上去。“哥哥回來了。”
蕭北鈺微微頷首,說道:“你讓我調查的事都查清楚了。”
蕭凌駐足站定,迫不及待的問:“怎么樣?方家和楊知府是不是……”
“定州丹城縣并沒有一家大戶為方姓。”蕭北鈺平靜的回道。
蕭凌聞言,眉頭緊蹙,“沒有方姓的大戶?可是為何官簿上記載的方家是丹城縣人?”
“有可能是方家移居岳陽縣后才發的跡,也有可能是為了掩飾什么,不過據我所知,當年方家舉家遷進岳陽縣時,就家財萬貫了。”
“那么孫管家呢?”
“孫管家是洛城縣人士,七年前,一場大火,孫管家全家死于非命,但由于他當時一直住在丹城縣的鄭府,所以躲過了這場天災。”他的聲音如玉般溫和,不起不伏。
“鄭府?”蕭凌眸光一亮,尾音挑高。
“丹城縣的鄭家世代為鹽商,是名副其實的大戶,但七年前不知何故,一夜之間,被馬賊洗劫,人去樓空。”
蕭凌聞言,深感疑惑,丹城縣乃是大商國三大產鹽場之首場,怎么會有馬賊出沒?這么大的事,朝廷為何半點兒風聲都沒收到?
“有人看見過馬賊嗎?”
“沒有,全都是聽說罷了。”
鄭家、方家,會不會……“方家會不會就是當年的鄭家?”蕭凌大膽一問,“這一切會不會全是用來掩蓋真相的金蟬脫殼之法?”
蕭北鈺說道:“或許是吧,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說得通,不過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只能憑借猜測。”
“假設七年前,官居都轉運鹽使司從五品副使的楊大人與鄭家官商勾結,并犯下不可彌補的過錯,被迫離開丹城縣;鄭家以一出苦肉計掩飾真相,并從此改姓方家,遷居岳陽縣,而楊大人則擢升為青陽府知府,不過~”蕭凌斂眸思索了一下,“不過能在背后操縱這一切的人,應該身居高位。”
她想了想,繼續說道:“偽造官簿,這是重罪,上一任岳陽縣知縣戚才順恐怕是知情人,為了避免禍事上身,才突然辭官隱退的。”忽然心中一動,向蕭北鈺問道,“哥哥可有查清楚七年前丹城縣有什么大事發生?”
“丹城縣的大事倒是沒有,或許,有另一件事,你會感興趣。”蕭北鈺溫柔的看著她,“七年前,洛城縣孫家共十三口人一夜之間全部死于火災,官簿上記載恰逢秋日,天干物燥,乃是天災。附近的居民都說,是孫家的二子孫家耀殺害了無辜的人,犯了天怒,才遭此橫禍。”
“這是怎么一回事?”蕭凌蹙了蹙眉。
蕭北鈺說道:“據說,孫家耀曾在鄭家做事,后來因一些口角,把另一名在鄭家做事的幫工殺掉了,不過觸犯天怒這種說法,我卻是不信,孫家人離奇死于火災,曾有人質疑其死因,并一度鬧上公堂,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蕭凌聞言,想起了孫管家主堂右面一間小屋里供奉的十三個牌位,依稀記得其中有一個牌位上寫著“孫氏二子、家耀”。
“當年會不會有人幸存了下來?”
“官簿上記載,那一場火災后,的確發現了十三具尸體。”
蕭凌仍感疑惑,隨即聽到自己的哥哥突然一問:“你知道質疑孫家人死因的是誰?”蕭北鈺目光淡淡,語氣依舊平和。
“是誰?”
“仵作江城。”
此話一出,蕭凌的眼眸沉了沉,說:“我這就去一趟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