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這輛車壞了，季向陽就會來找她，以至于現在，她只要瞅上一眼，就知道這輛老古董又是哪里出了問題。

秦深深蹲下身去，徒手將車鏈子挪回正位，又捏了捏剎車，扳了一下制動桿，很誠懇地建議：“季小總，你該考慮換輛新車了。”

這輛車早就該報廢了，能撐到現在還沒散架著實已經是個奇跡。

以前，她總對他說，她能修，不用換，那只不過是她想多見他幾面而說的違心話。

這車子，每個零件都已老化得徹底，修修補補，也不過是茍延饞喘。

以前，她總以為茍延饞喘總好過壽終正寢，所以即使她再清楚季向陽對自己不過是出于“便利”考量，并沒有任何私人感情，她也總是催眠自己——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只要她堅持，他終會喜歡上她。

可是，現在她終于明白，感情的事，并不是一廂情愿的堅持就會有收獲。

季向陽低著頭看她熟門熟路修車的樣子，漂亮的眸子里閃過些許晦澀不明的情緒，抿唇：“我念舊，不想換。”

“可是你這樣，不過是在折磨它，它老了，經不起你這般折騰了。”秦深深拍了拍手，站起身來，頗有感觸地感慨，“現在好了，應該可以堅持到讓你騎回你的單身公寓去。”

季向陽接過車，試了試，微笑：“可是，有你在不是嗎？無論它有多難伺候，你都能把它修好。”

“我哪兒有那么無所不能，不過是權宜之計，該壞的還是會壞掉。”秦深深無奈地搖頭，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烏黑的滑油，也是笑，“而且，其實我很討厭弄得滿手都是滑油的感覺，又臟又臭又惡心。”

季向陽愣了愣：“可你以前不是說……”

“我天生對修理自行車有著無可比擬的熱情，我喜歡勞動過后雙手沾滿滑油的感覺？”想起自己之前為了討好他而說的話，秦深深自己也覺得好笑，“季小總，所以我說你真夠狡猾，明明知道我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你卻總是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連到了現在，還在跟我裝。”

她不說破，不代表她不明白，她只是愿意被他戲弄，愿意成全他的小心思，讓他感覺自在，可是現在，她忽然不想那么委曲求全地遷就他了。

她秦深深，又沒有天生低人一等，她并沒有必須照顧他心情的義務。

“……”季向陽看著她，忽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他一直以為，秦深深是個沒頭腦的傻女孩，原來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見他不說話，秦深深也不甚在意：“季小總，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寢室了。”

季向陽還是不說話，沉默半晌，才皺著眉道：“別叫我季小總。”

“可是，大家都這么叫你呀！”秦深深奇怪地看著他，像是在看外星人。

他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他還煞有介事地警告過她，不準她叫他名字呢，還是她死乞白賴地軟磨硬泡，他沒轍了才默許了她叫他一聲“向陽”。

季向陽固執地盯著她，表情看起來有些別扭：“可是你不是別人。”